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劫後孤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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蔣桐這時心情紊亂已極,他猜不透這小孩短短幾天之中何以會手持那二十年前絕迹江湖的蓋世魔頭的信物,莫非這小子是他的傳人,想到此,不由打了一個寒顫。

     此時,他要擊殺這小孩,真是易如反掌,但他惹不起那鐵笛的主人,他知道一莊二堡三谷的主人,武功已非昔日吳下阿蒙,但仍決非鐵笛主人之敵,以鐵笛主人的兇殘狠辣,一個不巧,後果實在不堪設想。

     又念及這小鬼一身關系着一莊二堡三谷的生死存亡,如不當機立斷,将他除去,後果同樣不堪設想。

     殺?不殺?”他須要絕大的勇氣來判斷。

     四壯漢見莊主隻顧呆立癡想。

    忘了向他一再嚴命手下截殺的小孩出手,又想起方才那奪人心魄的嗚嗚怪嘯,更摸不透這小孩究竟是什麼來路,也一樣的呆若木雞。

     司徒文人小鬼大,聰明透頂,見神劍無敵臉上乍陰乍晴,兇焰頓斂,雖不明其故,但猜知這老鬼一定有所顧忌,當下冷冷一笑道:“老鬼,你如不出手,小爺我可要失陪了,咱們以後再見!”說完小腿一挪,作勢要走。

     神劍無敵一伸手,做出攔阻的樣子,厲聲道:“小鬼,要走麼,可沒這般容易,我來問你,魔笛摧心是你什麼人?” 司徒文不由心中一怔,暗想,這老鬼遲遲不敢下手,可能與這什麼“魔笛推心”有關,今天要想脫出魔掌.可不能露出馬腳,于是面不改容的道:“老鬼!這個你可管不着!”口裡說,心裡卻在回想峽谷之中,他所掩埋的那堆枯骨,莫非那枯骨就是老鬼所說的“魔笛摧心”其人,但以老鬼畏縮的情形看來,這“魔笛摧心”絕非尋常人物,但他既然名頭如此駭人,武功必然同樣的駭人,何以會暴骨荒山絕谷呢?他想不透。

     是了我手中的這支“坎離鐵笛”必是魔笛無疑。

     “魔笛推心”的死,可能除我之外,無人知道,假使我不說出,這個謎底永遠不會揭穿。

     其實是他年紀太小,武林掌故不熟,否則一定可以推測出“魔笛摧心”何以會暴骨洞宮山絕谷的原因。

     神劍無敵見對方不肯答複,面色微變,心中想道,這小鬼對一莊二堡三谷的關系太大,決不能把他放過,即使招惹了鐵笛主人也在所不計了,除去小鬼之後,立即聯合二堡三谷及其他新近出山的老一輩人物,諒來還可抵制鐵笛主人。

     于是 殺機陡起,面露猙容,閃電般出掌向司徒文推去。

     司徒文突見老鬼面色倏轉獰惡,知他要出手,念頭未及轉完,隻覺一股勁力絕倫的掌風,已然臨身,暗叫一聲:“我命休矣!”正自瞑目待斃。

     蓦然 側方忽掠來一股勁風,把自己輕飄飄的推出二丈之外,千鈞一發的恰好避過淩厲絕倫的一掌。

     一聲轟然巨響,立身之處的地下,已被擊成了一個五尺餘的深坑,不由咋舌,冷汗直冒。

     轉眼一看。

     場中已多了一個面無人色的中年秀士,身着一襲白衫,配上那一張慘白的臉,宛如剛從棺材裡爬出來的僵屍,使人看了,不寒而栗,手中折扇輕搖,雙目卻注定自己手中鐵笛,心下雖感不大受用,但人家對自己有援手之德,豈可無禮,于是深深一躬道:“敬謝伯伯援手相救!” 中年秀士微笑颔首,對神劍無敵等五人,恍若未見。

     神劍無敵見自己雙掌擊空,一看插手的人,不由老臉變色,見人家根本不把自己放在眼下,暗罵一聲:“少狂。

    ”強忍下一口怨氣,皮笑肉不笑的向來人道:“哈哈,我以為是誰,敢向老夫伸手架梁,原來是威震天南的幽冥教主幽冥秀才任棄兄,久違,久違!” 神劍無敵身後四壯漢,乍聞幽冥秀才之名,不由面露驚容,退了一步。

     司徒文可不知道幽冥秀才何許人也,聽他被稱為教主,而且人如其名,不折不扣的一個幽冥秀才,納罕之中,存着一絲好笑。

     隻見幽冥秀才手中折扇輕搖,毫不為意的道:“好說!好說!蔣大莊主名頭也自不小!” 神劍無敵見幽冥秀才輕狂之态,不由心中微愠。

     “任棄兄以堂堂教主之尊,隻身下中原,不知有何貴幹!” “嘿嘿二閑來無事,到處走走,增長點見聞而已,蔣兄以一莊二堡三谷之中的白雲莊主身份,不知緣何要向這小小孩童下手,在下願聞其詳?”說完又回首望了司徒文手中的鐵笛一眼,臉上現出一種說不出的神情。

