克萊采奏鳴曲

關燈
像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過。

    我一直邊考慮這事兒邊抽煙,抽着,抽着。

    我想離開她躲藏起來,到美國去。

    到了這樣的地步,我幻想自己怎麼擺脫她,然後和另一位美麗的、全新的女人結合,這将是多麼美好。

    以她的死或者通過離婚擺脫了她,我就想着這麼辦才好。

    我知道自己稀裡糊塗地在想不該去想的辦法,可也因此不去明白自己在想不該想的辦法,因為這樣,我繼續抽着煙。

    &rdquo &ldquo然而,家裡的生活在繼續。

    女家庭教師來了,問:&lsquomadame136在哪兒?什麼時候回來?&rsquo傭人來問,要不要把茶端來。

    我得到餐廳去;孩子們,特别是大女兒麗莎,她已經懂事了,會用疑問和不友善的目光看着我。

    我們默默地喝着茶。

    她一直不在。

    整整一晚上過去了,她不在,于是兩種感情在我的心裡交替地出現:一種是對她的憤恨,她以擅自離家來折磨我和所有幾個孩子;一種是害怕,怕她不再回來,會對自己幹出什麼事兒來。

    我反倒得去找她。

    可是,上哪兒找她去?她姐妹家?但是,跑到那裡去打聽是愚蠢的。

    哼,讓上帝和她在一起吧:她想折磨人,就讓她自己受折磨好了。

    要知道,這還不正是她自找的。

    而且,下次将會更糟糕。

    而如果她沒有上姐妹家,正在幹或也許已經對自己幹了什麼,那怎麼辦?&hellip&hellip十一點,十二點,一點。

    我沒有進卧室,一個人到那裡去躺着等待多愚蠢,就躺在這裡了。

    想做點什麼事兒,寫信,看書;什麼也做不了。

    我獨自坐在書房裡,痛苦而又憤怒,不時留神聽着動靜。

    三點,四點,還是一直不見她回來。

    快天亮時,我睡着了。

    我醒了,她還沒有回來。

    &rdquo &ldquo家裡的一切都正常在進行,但是大家都疑惑了,大家都用詢問和指責的目光看着我,認為這一切都是我造成的。

    而我心裡呢,依然在進行着同樣的一場鬥争:因為她的折磨而産生的憤恨,以及為她感到擔憂。

    &rdquo &ldquo快十一點時,她的一個姐妹作為她的代表來了。

    便開始和通常一樣的談話:&lsquo她的情況可怕。

    啊,出了什麼事兒了?&rsquo&lsquo其實,什麼事情也沒有發生。

    &rsquo我講了她令人無法忍受的性格,并說自己什麼也沒有幹。

    &rdquo &ldquo&lsquo可是要知道,總不能這樣下去吧。

    &rsquo她姐妹說。

    &rdquo &ldquo&lsquo全都是她的事兒,而不是我的,&rsquo我說,&lsquo我是不走第一步的。

    要離婚,就離。

    &rsquo&rdquo &ldquo那姐妹毫無收獲就走了。

    和她談話時,我大膽地說了,自己不會走第一步,但是當她走了以後,我走出房間,看到孩子們可憐巴巴驚恐的樣子時,我已準備走出第一步了。

    而且我樂于這麼做,但不知道怎麼做。

    我又來回走着,抽着煙,喝了早餐後的伏特加酒和葡萄酒,并到了無意中想到達的狀态:看不到自己情況的愚蠢和卑鄙下流。

    &rdquo 快到三點鐘時,她回來了。

    遇見我時,她什麼也沒有說。

    我想象她是妥協了,于是我開始說,我之所以這樣是被她指責激怒的結果。

    她帶着還是那麼嚴厲和可怕而痛苦的表情說,她不是回來做解釋的,而是回來把孩子們領走的,因為我們已經再也沒法共同生活下去了。

    我就開始說,錯不在我,是她激怒了我。

    她嚴厲、莊重地看我,然後說道: &ldquo&lsquo别多說了,你會後悔的。

    &rsquo&rdquo &ldquo我說,我不能容忍這樣的滑稽劇。

    于是她嚷嚷起來,我弄不清楚她嚷的什麼,接着她跑進自己的房間裡。

    然後響起一陣鑰匙的聲音:她把自己鎖在裡邊了。

    我推了推門,沒有回應,于是我憤憤地走開了。

    過了半個小時,麗莎淌着眼淚跑過來。

    &rdquo &ldquo&lsquo什麼?出什麼事兒了?&rsquo&rdquo &ldquo&lsquo聽不見媽媽的聲音了。

    &rsquo&rdquo &ldquo我們去了。

    我盡全力把門推開。

    門闩闩得不牢,兩扇門開開了。

    我來到床邊。

    她穿着裙子和高筒靴不方便地躺在床上,失去了知覺。

    床頭櫃上放着一個空鴉片瓶。

    我們使她恢複了知覺。

    又是淌眼淚,終于和好了。

    也算不上和好:每個人内心裡依然存在着原來反對對方的憤恨,還增加了因為這次争吵而生氣造成的那種痛苦,而且每個人都把自己的全部痛苦算在了對方的賬上。

    但是總得想辦法讓這一切結束吧,于是生活又變得和原來一樣。

    依然是那争吵,而且情況更糟,往往沒完沒了地有時一周一次,有時一個月一次,有時每天都争吵。

    而且還老是同樣的情況。

    有一次我都已經辦了出國護照,因為争吵持續了兩天,可後來又是半解釋半和好了,我就留下來了。

    &rdquo 二十一 &ldquo瞧吧,這個人出現的時候,我們的關系正是處于這種情況。

    這個人到了莫斯科&mdash&mdash他姓特魯哈切夫斯基&mdash&mdash便來找我。

    那是一天早晨。

    我接待了他。

    我們之間一度以&lsquo你&rsquo137相稱。

    這次談話時,他試圖在&lsquo你&rsquo和&lsquo您&rsquo二者中堅持用&lsquo你&rsquo,但我毫不含糊地用了&lsquo您&rsquo,他立刻也相應地照辦了。

