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千面人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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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義在萬般無奈之中,身形不退反進,電射般迎向擲來的“霹靂彈”,快得幾乎與對方擲彈是同一時間。

     電光石火之間,那粒“霹靂彈”竟然淩空被司徒文接在手中,這一着可說是妙極險極,大出“天毒尊者“竟料之外。

     驚叫聲中,老魔已失去蹤影。

     司徒文手中持着那顆“霹靂彈”,愣在當地,半晌作聲不得,這一招險着,使他冷汗遍體,暗叫僥幸不止。

     原來司徒文在“虢公古墓”中時,曾經翻閱過一本“武林異聞錄”的書,書上記載有“霹靂彈”這類東西,必須借一擲之力,碰擊地面,才會爆炸,他正在思忖應付之方,不料對方竟然脫手擲出。

     他情急之下,甘冒奇險,淩空去接。

     咫尺之隔,而且對方一擲之勢,何等迅快強猛,若非眼力手法超人,一個失措,将遺恨千古,落得粉骨碎身。

     等他定下心神,眼前已失去“天毒尊者”的蹤影。

     他謹慎的把這一顆使人喪膽亡魂的“霹靂彈”藏在懷中,上前數步,仔細審視方才老魔停身的那一方巨石。

     細看之下,果然發現石上有一圈徑約三尺的石痕。

     他無暇再尋找機關樞紐,右掌貫足功力,向那圈石痕正中,猛按一掌,這一按之勢,力道何止千鈎。

     “轟!”的一聲,石上突然現出三尺直徑的一個圓孔。

    ” 孔洞不深,一丈即可見底。

     司徒文唯恐洞徑之中,有人猝施突襲,照準圓孔,向下劈山一股掌風,“轟隆!”聲中,乘勢一躍而下。

     入洞之後,見這暗道約一丈見方,谷本黝暗,再加上身入地道,更覺漆黑如墨,但仗着如電神自,仍可清晰辨物。

     暗道東西異途,他不知是哪一端走好。

     往東是進入幽冥總壇,往西則是出谷方向。

     他略作考慮之後,認為兩魔出谷的成分比較大,因為總壇已被炸毀,而且新近招納的徒衆已死亡殆盡。

     心意一定,轉身向西順道而馳…… 奔行了近兩個時辰,竟未發現任何蛛絲馬迹。

     暗道之中,歧道百出,他隻順着主幹疾馳。

     一陣陣黴濕腐敗之氣,中人欲嘔。

     又是一個時辰過去 正行之間,突覺眼前一亮,原來已到了出口之處。

     司徒文出得洞口,一看,一塊厚重的石門,被推在一邊,地下現出幾隻淺淺的足印,顯然是有人由此出谷。

     再看那石門,向外的一面,滿布苦藓,門上鎖鍊宛然,顯然是由機關操縱,如合上石門,在外面決看不出來。

     如果出洞的人,在事先将洞門關上還原,司徒文要想出洞,必得大費一翻手腳,由此看出,出洞的人,必然是十分慌亂。

     司徒文推斷,“天毒尊者”定然已帶着“幽冥教主”趙冰心在暗道中抄捷徑出谷多時。

     這時,旭日高照,谷外充滿一片陽和之氣,比起谷内的昏昧黝暗,恰成一個強烈的對比。

     司徒文頹然歎了一口氣,一想不到又讓元兇漏網,今後天涯茫茫,要覓仇蹤,将更加困難萬倍了。

     他仰首極目蒼穹,感到無邊的空虛和怅惘。

     萬千往事,紛至沓來! 他沉湎在回憶的深淵時! 在橫禍天外飛來,舉家慘遭血劫,使他變成了人海孤雛。

     他被一莊二堡三谷追殺,之後“洞宮山”峽谷中巧獲“坎離鐵笛”,決定了他一生的命運。