     神劍無敵面上微微一紅,尴尬的道:“這個麼……這小鬼與在下有三江四海之仇……” 幽冥秀才不屑的接着說道:“蔣兄,明人眼裡揉不進沙子,他才多大年紀,怎能會與貴大莊主結下這麼深的仇,哈哈!恐怕不是這麼回事吧!” 神劍無敵作色道:“任兄言下之意,似乎有意幹預這檔子事,不過在下明告任兄,這是我們一莊二堡三谷的私事……” “哈哈!蔣兄不必用大帽子扣人,區區任棄可也不是幾句大話就可以唬退的人,不過……”說到這裡用眼光一瞄那支鐵笛又道:“蔣兄想是對于鐵笛主人也一樣不放在眼下。

    ”說完,折扇輕搖,潇灑之極。

     司徒文在一旁,看他們言來語去,似乎都是為了自己的這支鐵笛,為了想多知道些關于鐵笛的事,就靜靜的聽下去,他并不考慮逃走,因他知道,他決逃不出手去,徒然自取其辱。

    同時他也看得出神劍無敵對幽冥秀才,顯然有所顧忌,雖然不知道幽冥秀才安的是什麼心,但目前一條小命可能不會發生問題。

     神劍無敵聞言怔了一征之後,陰陰一笑道:“這個麼?也是我們一莊二堡三谷的私事,不勞任兄挂齒!” “蔣兄之意,今天非要将這小孩毀在掌下不可!” “嗯……” “如果在下請蔣兄賞臉,放過他呢?” “歉難從命!” 場中空氣頓形緊張,一場打鬥在所難免。

     幽冥秀才冷哼一聲道:“蔣兄不妨出手試試!” 神劍無敵一張老臉可挂不住了,蓦然向司徒文身前欺去,四個壯漢也随着撤劍進身。

     司徒支持笛作勢,不自覺的退了一步。

     一陣飒然風聲,幽冥秀才已橫擋在司徒文身前,輕搖折扇,慘白的臉上,微微飄起了一絲紅暈,顯然已動了真怒。

     正在劍拔弩張之際,突然傳來一陣哈哈狂笑,笑聲震耳嗡嗡作響,顯見發笑的人,功力不是等閑。

     聲落,一個五绺長須飄灑胸前的瘦長老人,已慢慢向這邊行來,後随兩個老者,一頭大身小細眉細眼,一個鷹鼻削腮。

     衆人聞聲側臉一看,神劍無敵一見來人,精神陡振,含笑點頭,幽冥秀才,仍是一副不經意的樣子,冷聲道:“啊!原來是斷魂谷聞大谷主駕到,失迎!失迎!還有兩位大管家,幸會幸會!” 斷魂谷主且不答話,一雙冷芒閃閃的眼,徑朝司徒文看去,臉上一寒,忽然瞥見他手中的鐵笛,臉色頓轉為驚詫,然後打了一個哈哈向幽冥秀才道:“啊,任兄,久違了,因何事與蔣兄弄得豎眉瞪眼的,同是一家人,有話好說!” “聞大谷主是不知,還是故問?”說着用眼一瞄司徒文,微微而笑。

     司徒文見來的又是一莊二堡三谷中人,不知他們如此苦苦追逼是為了什麼,心想,總有一天,哼!叫你們一莊二堡三谷的人,知道小爺的厲害。

    但一想到他此刻尚未投師,是否能練成絕藝還成問題,不覺又氣餒了。

     “任兄之意是非插手不可?” “嘿嘿!在下就是生來的喜歡愛管點閑事,以兩位莊主谷主的身份,苦苦追殺一個幼童,豈不怕武林中人齒冷!” 神劍無敵此刻見來了幫手,膽氣頓壯,不屑的道:“大教主何時竟變的悲天憫人起來了!” 斷魂谷主也跟着一哂道:“在下一掌斷魂聞中聲可并不是三歲孩童,恐怕大教主是别有用心吧!令師二十年前……” 衆人一聽話中有話,不由凝神而聽。

    幽冥秀才一陣嘿嘿冷笑,打斷了話頭,面容一肅道:“在下與這位小友,有點淵源,今天誰也别想動他一根汗毛,否則哼……” “哈哈!淵源!不錯,淵源很深!” 司徒文大惑不解,他與這幽冥秀才竟有什麼淵源。