    頭一眼看到他,我就不喜歡。

    但是怪事兒了,某種古怪的命運的力量驅使我沒有推開他,讓他離開,而是信任地和他接近起來。

    要知道,冷冷地敷衍他幾句,也不把他介紹給妻子就告别,那是再簡單不過的了。

    可不是,我和他好像故意地談起他的演奏來,對他說有人告訴我,他把拉小提琴的事兒給扔了。

    他說,相反,他現在比以前演奏得更多了。

    他開始回憶起我以前演奏的事兒來。

    我告訴他,我現在已經再也不拉小提琴了,我的妻子拉得好。

    &rdquo &ldquo事情讓人吃驚!我對他的态度,在我們見面的第一天頭一個小時就像我們的關系剛建立的時候那樣了。

    我和他的關系中有某種緊張的東西:我注意聽着他說的或我自己說的每一個詞兒,每一句話,并把它們看得很重要。

    &rdquo &ldquo我把他介紹給了妻子。

    他們立刻就談起了音樂。

    他還提出樂于和她合奏。

    妻子像最近一段時間總表現的那樣,顯得很高雅,有魅力和惹人心動的美。

    她顯然第一眼就喜歡上了他。

    此外,她還為自己得到演奏自己喜愛的小提琴的機會感到滿足和高興,因此專門從劇院租來了一把琴,而且這種高興勁兒都表露在她的臉上了。

    然而一看到我,她立刻就明白了我的感情,表情也就變了,又開始玩起互相欺騙的把戲來。

    我微微笑了笑,做出一副感到很愉快的樣子。

    他就像所有放蕩的男人見到漂亮的女人那樣瞅着我妻子,還裝得好像隻對談話的對象感興趣那樣,其實那已經完全不再使我感興趣了。

    她竭力表現得淡漠,但是我那種她熟悉的實際是妒忌的虛假微笑表情以及他的色迷迷的目光,顯然使她興奮了。

    我看到,從第一次會見起,她的一雙眼睛就特别亮晶晶,以及大概由于我的妒忌,他與她之間立刻就達成了默契,就像一股電流似的引起同樣的一些表情、目光和微笑。

    她臉紅了,他的臉也紅了,她微微笑了,他也露出了微笑。

    他們談論了音樂,談論了巴黎,談論了亂七八糟的東西。

    他微笑着站起來要走,把禮帽拿着貼在顫抖着的一條腿旁站在那兒,好像在等待着我們将幹什麼似的一會兒瞧瞧她,一會兒瞧瞧我。

    我現在都記得那一分鐘,恰恰就是這一分鐘,我可以不叫他,那樣就什麼事情也不會有了。

    可是,我看看他,又看看她。

    &lsquo别以為我對你妒忌了,&rsquo我想象中對她說,&lsquo或者我會怕你,&rsquo我想象中對他說,便邀請他晚上帶着小提琴來,好和我妻子合奏。

    她驚訝地看了我一眼,臉一下子通紅了,并好像感到驚恐似的開始拒絕,說自己拉得不夠好。

    她的這一拒絕更使我生氣,于是我就更堅決地邀請他來。

    我記得自己看着他的後腦殼和那往兩邊分開梳的黑頭發分得清清楚楚的白皙的脖子時的古怪感情,當時他正以自己像鳥兒蹦跳似的腳步從我們家出去。

    我不能不暗自承認,這個人的在場,使我感到痛苦。

    &lsquo要永遠不再見到他,&rsquo我想,&lsquo這取決于我。

    &rsquo但這麼做了&mdash&mdash等于承認我怕他。

    不,我不怕他!&lsquo這也太卑鄙了。

    &rsquo我對自己說。

