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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何妨祈雪?”知府道:“有理,大人請回,下官目下就出告示。

    ”鐘馗回至庵中,知府将告示随即張挂出來。

    不及兩三日,這些人沒了酒吃,個個都醒,各自散去,祇有醉死鬼猶然醉着。

    你道為何?原來他吃成了酒脾胃,無酒三分醉。

    他見衆人都醒了,他也起來一步一跌,走入酒鄉深處去了。

    這酒鄉深處,你道如何:不分貴賤,并沒尊卑。

    事大如天,盡數瓦解。

    愁深似海,一概冰消。

    旌旗不動酒旗搖,何須征戰?酒馬常猜兵馬歇,若個操戈?平原督郵,應是窖前吏部;青州從事,無過落井知章。

    中山王少不得獨尊李白,酒泉郡沒奈何還讓劉伶。

    不識不知,恍若唐虞世界,如癡如夢,俨然混沌乾坤。

    路雖遠而頻來。

    祇要三杯到肚,城不關而自入,也須兩盞穿腸。

     醉死鬼到了醉鄉深處,祇見李青蓮、崔宗之、畢吏部、賀知章,還有山濤、向秀、阮籍、阮鹹、劉伶、稽康、王戎等,或彈琴于松蔭之下,或敲棋于竹林之中,或抱膝長吟,或觀玩宇宙,或臨水以羨魚,或仰山而看鶴,見醉死鬼踉跄而來,衆仙問道:“汝是何人?至此何幹?”醉死鬼道:“小人頗能飲酒,不意醉了,幹犯鐘馗,所以逃遁至此。

    ”衆仙道;“你既能飲酒,便不俗了,你何不與他講講我們酒中的高曠,他自然另眼相觑。

    ”醉死鬼道:“不講還好,祇因講了一番,他反禁了屠沽,弄的俺糧草俱絕,把一夥同伴都散了。

    他還要惡言惡語,拿着一口寶劍,祇是要殺我,怎麼敵得他過?”衆位酒仙大怒道:“這等可惡,我們去與他辨論一番,教他也曉得我們飲酒的非常可比。

    ”于是一齊離了醉鄉深處,竟到悟空庵來。

    鐘馗問道:“列位先生何以至此?”李青蓮道:“聞足下甚薄我輩,特來辯之。

    ”鐘馗道:“欲領教。

    ”李青蓮道:“天地者,萬物之逆旅。

    光陰者,百代之過客。

    而浮生若夢,為歡幾何?所以說人生有酒須當醉,一滴何曾到九泉。

    我等花朝月夕,但以飲酒為事,博眼前之歡娛,消胸中之塊壘。

    足下俗物,焉能知此酒中之趣哉?”鐘馗道:“先生愛飲酒,誠高矣、曠矣。

    當日安祿山之亂,先生何不以酒退之,而反為永磷王所縛耶?向使無子儀、光弼,先生已作楚囚死矣。

    上無補于國事,下無救于身家,亦惡在其為高曠乎?”李青蓮羞慚而退。

    畢吏部道:“你說李青蓮飲酒無益,那《清平調》三章,何嘗莫非酒中來者乎?足下不飲酒,請問詩稿能如青蓮否?”鐘馗道:“爾莫非槽前盜酒兒乎?以朝庭一命官,潦倒無賴,為口腹之欲,趨狗盜之行,尚敢揚眉吐氣,向人論乎?”畢吏部滿面通紅,不敢再說。

    崔宗之、賀知章一齊憤然道:“畢公盜酒,正是文人韻事,你反以為狗盜,是何解?”鐘馗大笑道:“聖人雲:細行不謹,終累大德。

    若以盜酒為韻事,何非莫韻事乎?”崔、賀二人無言可答。

    山濤等齊聲道:“你說飲酒敗德,古今帝王就該禁止。

    為甚冠婚喪祭總不廢酒?”鐘馗道:“冠婚喪祭,禮飲也,不過三爵,豈若爾等終日沉醉,敗壞威儀?山公大節不虧,猶有可恕。

    至于公等,或居喪而飲,或荷婚而飲,或緣飲而喪其身,至李核必鑽,锱铢獨擅,而猶托身高曠,惑人聽聞,非祖士雅、陶士行諸公,安能救晉室之亂乎?祇可算名教中罪人而已。

    ”說得衆仙個個羞色,人人赧顔,一齊都回去了。

     那醉死鬼那裡還敢掙挫,也跟着回去。

    衆仙埋怨道:“我們原是酒仙,幾乎被你累成酒鬼。

    速速遠去,再休胡纏。

    ”可憐這醉死鬼上天無路,入地無門,祇得仰前合後,獨自一個紮掙踉踉跄跄。

    走夠多時,恰好來到草包營地方。

    此處非太守所管之地,所以有酒家賣酒。

    這醉死鬼數日未飲,正在難為之際,一聞酒香,兩股頑涎直流出口,連忙進去,揀副坐頭坐下。

    酒保提上酒來,便沒眉沒眼的吃起來,看不見坐的是甚麼人物。

    三杯到肚,打點住五髒神,方纔将眼一轉,祇見那邊坐着一個風流和尚。

    那和尚不住的看那醉死鬼,醉死鬼沉吟道:“看我怎麼?不要管他,且吃酒。

    ”他是慣了脾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