     隻見斷魂谷主聞中聲,面色一寒道:“在下倒要試試!”舉掌便向司徒文攻去,掌挾勁風,勢沉力猛,果然盛名之下無虛士。

     這邊幽冥秀才,一上步核身,手中折扇迎着掌風猛然一扇,一陣陰風應肩而起,竟把斷魂谷主的一股狂濤般的剛猛掌風,扇得無影無蹤。

     衆人不由大驚失色,想不到的冥秀才一扇之力竟有如斯的威勢。

     他一扇之後,又輕松的搖動折扇,悠閑站立。

     斷魂谷主一掌攻出,力道豈同小可,竟擋不住對方一扇之威,掌力消失不說,尚覺一縷寒風迎面而來,陰寒之氣逼人,心下大感駭然,忙不疊的向旁邊一閃。

     司徒文對這位幽冥秀才的功力,大是神往。

     雙方默默的瞪視了片刻之後,斷魂谷主向神劍無敵一努嘴,複一揮手。

     神劍無敵身後的四壯漢和斷魂谷主身旁的兩老者,加上斷魂谷主聞中聲,共是四劍六掌,齊齊攻向幽冥秀才。

     刹時掌風霍霍.劍聲絲絲.從四面八方罩向幽冥秀才,幽冥秀才冷哼一聲,折扇一領,扇起刺骨陰風,一扇迫退斷魂谷主,合扇旋身,一柄折扇,扇影千重,同時點向四隻長劍,四壯漢見扇影重重,真幻不分,忙收劍退後一步,而幽冥秀才,疾逾閃電的回身,扇又倏張,扇向已将及體的兩老者襲來的掌風,兩老者蓦覺絲絲陰寒之氣,直透掌風而來,驚咦聲中,疾退三步。

     這些動作,寫來雖長,但都在一招之内完成,出手之快,變式之速,歎為觀止,不愧是雄霸天南的一教之主。

     那邊白雲莊主神劍無敵,在七人出手的同時,獰笑一聲,疾撲司徒文,雙掌以十成勁力随飛撲之勢推出,力道何止千鈞。

     司徒文招架無從,慘叫聲中,一個小小身形,被擊得淩空飛起,向三丈之外射落。

     神劍無敵,略不稍停,足尖微,點地,跟蹤撲上。

    而此時幽冥秀才正好一招迫退七人的四劍六掌,聽見司徒文慘呼之聲,心裡暗叫一聲“糟”,急回身疾撲過去。

     蓦然 一條灰色人影,快逾閃電的掠過,身法之快,驚世駭俗,待到神劍無敵與幽冥秀才雙雙撲到時,已失去了司徒文蹤影,舉目一看,那人影已在數十丈外,再閃而沒。

     衆人不由同聲驚“咦”一聲,各懷着不同的思想,齊朝灰色人影消失的方向追去。

     司徒文被神劍無敵一掌震飛,恍忽中似乎被人抱起,騰雲駕霧般飛馳而行,但覺耳際風聲呼呼,不久便失去了知覺。

     待到他幽幽醒轉,隻覺全身骨痛如折,口中芳香猶存,背後一隻手掌,緊貼“命門穴” 上,熱力源源攻入,循經走脈,流竄不已,知是自己被人救起,正替自己療傷,隻聽耳旁一個低沉的聲音喝道:“小友靜氣甯神,速以本身真氣導引。

    ” 司徒文無暇去看這發聲的救命恩人,忍着痛楚,強提殘存真氣,與體外攻入的一股熱力會合,遍走全身奇經八脈,經十二重樓,歸氣海,入丹田,如此運行了十二周天,頓覺痛楚全消,氣機順暢。

     背後掌力一收,他跟着睜眼,一躍而起。

     眼前竟然又是救自己脫離白雲莊的蒙面怪客。

     他正想動問兩次救自己的怪客姓名。

     忽然 遠遠傳來一陣衣袂飄風之聲,那蒙面怪客,低低叮囑了一句:“珍重!”之後,如一縷輕煙般一閃而沒,他不由呆住了,望着怪客逝去的方向出神。

     他猜不透這怪客何以兩次救他,而他怪客,卻是白雲莊中的人,他感到深深的迷惘。

     無數的疑問,又電閃般齊現心頭:殺父屠莊的仇人是誰?為什麼? 母親、姐姐,形貌如何?為什麼離家出走?他不知道! 一莊二堡三谷何以要追殺他? 蒙面怪客兩次救他,為什麼? 幽冥秀才,魔教之主,何以要袒護他? 坎離鐵笛何以具有如斯的魔力? 一陣飒飒風聲,把他從沉思中喚醒。

     一看 赫然又是神劍無敵等一行,陰魂不散的追了來,其中少了一個幽冥秀才,卻多了一個頭戴惡鬼面具的巨人,團團的圍在四周。

     他想,這下可真完蛋了,所謂“狗急咬豹子”,在情急絕望之下,把心一橫,厲聲道: “我司徒文與你們何仇何冤?何以如此苦苦相逼?” 說完,左手笛向空一揮,嗚嗚的怪聲又自發出,衆人本能的退了一步,向四周一陣張望,見沒有什麼異狀,又一齊回過頭來,瞪着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