    就在這裡,在前廳裡,我知道妻子聽到了我對他說的話,是我堅持要他今天晚上帶着小提琴來的。

    他答應了,而且已經走了。

    &rdquo &ldquo傍晚他帶着小提琴來了;他們進行了演奏。

    但是,演奏好長時間沒有成功,沒有他們需要的樂譜,而已有的一些樂譜,妻子事先不準備是演奏不了的。

    我很喜歡音樂,贊同他們的演奏,給他安置好了樂譜支架,幫着一頁頁地給翻樂譜。

    這樣,他們演奏了一些沒有詞兒的歌謠曲子及莫紮特的一首小奏鳴曲。

    他拉得非常出色,具有某種高度的被稱為風格的東西。

    此外,他還有一種完全不屬于他性格所固有的精妙、高尚的味道。

    &rdquo &ldquo他的水平當然比妻子要強得多,因此他幫助她,同時尊敬地誇她的琴技。

    他表現得很不錯。

    妻子好像隻對音樂感興趣,顯得很單純而自然。

    我呢,雖然裝着對音樂感興趣,整個晚上卻一直不停地受着妒忌的折磨。

    &rdquo &ldquo從他的一雙眼睛和我妻子的目光碰上的頭一分鐘開始,我就在他們兩人的身上看出都有一頭野獸,不顧地位和社交中的一切條件在問:&lsquo行嗎?&rsquo回答則是:&lsquo哦,是的,當然。

    &rsquo我看到他怎麼也不曾料到會在我妻子,一位莫斯科太太的身上遇到如此迷人的女人,并為此感到非常高興。

    因為對于她是否同意這一點,他沒有絲毫的懷疑。

    全部問題在于,隻要這個讓人無法忍受的丈夫别來妨礙。

    假如我是個純潔的人,就不會明白這一點,可是我和大多數人一樣,直到結婚以前,對女人就是這麼想的,因此我對他的内心看得一清二楚。

    我感到特别痛苦的是,她對我,除了經常生氣,隻有偶爾的習慣了的性欲,沒有别的感情,而這個人,以其優雅和新式的外表,還有主要的是對音樂的不容置疑的高度才華,由于合作演奏産生的接近,以自己對音樂,特别是對小提琴的鐘愛造成的影響,這個人該不僅會使她喜歡,而且無疑毫不猶豫地該會征服她,揉她,撫摸她,耍弄她,把她撚成繩索,拿她做什麼都行,想怎麼辦就怎麼辦。

    我不能不看到這一點,因此我痛苦極了。

    但是盡管那樣,或者也許是違反我意志的力量迫使我不僅對他特别客氣,而且特别親熱。

    我這麼做是為了妻子還是為了他,借以表明我不怕他,還是為了自己,進行自我欺騙&mdash&mdash我不知道,隻是我對自己和他的交往一開始就沒法坦誠相待。

    為了不随心所欲地現在就殺了他,我應該對他親熱。

    晚飯後,我請他喝名酒,誇獎他的演奏,帶着特别親切的微笑與他交談,請他下個星期天來吃午飯,并再次與妻子合作演奏。

    我說了,我将邀請個把愛好音樂的熟人來聽他演奏。

    事情就這樣過去了。

    &rdquo 接着,波茲内舍夫非常激動了,變換自己坐的姿勢,發出自己特别的聲音。

     &ldquo真是件奇怪的事情,這個人的出現會對我産生這樣的影響。

    &rdquo在顯然努力使自己保持平靜的同時,他又可憐說,&ldquo從一個展覽會回到家的第二天或第三天,我正走進前廳,突然感到某種沉重的東西像一塊石頭落在了我的心上,可自己又弄不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情。