     奇緣輻辏,古墓五年,使他練成了一身絕藝,母、姐重圓,同時也獲悉了當年仇家的姓名。

     于是 萬裡間關,尋覓仇蹤。

     現在,卻又讓元兇在手底下漏網。

     沉思良久之後,豪壯之氣,又自胸臆之中升起。

     喃喃自語道:“無論天涯海角,誓必追獲元兇,血仇一日不夏,一日不返家園!” 語畢,撮口一聲長嘯,震得四山齊應,久久不絕。

     嘯聲中,身形陡起,如天馬行空,疾朝山外劃去。

     出得山外,循官道直奔川中。

     這一天,約莫是過午時分。

     廣安城中,遠近馳名的“正陽酒樓”門前,忽然來了一輛篷車,大熱的天,那篷車的窗帷門簾,全都放了下來,遮得絲風不透。

     怪! 難道車裡的人不怕熱,或許是畏風? 如果說,車裡坐的是淑女官眷,但又不見有随從跟班。

     車把式,頭上一頂遮陽氈笠,幾乎低得連鼻子都掩住,左邊的臉頰上,貼了一張巴掌大的膏藥,露出在外的皮膚,卻顯得異常白皙,這可就透着古怪了!按說車把式經年累月的仆仆風塵日曬雨淋,說什麼也不會如此白皙。

     篷車剛剛停穩 “正陽酒樓”之前,空地又來了一個面如冠玉,美若子都,豐神朗逸的青衫書生,看上去二十不到。

     那車把式,摹見書生之面,似乎吃了一驚,身形震動了一下,随即把笠帽拉得更低,别過頭去整理着駕繩。

     那俊美絕倫的青衫書生,好奇地瞥了這輛篷車一眼之後,又把眼光移到那車把式的身上,然後搖搖頭徑自上樓去了。

     車把式待那青衫書生的背影消失之後,忽然把車簾輕輕揭開一條縫,低聲向車内的人說了幾句話之後,也匆匆入店。

     但他并不上樓,卻徑奔後院。

     緊接着,又來了兩個容光照人的玄衣女子,年可二十出頭,有說有笑的,也姗姗上樓而去。

     樓上 座無虛設,酒客滿座,一片喧嚷嚣鬧之聲。

     一個青衫書生,卻獨自在靠壁角裡據了一副座頭,雙眉微蹙,一隻手支頤,另一隻手卻籠在袖中,似在想什麼心事。

     書生側面的一副座頭上,卻坐了兩個姿容絕俗的女子。

     那兩個女子,不時的偷眼瞄向那青衫書生,口角現出冷笑,四隻妙目之中,閃射着一種恨意的光芒。

     而那壁後的小窗半掩中,卻有四隻眼睛,也在注視着那青衫書生,其中兩隻眼睛,閃着碧芒,充滿了怨毒。

     這些,那青衫書生,一無所覺。

     頃刻之後,壁後暗門中,走出一個意态潇酒,步履安詳的白衣秀士來,環視全樓一周之後,徑自走向青衫書生座前。

     “兄台雅興不淺,一人獨酌,何如相對而飲!” 青衫書生蓦然從沉思中驚醒過來,一看,面前站定了一個白衣秀士,剛才的話,顯然是對自己而發。

     不由大感奇怪,又見對方美則美矣,隻是面目略嫌冷漠,而眼中精光隐隐、顯然也是武林中人。

     那白衣秀士,不等青衫書生開口,已長揖到地,道:“小弟葛玉奇,遊學到此,見兄台也系我孔門弟子,故而不揣冒昧,效遂之自薦,尚望恕弟唐突之罪!” 青衫書生隻好起立,還了一禮道:“哪裡!哪裡!四海之内皆兄弟也,萍蹤偶聚,也是前緣,兄如不棄,何妨坐下一談,小飲數林!” 那稱做諸葛玉奇的白衣秀士,一拉坐椅,居然毫不客氣的坐了下來,小二忙自添上杯著。

     青衫書生替對方斟上一杯,相互舉杯飲盡。

     諸葛王奇道:“還不曾請教兄台上姓台甫!” “小弟複姓司徒,單名一個文字。

    ” “哦!原來是司徒兄,看兄台器字不凡,不知曾金榜高中否?” 司徒文一愕之後,哈哈一笑道:“小弟生平無大志,至今還是青拎一領而已!” “哈哈!彼此!彼此!弟與兄台可講志同而道合了!” 側座上的兩個絕色少女,臉上卻露出一種似笑非笑的神色,看着那一對喋喋不休的書生。

