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回 張佩綸落魄走馬江 寇連材抽身進醇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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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說直督李鴻章,同法使福祿諾議和已定,算是安南諒山之戰,轉敗為勝,尚不損失國體,慈禧非常高興。

    恰恰光緒十年,是老佛爺五十萬壽,由軍機李鴻藻提議,現在海疆無事,宇内承平,應即特開恩科,實行慶典。

    這慈禧原是好大喜功,鋪張揚厲,從正月發下一道謄黃上谕,用光緒帝的口氣,替皇太後做壽,什麼臣工晉秩呀,錢糧豁免呀,科名廣額呀,罪犯減等呀,一篇堂皇富麗的文章,在各處通衢要道,無不粘貼。

     京内京外那一二品的臣工,除預備屆期祝假外,視缺分好醜,誰不忙着進貢?又是萬壽的貢獻,又是海軍的經費,黃白貨物,誇多鬥靡,從三四月起,内庫裡已日增月盛,充積累累。

     新起造的頤和園,是日夜的大動工程,把個李蓮英忙得要死。

    京裡興高采烈,鸠舞燕喜,哪知日中則昃,月盈必虧,偏生不做美的法蘭西,又由總帥孤拔,帶領幾隻鐵甲兵輪,在沿海一帶往來遊弋。

    你道為着什麼,他說前使脫利古的交涉,叙而不斷,後使福祿諾的條件,不能發生效力,在諒山附近駐紮的法兵,固未遵議撤退,便是下碇的幾隻兵艦,亦複由孤拔開駛福建,先在台灣發炮攻擊。

    那台灣巡撫便是劉銘傳,這姓劉的在前剿滅撚軍,身經百戰,大名鼎鼎,雖說是老骥伏枥,尚然志在千裡。

    這銘軍紮在台北基隆,同法人戰了幾仗,法兵雖兇,究竟不能升岸。

    孤拔用個聲東擊西方法,一面攻打基降,一面又開駛兩隻兵輪,前擾福建。

     這時浙閩總督叫做卞寶第,便是在前書中,調和兩宮的出色人員,後來接替沈葆桢到此。

    那沈葆桢原在福州馬尾,創辦一個大大船廠,很制造幾隻鐵甲兵輪,最大的叫做揚武呀,奮威呀,都還能在海面上戰鬥;又開辦一個水師學堂,其中畢業學生,也很有兩個翹楚,一叫金星,一叫水曜,兩人雖未出洋,卻還有點程度。

    馬江口門有座五虎島,險要非常,進了江口,左岸叫做長門,右岸叫做金牌,均建築着堅固炮台,現在炮台的司令,便用着金星、水曜,船廠的督辦,由卞督請旨特派了何如璋。

      卻說卞督在三個月前,因法人反汗,又開兵釁,惟恐浙閩有失,早飛章入京,請趕派重臣來閩調度。

    軍機得了卞督的奏折,自然向慈禧請旨,慈禧因說:“前次兩廣浙閩的經略,不是派的左宗棠嗎?如何現在又要派人?恐事權反不能統一。

    ” 鴻藻奏說:“目下左宗棠駐紮廣州,那裡也是個重要,再叫他兼顧浙閩,怕的實際上是照應不來。

    臣的意思,莫如添派個海疆會辦欽差大臣,做那左宗棠的副手。

    ”慈禧一想說:“這計劃倒也用得,隻是要個幹辦有才的,方能勝任。

    ”鴻藻未及答言,早是翁同和跪地碰頭說:“目前幹辦有才,講究洋務的,莫如内閣學士張佩綸。

    ”諸位,姓翁的何以不薦别個,獨薦張佩綸?一者因為簇新的洋務,非一班老軍務所能通曉,張佩綸是個新進人物,屢屢地紙上談兵,故翁師傅要讓他出一出風頭;二者張佩綸是個清流黨,平時眼界無人,什麼曾左彭楊,都抹煞殆盡,說嘴的郎中沒好藥,有意地拿他做個菜頭,叫他經一經風浪,嘗—嘗厲害,才曉得天下事不能說嘴。

    當下慈禧沉吟一會說:“這張佩綸倒是個鐵中铮铮,不知他實力究竟如何。

     ”說着拿眼睛瞧定李鴻藻,李鴻藻不知深淺,忙說:“論張佩綸的才具,倒是數一數二。

    ”慈禧笑說:“既是你倆皆以為可,這一趟福州,就叫他去走走。

    ”當日朝退,随即下道上谕,叫張佩綸以會辦海防名義,趕往福州。

    記得佩綸出京,一班清流黨,如潘祖蔭呀,張之洞呀,黃體芳呀,陳寶琛呀,寶廷呀,劉恩溥呀,鄧承修呀,王先謙呀,無不得意洋洋,治酒餞送,一直送過蘆溝橋。

    噴噴,班生此去,不異登仙,介子請行,定當遂意。

     佩綸别過大衆,一路綠呢大轎,威威武武趕到福州,及至到省,見過卞寶第,然後巡閱海防,略略部署,恰好法國統帥孤拔,已領着兩隻鐵甲兵艦,下碇在五虎島外。

    張佩綸派了揚武、奮威等七隻兵輪,扼守馬江。

    不上三五日,孤拔又把駐在台灣的兩隻戰艦,一起調來,照例下過哀的美敦書,彼此開戰。

      記得這年是光緒十年七月,天氣尚熱,欽差張佩綸,同着船政大臣何如璋,穿着葛衫紗褂,戴的紅頂花翎,騎了兩匹馬,在馬江口岸上督兵。

    一霎時轟放炮火,那山搖地動的響聲,霧滾煙流的殺氣,海面上浪頭,躍起有三五六丈。

    姓張的姓何的早是心驚膽戰。

    不曾幾個來回,揚武、奮威的兵輪,已是煙囪裂了,船舷損了,嘩拉拉一個炮彈,從張佩綸頂上打過,可憐姓張的原是紙上談兵,不曾身臨戰地,這個當兒,膽子是唬破了,一骨碌跌下馬來。

    何如璋瞧着這種情形,知道是個草包貨物,登時把馬一拎,早飛跑地走了。

    佩綸跌在地下,瞧見何如璋走開,心下格外慌張,不由得放聲大哭,護兵衛隊趕過來,将欽差大人扶起。

    說時遲,那時快,那孤拔的兵輪,已趁勝闖進馬江。

    佩綸嘴裡隻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