    這有點兒像那樣,穿過前廳時,我有某種想起他的感覺。

    隻有在書房裡的時候我才弄清楚是怎麼回事兒,于是便返回到前廳,想檢驗一下自己。

    是啊,我沒有錯:這是他的一件外套。

    您知道嗎,一件時髦的外套。

    (雖然我自己還沒有意識到,但凡是涉及到他的一切,我都會引起特别的注意。

    )我一問:&lsquo是這樣,他在這裡。

    &rsquo我沒有到客廳去,而是穿過孩子們的課堂間到大廳裡去。

    女兒麗莎坐着看書,保姆帶着小女兒坐在一張桌子旁邊在轉動一個小蓋子。

    通向大廳的一道門關着,還聽到從那裡傳出一種有節奏的arpeggio138以及他和她的說話聲。

    我留神細聽,卻沒有聽清楚。

    顯然,鋼琴的聲音是故意用來掩蓋他們談話的,可能還接吻。

    我的上帝!這時,我心裡産生的是一種什麼滋味!隻要我一想起那頭野獸已經系在我心裡的時候,我便感到恐懼。

    心髒突然抽緊了,停住了,然後便像小錘子似的敲打起來。

    從來都是這樣,在任何激怒之下,我主要的一種感情是&mdash&mdash覺得自己可憐。

    &lsquo居然在有孩子們在,有保姆在的情況下!&rsquo我這麼想。

    我該是很可怕的,因為連麗莎都用一雙奇怪的眼睛看着我。

    &lsquo我怎麼辦呢?&rsquo我問自己,&lsquo進去嗎?我不能,上帝知道我會幹出什麼來的。

    &rsquo但是,我也沒法離開。

    保姆望着我,她的目光好像理解我的處境似的。

    &lsquo是的,不進去不行!&rsquo我對自己說,便立刻打開門。

    他坐在鋼琴前面,正用自己彎着向上舉起的粗大白皙的手指彈出這些個arpeggio。

    她站鋼琴的邊角上,面對翻開着的樂譜。

    她首先看到或聽到了,便瞅了瞅我。

    她是驚恐了呢還是假裝不驚恐,或者确實不是驚恐,可是她沒有顫抖一下,也沒有晃動一下,而隻是臉紅了,而且這也是在過後。

    &rdquo &ldquo&lsquo我真高興,你來了;我們還沒有決定在星期天演奏。

    &rsquo她說,那語氣是和我單獨在一起時從來沒有過的。

    提到自己和他時,她用的是&lsquo我們&rsquo,這一點也使我極為反感。

    我默默地和他打了招呼。

    &rdquo &ldquo他握了握我的一隻手,同時露出一種使我感到簡直是在譏諷的微笑開始向我做解釋,他是為了星期日的演奏做準備送樂譜來的,可究竟演奏什麼,他們之間卻有不同的意見:演奏難度較大的和古典的,也就是貝多芬的小提琴奏鳴曲呢,還是演奏幾首小玩藝兒?一切都既自然又簡單,什麼都扯不上。

    而與此同時,我卻深信這一切都不是真的,而是他們商量好了用來欺騙我的。

    &rdquo &ldquo對于一個妒忌的人(而在我們的社會裡,大家都是妒忌的人)來說,最受不了的關系之一&mdash&mdash便是交際中形成的一定的條件,允許一個男人和一個女人之間最大程度和最危險地接近。

    如果在舞會上妨礙人家接近,妨礙醫生和女病人接近,妨礙在從事藝術、繪畫而主要的是&mdash&mdash音樂時的接近,你勢必成為人們的笑料。

    人家兩個人一起在那裡搞最高尚的藝術,音樂;為此需要一定的接近,它是沒有絲毫可以指責的,隻有愚蠢、愛吃醋的丈夫會從這種接近中看到什麼不軌之處。

    而其實大家都知道,我們社會中大多數的淫亂事件,正是通過這些個玩意兒,尤其是通過音樂本身發生的。

    我所表現出的痛苦,顯然使他們尴尬了:我好像什麼話也沒有說。

    我像一隻倒過來的瓶子,裡邊裝的水因為太滿了反倒沒有流出來。

    我想罵他一頓,把他趕出去,但是我感到自己應該再次顯得客客氣氣親切的樣子。

    我還真那麼做了。

    我做出一副贊許這一切的模樣,于是又按照迫使自己因為他的在場更使我痛苦卻又更親切地和他相處的古怪感情對待他,我說自己對他的趣味完全放心,還勸她也信任他。

    他于是又為了平息不愉快的印象要多久就多久地待下來,直到我帶着一臉驚恐的神氣走進房間并沉默不語&mdash&mdash這時他才裝作已經決定好了明天的演奏的樣子,走了。

    我可是完全相信,演奏什麼的問題和他們熱衷的那事兒比較起來,完全無關緊要。

    &rdquo &ldquo我特别客氣地把他送到前廳(對這麼一個人,怎麼能不送呢,他的到來是為了打破安甯和毀壞整個家庭的幸福!),我懷着特别的親切,握了握他那隻白皙、柔軟的手。

    &rdquo 二十二 &ldquo這一整天我都沒有和她說話,我不能。

    她的接近引起我如此的厭惡,以緻我害怕起自己來。

    吃午飯的時候,她當着孩子們的面問我什麼時候走。

    下星期我要到縣裡去開一次代表大會。

    我說了自己走的日期。

    她問我,路上需要些什麼。

    我什麼也沒有說,默默地在桌子旁邊坐了一會兒,就默默地離開,回自己的書房裡去了。

    最近一段時間,她從來不到我的房間來,尤其是在這個時候。

    我躺在書房裡,在生氣。

    突然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于是我頭腦裡産生了一個可怕的、不成形的思想。

    覺得她就像烏利亞的妻子139,想隐瞞自己已經犯下的罪過,所以才在這種一般不到我這裡來的時候來。

    &lsquo難道她是到我這裡來?&rsquo聽到臨近的腳步聲,我在想。

    如果是到我這裡來,那就是說我猜對了。

    于是,我心頭升起一股對她無法形容的憎恨。

    腳步聲越來越近,越來越近了。

    會不會是繞過這裡到大廳去呢?不,門吱扭一聲響了,門口出現了她那高高的漂亮的身形,而且她那張臉上,那雙眼睛裡&mdash&mdash都有一種羞怯和想隐瞞的試探,但我看出來了,我知道這種表情的意思。

