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第二十回 送鮮花石時助宴 拾睡鞋袅煙擔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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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是光秃秃的磁墩子和雲石的桌椅。

    炕上面,兩邊擺着兩個紅木高架子,架着一對滾圓的玻璃球兒。

    裡面養着金魚兒,多有五六寸長,一上一下的遊着好玩。

    花農見四下沒人便伸手去捉了一個,想藏在懷裡又怕死了,便忍着心痛仍放在缸裡,卻不道因天色熱手心火燙的,那魚放在水裡便不沉下去。

    那肚子朝着天一動也不會動了。

     花農急了,想撈起來甩到池子裡去。

    猛回頭見一個人打後面來了,便一留煙跑出亭子,往綠雲深處繞過向天風樓來。

    剛走到山坡,見袅煙迎面走來。

    花農便站住陪笑道:“姐姐往哪兒去?爺敢是在天風樓麼?”袅煙道:“剛下來,在這邊夕陽紅半樓蕊小姐那裡。

    你有什麼事兒回?”花農便說了。

    袅煙道:“那你站着,我去問來。

    此地現在到處都是小姐們做了住屋,你還照先那模樣亂闖着,回來可不要吃了嘴巴子,還沒處哭去呢。

    ”花農道:“是。

    姐姐講的是,足見姐姐疼我。

    我這會子站着伺候,回來我拿茉莉花朵兒孝敬你。

    ”袅煙笑了笑,也不多說,便倒轉去了。

    花農在循山遊廊上坐了會兒,見袅煙來了,忙站起來,笑迎上去道:“姐姐,爺怎麼說?”袅煙道:“爺叫送太太那裡去。

    ”花農道:“太太那裡有的送去了。

    ”袅煙道:“那麼着,你擺在洗翠亭廊下便了。

    爺說喊你去謝石師爺。

    ” 花農應諾,便一氣走下山來。

    到洗翠亭廊下先看了地窩,再跑去喊小厮們擡了過來,一字兒的擺下。

    剛排好,見那邊橋上,袅煙和春妍兩個将着手兒,飄飄逸逸的說笑着走來。

    到亭子廊下,見花農已将花盆子擺好了,便同着過來看。

    春妍因道:“這茉莉花兒,倒開的比那些旺呢。

    ”花農笑道:“我送進來的東西,哪有壞的呢。

    你瞧這幾盆花兒擺在這裡,連這個亭子也換了樣兒了。

    你們瞧,不像個水晶宮嗎?”袅煙嗤的一笑道:“是呢,前兒聽說這水晶宮裡還爬着一個龜将軍呢,吃爺打了一頓。

    ”花農紅了臉道:“這兒不是爺明兒要做生日的嗎,我回來告訴了爺,怕不擰你這紅紅的小嘴兒。

    ”袅煙聽了,便拿帕子來豁他的臉,花農忙笑着逃去了。

     袅煙也不追趕,便同春妍進亭子來。

    偶然見玻璃缸裡的魚氽起了一個,肚子朝着天。

    春妍忙喚袅煙看道:“這個魚怎麼了?”袅煙把扇柄兒撥了一撥,那魚翻了個身仍舊朝天了。

    因罵道:“這魚定是花農攪死的。

    回來咱們那一個見了,又要跳斷了腿條子呢。

    ”春妍笑道:“你們那一個是誰?”袅煙紅了臉道:“啐!你還問我呢,我往常不問你也便罷了。

    ” 剛說着,見海棠和愛兒捧了一包子披墊進來。

    袅煙道:“你們在哪裡逛,到這會子才來。

    ”海棠道:“多是爺吓,頭裡檢了一堂平金大紅的單披兒,又說嫌俗很了。

    再叫換洋紅堆花的,去換了來又說不好。

    這會子又換了這個湖色刻絲的來才對哪!說叫你們好好的套上了,不要攪髒了。

    ”袅煙接了,便和春妍兩個,把一應椅子、磁礅子都套了套子。

    春妍一面套着,一面道:“這位爺也太多事,這大熱的天,涼冰冰的磁石墩子不要坐,還要罩這套子上去。

    ”袅煙也道:“可不是呢,你瞧着明兒略坐一坐,又要教人去了他呢。

    ”海棠笑道:“爺說,這冰冷的椅子,隻能像我這樣,坐坐還不打緊,姊姊們是坐不得的,所以要用這個套子。

    ”說着大家都覺好笑。

    一時套齊了。

    四個人便一串兒手将手的往石橋上走回來。

     忽袅煙放了手道:“哎吓,險些兒忘了。

    你們先走,我去轉一轉來。

    ”春妍問:“什麼事?”袅煙道:“那個魚也剛才忘記丢了他,我去丢了池子裡來。

    ”說着,便獨自回轉來到亭子裡。

    把那個魚撈在手裡,忙抛在池子裡,看他還氽着不沉下去。

    袅煙一面看着魚,一面用帕子揩手,揩幹了便拿帕子去抹臉。

    猛覺得一股腥膻氣,熏得要嘔了。

    再聞一聞連手上都有了,原來這金魚是最腥氣的。

    袅煙暗暗好恨,便把那帕子也撂在池子裡。

    再到池邊去淨了手,向衣角上揩幹。

    剛要走,忽荷花叢裡飛出一隻白鹭,把那個死魚一口擒着,拍拍的飛向水流雲在堂那邊去了。

     袅煙便站起來,信步走石橋上去。

    剛到綠雲深處門首,覺得腳底下踹着一件軟軟的東西。

    低下頭去看時,卻是一個手帕子裹着不知什麼。

    因拾起來看那帕子,已踹的都是泥了。

    便提着指尖兒抖開來看裡面,卻裹着一隻小小的軟底紅睡鞋兒。

    心裡跳了一下,見四下沒人,再細看腳寸卻還不到三寸,是扯弓頭的,那鞋底兒竟不過二寸光景。

    因滿肚想轉道:“咱們府裡除了婉小姐再沒有這樣的小腳寸兒。

    光景定是咱們這位爺和婉小姐玩,故意藏過他一隻,卻不道掉在這裡。

    幸而是我拾了,倘然被小厮們拾了去,成什麼話!”想着便暗暗埋怨,忽又轉念便滿臉飛紅起來。

    将那鞋兒仍将帕子裹了揣在懷裡,慢慢的走回天風樓來。

     寶珠卻出去和石時談天去了,便一個兒坐着納悶。

    又把那鞋兒拿出看了一看,藏在自己枕頭底下。

    心裡又七上八落狐疑着,當是寶珠和婉香有了什麼事情。

    不知這鞋兒究竟是誰的,且看下回有分教。

    正是: 分明鹦鹉多防到,不是鴛鴦暗贈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