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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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年四季中,蘇眉最鐘意的就是春天。

     春天到來的時候最開心的事就是到郊外寫生,看天藍得像一塊巨大而透明的玻璃,看風筝一隻隻在微醉的風裡搖曳,看油菜花扯起一片呼呼啦啦的黃,看遠遠的柳似頂着一陣若有若無的煙,看陳歌長長的腿在自己的前面奔跑,聽他喊:"妹妹快點,前面是就最好的風景!"而自己在臉上挂了淺淺的笑,穿了大擺的布花裙在後面不疾不緩的走,那是上學時絕對不敢穿的服飾,胸前還可以有一些裝飾的挂件,頭發也可以順肩披下來,一任少女的心情被風吹起溫柔的漣漪,心裡羞羞地暗想:如果陳歌回頭,會發現最美的風景其實應該在身後才對。

     隻是今年的春天顯得落寞了。

    沒有人向她發出邀請。

    媽媽也說:"該收收心了,考上大學想怎麼玩就怎麼玩!" 于是很多的黑夜和星期日,蘇眉都是坐在那張很大的書桌上埋頭看書,桌上的書越堆越多,各種各樣的參考題層層地疊在上面。

    看到頭痛,擡起頭來瞄一眼陳歌為她畫的那幅畫,再低下頭接着看。

     萬般皆下品,唯有讀書高。

     蘇眉知道隻有讀書才能讓自己遠走高飛,離開這個城市,到一個沒有他的地方,忘記一些心情重新開始。

    她在書上看到,心思細膩的女孩注定比别人成長得艱難一些,她有些恨自己的細膩,又有些慶幸,但更多的是無所适從。

    無所适從的時候蘇眉喜歡看朱爾的那本《流水樣的青春》,那時的朱爾和現在是絕對不同的,相比之下,蘇眉更喜歡他早期時候的作品,幹淨而流暢。

     托葉莎的福,見過朱爾了。

    雖然朱爾不像她想像中那麼的憂郁,高興起來話還挺多,但蘇眉還是覺得朱爾的氣質更接近于詩人,不說話的時候,帶點懶散的無奈,重重的心事像一本讀不完的書,捉摸不透。

    不像陳歌,陳歌是永遠屬于陽光下的那種男生,就算是他到了朱爾的這個年紀,也應該是開朗明亮的那種。

     相比之下,蘇眉更喜歡開朗明亮的男生。

    走到哪裡,都是大家注目的焦點,卻又絲毫不造作,與他交往放心坦然。

     那個叫雪薇的女孩真有福氣。

     因為學習緊張的緣故,蘇眉也少有提筆畫畫了,少了畫筆的春天,自然也少了許多的妩媚動人。

    不過,這個春天也有非比尋常的事發生,那就是眼睜睜地看着好友倪蔚佳戀愛了。

     倪蔚佳和尖子生曾偉的戀愛在全班乃至全校引起了軒然大波。

    大家都說是倪蔚佳"帶壞"了曾偉,讓曾偉一時間"鬼迷了心竅"。

    其實蘇眉和葉莎都知道在這件事裡曾偉沒少占主動。

    倪蔚佳三番五次被老黑請進辦公室,都是大義凜然地去,再大義凜然地回來。

    倪蔚佳膽子大蘇眉一直知道,卻沒想到她膽大到如此的地步。

    蘇眉曾目睹過倪蔚佳和曾偉在一起,在黃昏校園的角落裡,手牽一會兒放一會兒,猶如電影裡地下黨接頭。

    一開始還對愛懵懵懂懂的倪蔚佳仿佛在一夜之間洞徹愛情的真谛,還在精美的信紙上抄錄了歌詞要送給曾偉。

    送之前免不了給蘇眉和葉莎看,讓她們分享她甜蜜的心事,蘇眉拍着她的腦袋說:"小肉麻。

    " 倪蔚佳紅着臉笑:"嘿嘿,他對我那麼好,總想回報他點什麼!" "怎麼個好法?"蘇眉好奇地問。

     "說不上來,反正就是好!" "那豈不是白對你好了?"葉莎笑道。

     "送歌詞俗了點,不如寫首散文詩!"蘇眉建議說。

     倪蔚佳瞪大了眼:"你以為人人都可以像你那樣出口成章?要我自己寫散文詩,不如要了我的命!再說那些東西我自己也讀不懂!" "現在肯定懂了,"葉莎說:"你現在不比以往,領悟力會強許多啊!" "取笑我?我現在是人人得而誅之,你們倆可别再傷我的心!"倪蔚佳做出一幅可憐巴巴的委屈狀。

     "誰讓你讓我們的尖子生跟你一起往火坑裡跳?"蘇眉開玩笑。

     倪蔚佳臉一闆說:"怎麼這樣說話呢?可不是我拿刀子逼着他的呀!"說完從蘇眉手裡把信紙一抽就扭頭跑掉了,頭也不回。

     葉莎沖蘇眉一揚眉做個無奈的表情,趕緊追過去哄她。

     蘇眉心想,這愛情真不知是好是壞,倪蔚佳多大度的女生呀,以前怎麼跟她開玩笑她也面不改色心不跳,泰山壓頂不彎腰,現在卻動不動就使起小性子來,呵呵。

     不過有時候,蘇眉也挺羨慕倪蔚佳,在年輕的時候,可以碰到喜歡自己的人,轟轟轟烈烈的愛一場,就算是錯,也該錯得很美才是。

     隻是蘇眉無緣碰到。

     星期天。

     難得媽媽有閑心收拾屋子,她在蘇眉的書堆裡發現了那本朱爾寫的《春天走不遠》,皺着眉頭翻了翻,問蘇眉說:"你在看這種書?" "是朱爾送我的呢,"蘇眉說:"我不是早告訴你他是葉莎的鄰居?" "你們上次見面都說些什麼?"媽媽緊張地盯着蘇眉,像審犯人一般。

    蘇眉最不喜歡媽媽這一點,平時沒空管自己,一管起來,你就是沒錯她也會讓你覺得有錯。

     "都是些無關緊要的話,哪裡還記得?"蘇眉頭也不擡地翻着政治書:"不過到底是作家,說起話來蠻有意思的。

    " "什麼叫蠻有意思的?"媽媽沉着臉,扔下手裡的活兒,坐到蘇眉的小床上認真地研究起那本書來,看着看着媽媽就站了起來,把手裡的書頁翻得噼呖啪啦響說:"這書你看過?" "有空的時候翻了翻,"蘇眉擡起頭來看着媽媽說:"怎麼了?這書寫得挺好的啊!是朱爾和她女朋友之間真正的故事呢!" "以後這種書不許看!"媽媽正兒八經地說:"看多了思想非出岔子不可,女孩十六七歲,千萬不能有閃失,不然一輩子就完了!" "媽媽你說什麼呢?"蘇眉嫌媽媽說得離譜,不高興地說:"我們班看言情小說的多着呢,哪有你說的那麼嚴重?" "不聽大人言,吃虧在眼前!别人怎麼做我不管,反正你就是不許看!"媽媽一面說一面拿眼睛瞟着蘇眉的書架,再伸出手去撥拉撥拉,像是要抓住蘇眉更多的把柄一般。

    蘇眉覺得媽媽不信任她,心裡堵得慌,卻又不好跟她再争辯,蘇眉知道媽媽這個人,領導做慣了,由不得你跟她有不一樣的想法,說什麼也要把你說服為止。

     對付她唯的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