    我這麼久久地屏住呼吸,差點兒窒息過去,并在繼續注視着她的同時,抓起香煙盒,抽起煙來。

    &rdquo &ldquo&lsquo啊,這是怎麼了,人家到你這裡來坐一會兒,你卻抽起煙來了。

    &rsquo接着,她在長沙發上離我近近地坐下來,要靠到我身上。

    &rdquo &ldquo我挪開了點兒,免得接觸到她。

    &rdquo &ldquo&lsquo我看你是對我要在星期天演奏不滿。

    &rsquo她說。

    &rdquo &ldquo&lsquo我絲毫沒有不滿。

    &rsquo我說。

    &rdquo &ldquo&lsquo難道我還看不出來?&rsquo&rdquo &ldquo&lsquo那我祝賀你,因為你看出來了。

    我卻除了看到你的行為像個高級娼婦,什麼也沒有看見&hellip&hellip&rsquo&rdquo &ldquo&lsquo可要是你想像個出租馬車夫那樣罵人,那我就走。

    &rsquo&rdquo &ldquo&lsquo你走吧,隻是你要知道,假如你不珍惜家庭的名譽,那麼我珍惜的不是你(見你的鬼去),而是家庭的名譽。

    &rsquo&rdquo &ldquo&lsquo喂,什麼,什麼?&rsquo&rdquo &ldquo&lsquo你滾吧,為了上帝,你滾吧!&rsquo&rdquo &ldquo她是假裝不明白還是真的不明白指的什麼,隻是她感到受了委屈,便大發其怒。

    她站起來了,但沒有離開,而是站在房間中央。

    &rdquo &ldquo&lsquo你變得絕對讓人無法忍受了,&rsquo她開始說,&lsquo這種性格的人,連天使也沒法和他共同生活。

    &rsquo接着,她便和通常一樣竭力盡可能地刺痛我,提到我怎麼對待自己的一個姐妹(那是有一次,我失去了自制,對自己的一個姐妹說了些蠢話;她知道我為這件事兒感到痛苦,因此就在這個地方戳我)。

    &lsquo從那以後,你做什麼我都不會感到吃驚了。

    &rsquo她說。

    &rdquo &ldquo&lsquo對,侮辱我,鄙視我,使我丢臉,把我置于犯了過錯的地位,&rsquo我對自己說,于是突然對她産生了那麼可怕的仇恨,我還真從來沒有經受過。

    &rdquo &ldquo我第一次想從體力上表達這種仇恨。

    我跳起來,朝她一邊走過去;但就在我跳起來的那一分鐘,我記得我意識到自己的憎恨并問自己,任這種感情發洩好嗎,并立刻對自己做出回答,認為這樣好,這樣可以吓唬她,于是立刻不是制止這種憎恨,而是為它在自己身上爆發加油,為在自己身上發的火越燒越旺而高興。

    &rdquo &ldquo&lsquo你滾,要不我就殺了你!&rsquo我叫喊起來,同時走到她身邊,抓住她的一隻胳膊,我有意加強了自己嗓門的憤恨語氣這麼說。

    當時,我的樣子該是很可怕的,因為她膽小成那樣,以至都無力走開了,而隻是說:&rdquo &ldquo&lsquo瓦西亞,怎麼了,你怎麼了?&rsquo&rdquo &ldquo&lsquo你出去!&rsquo我更大聲地吼起來,&lsquo隻有你會把我氣成這樣。

    該負責任的不是我!&rsquo&rdquo &ldquo我放任自己的憤怒,以此自我陶醉,我還想做出某種不尋常的、表明我的憤怒已經到了最大限度的動作。

    我可怕地渴望揍她,殺了她,但是我知道這樣不行,于是在畢竟還是放開自己憤怒的同時,再一次地大聲吼着&lsquo你出去&rsquo,并從桌子上抓起吸墨器,把它扔在緊挨着她的地闆上。

    我瞄得很準,正好扔在了她身邊。

    這時,她從房間往外走,但在門口停下了。

    這時,趁她還看得見(我故意讓她能看見),我開始從桌上抓東西,蠟燭台,墨水瓶,把它們往地上扔,并繼續嚷嚷着:&rdquo &ldquo&lsquo你出去!你滾!該負責任的不是我!&rsquo&rdquo &ldquo她走開了,我也立刻就停止了。