     壁後小窗縫中,那一雙閃着碧芒的眸子,仍然沒有移去。

     司徒文與那自稱諸葛玉奇的白衣秀士,有一搭沒一搭的東扯西談,從詩詞歌賦、諸子百家,而到天文地理,風情人物,無所下談,隻是雙方均不曾談到武學方面。

     司徒文見這諸葛玉奇,來的突兀,而且從神色上可以看出對方是武林人物,卻故意裝模作樣,故示斯文一脈,既是武林人物,豈有聞他之名而漠然無動于中,戒念頓生。

     諸葛王奇居心如何,隻有他自己知道。

     兩個絕色少女之中,年紀較長的一個突然格格一聲嬌笑,向年紀較小的那女子說道: “妹妹,江湖險詐百出,魑魅橫行,鬼魅當道,一失足即可演成終生憾事,就以眼前的事來說吧……” 話到中途,突然頓住,向那青衫書生源了一眼。

     這一聲格格嬌笑,和這半句似有為而發的話,頓時引起司徒文的注意,一看,卻是發自鄰座少女之口。

     那年紀較小的少女,不經意的一笑道:“姐姐,許多人自認是了不起的人物,我看,還不是浪得虛名,有目如盲之輩,反正事不關己,樂得看熱鬧!” 司徒文不禁又向這兩個少女看了一眼! 正好四隻流波美國也正向他看去,六目交投,他不由心中一震,他所接觸到的,竟是一種含着恨意的眼光。

     司徒文心中轉念道:“奇怪,我與她倆素昧生平,怎的以這種含恨意的眼光看我,其中究竟有什麼蹊跷?” 一旁的自稱諸葛玉奇的白衣秀士,本是背對兩女而坐,一見,司徒文面色有異,也不禁轉頭回望。

     眼中卻射出一種駭人的煞光,狠狠地盯了兩女一眼。

     兩個少女,從鼻孔裡冷哼一聲,别過頭去,又道:“姐姐,我生平最是厭惡狗眼看人的家夥!” “可不是,妹妹!青天白日之中,鬼魅竟敢現形,任你千變萬化,卻難逃我的一雙法眼呢!” 說完,相視一陣格格嬌笑。

     司徒文更覺懷疑不釋,不禁悄聲向白衣秀士道:“諸葛兄可知這兩女的來曆?” “素昧生平!” “不知她們話中所指何意?” 諸葛玉奇眼中忽然掠過絲煞光,但一瞬即杏,面孔依然冷漠平靜如初,搖搖頭道:“這個小弟也不明白對方是因何而發!” 這一絲表情,卻瞞不過司徒文如電神目,心中更覺凜然不已,看來事情決不簡單,那兩個女子決非無的放矢。

     “以諸葛兄的眼光,可看得出些蛛絲馬迹?” “司徒兄,依弟愚見,這兩個女子必是江湖人物,小弟我負笈他鄉,子曰:怪力亂神,吾不語也,對于江湖事體,我是一竅不通!” 那兩個少女如銀鈴般的聲音,又再響起: “妹妹,你聽說過‘裝豬吃象’這句俗語嗎?” “姐姐的意思是……” “有的人表面上裝得那麼忠厚老實,而骨子裡卻在轉着極大的念頭,這就叫做裝豬吃象!” “格格格格!姐姐,這頭象自為是龐然大物,如果被豬吃了,你說這不是冤哉枉也了嗎!” “哼!若不是師父一再交代,我才不理這筆閑帳,反正這隻象也不是什麼好東西,給吃了活該!” “姐姐!我說師父的這些規矩也未免……” “妹妹,你今天是怎麼了,竟敢說出這樣的話?” 那年紀較小的少女,被這一喝斥,立時垂頭不語。

     那年長的面上透過一絲哀怨的神色,輕輕歎了一口氣。

     這些話,聽在司徒文耳裡,除了覺得更加迷惑不解外,倒沒有什麼,而那諸葛玉奇,卻有些坐立不安起來! “司徒兄今晚下榻何處?” “這個……行止還未定!” “小弟甚願與司徒見能多盤幾時,也可借此多聆教益!” “豈敢,豈敢,小弟尚有些俗務待了,隻有改時了!” “你我完屬斯文一脈,今日萍蹤偶聚,也算是一番緣分,但願他日有機會把晤,與兄作竟日之談!” 司徒文聽他說斯文一脈四個字,甚黨好笑,明明是武林中人,卻硬要戴上這頂斯文帽子,心裡雖如此想,但面上卻不流露出來! 微一颔首道:“這句話正中小弟下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