    &rdquo &ldquo一個小時後,保姆來到我這裡并告訴說,妻子的歇斯底裡發作了。

    我去了:她在号啕大哭,在大笑,什麼也不能說了,整個身體在顫抖。

    她不是在假裝,而是真的患病了。

    &rdquo &ldquo天快亮時,她安靜下來了,而且在我們稱之為愛情的感情影響下,我們和好了。

    &rdquo &ldquo在我們和好的那個早上,我向她承認自己為她吃特魯哈切夫斯基的醋,她毫無不安的感覺,并以一副最自然的樣子笑了起來。

    正如她所說的,連她自己都甚至覺得古怪,竟去迷上這樣的一個人。

    &rdquo &ldquo&lsquo對這樣的一個人,除了能提供點音樂的滿足外,難道還能給一個正常的女人提供什麼别的?如果你願意,我決定永遠不再見到他。

    哪怕就星期天,雖然所有的客人都請好了。

    你寫張條子吧,就說我身體不适,完了。

    有一點不好,就是有人會想,就是他本人會想自己是個危險人物。

    而我倒還真自豪呢,不至于允許自己想幹這種事情。

    &rsquo&rdquo &ldquo要知道,她并沒有撒謊,她相信自己說的話;她指望以這些話喚起自己對他的蔑視,從而保衛自己不受他的騷擾,但是這一點她沒有成功。

    一切都和她的願望相反,特别是這該死的音樂。

    因此,一切也就完了。

    星期天,客人們都來了,他們又進行了合奏。

    &rdquo 二十三 &ldquo我想在這裡談自己當時很虛榮是多餘的:在通常我們的生活裡,如果不虛榮,知道嗎,活着就沒有什麼意思了。

    好吧,星期天,我饒有興緻地安排會餐和音樂晚會。

    我親自為會餐采購了食品,親自去請客人。

    &rdquo &ldquo快六點鐘,客人們都集合好了,他也穿着件俗裡俗氣的燕尾服,鑽石扣子的,來了。

    他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對一切都臉帶微笑地連連表示贊同和理解,您知道吧,也就是帶着那種特别的表情,表示你們要做或要說的一切都是他預料之中的。

    我這時特别滿意地注意到他身上不正常的一切,因為它們全都說會使我放心,表明他站在我妻子面前處于那麼低級的水平,正如她所說的,她還不至于降低到那種地步,我也就已經大可不必妒忌了。

    首先,我已經被這種痛苦折磨得太沉重了,我得休息一下了;其次,我要相信妻子的誓言,而且我也相信了。

    但是,盡管我不妒忌了,在整個會餐及音樂開始之前的晚會頭半部分,我無論對他和她畢竟都還是感到不自在的,所以我還一直注視着他們倆的動作和目光。

    &rdquo &ldquo會餐就是會餐,枯燥乏味而又虛僞。

    音樂早早地就開始了。

    啊,我是多麼清楚地記得這個晚會的全部細節;我記得他怎麼取過小提琴,打開匣子,去掉一位太太為他繡的琴蓋,拿起琴來開始調音。

    我記得妻子怎麼帶着一副假裝冷淡的樣子坐下來,我看出這種冷淡的樣子下掩飾的十分膽怯&mdash&mdash主要是因為自己不會的膽怯&mdash&mdash她帶着假裝的表情在鋼琴前面坐下來,便開始在鋼琴上按通常的&lsquo啦&rsquo音,他則撥了幾下小提琴,對好了樂譜。

    我記得然後他們怎麼互相使眼色,回頭看看坐好了的人們,然後他們互相間說了點什麼,便開始了。

    他奏了第一組和音。

    他的臉變得認真、嚴肅和讨人喜歡,一邊細聽着自己的聲音,同時用手指小心地按着弦線,鋼琴也配合他彈起來了。

    這樣,就開始了&hellip&hellip&rdquo 他停下來,一連好幾次發出自己的聲音。

    想繼續往下說,但是鼻子哼起氣來,所以又停了一會兒。

     &ldquo他們演奏了貝多芬的《克萊采奏鳴曲》。

    您知道開頭的急奏部分嗎?知道嗎?!&rdquo他叫嚷起來,&ldquo啊!&hellip&hellip這奏鳴曲是件可怕的玩意兒。

    恰恰是這一部分。

    再說了,總的講,音樂是一種可怕的玩意兒。

    這算什麼?我不明白。

    音樂是什麼?它是幹什麼的?而且,它為什麼要幹正在幹的事情?據說音樂使心靈變成崇高的形象&mdash&mdash這是胡說八道,不對!它是起作用,可怕地起作用,我是在說自己,但它從來不會使心靈變成崇高的形象。

    它既不使心靈變成崇高的形象,也不使心靈變成卑鄙的形象,而是使心靈變成憤怒的形象。

    怎麼對您說呢?音樂迫使我忘了自己,忘了自己真正的處境,它把我帶到某個另一種不是自己的處境中:在音樂的影響下,我仿佛感到自己其實沒有感到的東西,仿佛理解并不理解的東西,能辦辦不到的事情。

    對這一點,我是那樣解釋的,即音樂的作用好比打哈欠,好比發笑:我不想睡覺,可是我看着打哈欠的人就打哈欠,我發笑并不是因為有什麼好笑的,是因為有人在笑。

    &rdquo &ldquo它,這音樂立刻把我直接帶入那種譜寫了這部曲子的那個人所處的心靈狀态。

    我的心靈和他融為一體了,随着他從一種狀态到另一種狀态,但我不知道自己為什麼這樣。

    要知道,就算那個譜寫了《克萊采奏鳴曲》的人&mdash&mdash貝多芬吧,因為他是知道自己為什麼處于這種狀态的&mdash&mdash這種狀态引導他去完成一定的行為,所以這種狀态對他才有意思,對我來說則一點兒也不。

    因此,音樂隻會讓人生氣,而不會使人去完成什麼。

    喏,在演奏軍人進行曲吧,軍人們在樂曲聲下行進,音樂也就達到目的了;演奏舞曲時,我跳舞了,音樂完成了它的目的了;響起彌撒曲了,我接受了聖餐禮,音樂也同樣達到了目的,可那首樂曲隻有刺激,至于在受這種刺激時該怎麼辦,卻沒有表達。

    所以音樂是這麼可怕,有時候它起的作用這麼恐怖。

    在中國,音樂是一件國家的事情。

    還正應該這樣。

    随便某個人,他想給一個個的或者給許許多多人催眠,催了眠後便對他們愛怎麼辦就怎麼辦,難道能允許這樣的事情嗎?還有主要的是,這種催眠者也許是頭一個不道德的人。

    &rdquo &ldquo不然的話,到了有的人的手裡,它便會是一種可怕的工具。

    例如,就拿這部《克萊采奏鳴曲》的開頭一部分急奏曲來說吧。

    這首急奏曲,難道能在坐着身穿低領子晚裝的太太們的客廳裡演奏嗎?進行演奏了,完了給鼓掌,然後吃冰淇淋,講述最新的流言蜚語。

    這種東西隻能在一定的重要而有意義的場合,以及在需要完成一定的、與這種音樂相一緻的重要行為的時候演奏。

    演奏這種音樂,接着去做這種音樂驅使人去做的事情。

    而否則的話,既不分時間也不分地點,表達無任何必要表達的精力和感情,就不能不起破壞性的作用。

    這玩意兒,它至少對我起了可怕的作用;我仿佛覺得自己至今還不知道的一些完全新的感情,一些可能性,一下子出現在我面前。

    正是這樣,完全不像我以前所想和所經曆的那樣,而是瞧吧,這樣,好像有一種東西在我的心靈裡說。

    我認識到的那種新東西究竟是什麼,我自己也沒法做出回答,但是意識到這種新的情況,令人感到很開心。

    所有原來的那些人,其中包括我妻子和他,都完全成了另一種樣子。

    &rdquo &ldquo在這首急奏曲以後,他們演奏完了一首美麗、一般、并不新而帶平庸的變奏的andante140以及完全薄弱的終曲。

    然後,應客人們的請求,還一會兒演奏艾倫斯特141的《哀歌》,一會兒演奏一些不同的小玩藝兒。

    這一切都很好,但它們對我産生的印象還不及頭一首樂曲的百分之一。

    這一切也是在頭一首樂曲所留下的印象背景上産生的。

    整個晚會期間,我都感到輕松、愉快。

    妻子呢,我還從來沒有見到過像在這次晚會上那樣。

    她演奏時,這雙明亮發光的眼睛,這種端莊肅穆的表情,還有他們演完了以後這種好像完全癱軟的姿勢,軟弱、可憐和迷人的微笑。

    這我完全都看到了,卻沒有賦予任何其他的意義,除了她和我都同樣經受到的,我們仿佛是新發現似的回憶起種種新的、不曾經受過的感情。

    晚會圓滿地結束了,大家都散了。

    &rdquo &ldquo知道我兩天後要去出席代表大會,特魯哈切夫斯基在告别時便說,他希望下次到來時再得到今晚那樣的滿足。

    由此,我可以得出結論,認為他不至于會在我不在家時再到我家來,我還為此感到愉快。

    這樣,因為在他離開以前我不會回來,那我和他也就不會再見面了。

    &rdquo &ldquo我第一次真正滿意地握了握他的一隻手,感謝他帶給我們的快樂,他同樣也和我妻子告了别。

    而且,他們的告别,我覺得是最自然和合乎禮貌的了。

    一切都非常之好。

    我們夫妻倆都為晚會感到滿意。

    &rdquo 二十四 &ldquo兩天後,我懷着最好最平靜的心情告别了妻子,到縣裡去了。

    在縣裡,總會遇到許多事情,而且完全是另一種特殊的生活,是一個特殊的天地。

    兩天裡,我每天工作十小時。

    第二天在出席會議的時候,收到了妻子給我的一封信。

    我立刻讀了它。

    她寫了孩子們的情況,寫了叔伯、保姆、購買東西等等瑣事,就像談到最平常的事情一樣,還寫到特魯哈切夫斯基就便去過,帶去了原來答應的樂譜并答應再進行合作演奏,不過對此她拒絕了。

    我不記得他曾答應過要送樂譜去:我覺得他當時好像完全告别了,因此這一點使我感到不愉快,吃驚。

    但是,事情實在太多,以緻我沒有功夫去多想,隻有到了晚上回到住處以後,我又把信讀了一遍。

    除了在我不在家的時候特魯哈切夫斯基又去了一次外,我似乎覺得信的整個調子不自然。

    那頭妒忌得發瘋的野獸又在自己的洞穴裡吼叫了,它想蹦出來,但我害怕這頭野獸,便趕快把它關好。

    &lsquo這妒忌真是多麼卑鄙的感情!&rsquo我告訴自己。

    &lsquo還怎麼能比她的信寫得更自然?&rsquo&rdquo &ldquo我于是躺在床上,開始考慮明天要辦的事情。

    在這些代表大會期間,到了新的地方,我從來都會長久睡不着覺的,可是這下子我很快睡着了。

    可是您知道,往往有這樣的情況,好像突然一下電擊,人就醒過來了。

    我就是這樣醒過來了,而且是帶着對于她,對于自己對她的肉體的愛,還有對于特魯哈切夫斯基以及他和她之間一切都已經結束的想法醒過來的。

    恐怖和仇恨揪着我的心。

    不過,我變得使自己理智起來。

    &lsquo胡說什麼呀,&rsquo我對自己說,&lsquo一點兒根據都沒有,過去和現在都什麼事兒也沒有發生過。

    我怎麼可以這麼貶低她和自己,居然會想出這種恐怖的情況來。

    他不過是個受雇的小提琴手,一個有點名氣的下賤人,我的妻子,家庭裡一位受尊敬的母親,一個有身份的女人,突然之間竟會和他&hellip&hellip多麼荒唐!&rsquo我一方面這樣覺得。

    &lsquo這怎麼不會呢?&rsquo另一方面,我又這樣覺得。

    我之所以娶她,之所以和她生活在一起,是因為我需要她那玩意兒,因此别人及這個音樂師也需要她身上的那玩意兒,這是最簡單也是最好理解的事情,怎麼不會發生?他是個未婚的人,健康(我記起他怎麼咯吱吱響地咬煎肉餅上的酥肉及怎麼用殷紅的嘴唇貪婪地喝杯子裡的葡萄酒),吃得飽,其實,非但不規矩,而且顯然還懂得利用所提供的機會進行那些個享受的規矩。

    他們之間還有音樂這玩意兒的聯系,一種最精巧微妙的淫欲感情的聯系。

    有什麼能制止他?沒有什麼。

    相反,倒是一切都引誘着他。

    她呢?對了,她是什麼?她是個謎,過去這樣,現在還是這樣。

    我不知道她。

    我隻知道她像隻動物。

    而動物是怎麼也沒法制止的,也不應該制止。

    &rdquo &ldquo隻有這時候,我才記起那個晚上他們的臉,演奏完《克萊采奏鳴曲》以後他們又演奏了一首充滿激情的玩意兒,不記得那是誰的了,是一首近乎猥亵的情歌。

    &lsquo我怎麼可以走了呢?&rsquo在回憶他們的面孔時,我對自己說,&lsquo這個晚會上,他們之間的一切都完成了,難道這還不清楚嗎?難道看不出,在那個晚會上他們之間已經不再有任何障礙,而且他們兩個人,主要是她,在他們的事情發生後曾經感到某種羞愧?&rsquo我記得當我向鋼琴走過去的時候,她是怎麼一邊軟弱、可憐而幸福地在微笑,一邊擦着通紅的臉上的汗。

    他們當時就已經互相回避去看對方,隻有到吃晚飯時他給她倒水,他們才互相瞅了瞅,稍稍微笑了一下。

    我現在心懷恐懼地回憶了他們那種被我捕捉到的帶着勉強可以覺察出的微笑的目光。

    &lsquo是啊,全部完了。

    &rsquo一個聲音對我說,而同時,另一個聲音又對我說了完全不同的内容。

    &lsquo你這是犯的什麼傻,這事兒不可能。

    &rsquo這是另一個聲音在說。

    我在黑暗中躺着,感到可怕,就劃了一根火柴,接着,在這間四周貼着黃色糊牆紙的小小房間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