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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佐爾頓讀中學二年級的時候,特勞特已成了個流浪漢。

     他抄襲的那篇故事講的是另一個星系的某一星球,上面住着男男女女額頭中間長着一隻眼睛的小綠人。

    這些小綠人隻有出售物品,或者提供服務,才能得到食品。

    這個星球出現了供大于求的問題,沒有人能想出任何合乎理智的解決辦法。

    所有的小綠人都死于饑餓。

     威爾克森太太懷疑這文章是抄襲之作。

    佐爾頓也坦言,他隻是為了好玩而為之,并沒把它當做什麼嚴肅的事情。

    對他來說,抄襲隻是特勞特稱之為“小犯規”的舉動,相當于“在同一性别盲人面前不恰當地暴露身體”。

     威爾克森太太決定給佐爾頓一個教訓。

    在全班同學衆目睽睽之下,她讓他在黑闆上寫“我剽竊了基爾戈·特勞特的作品”。

    接下來的一個星期中,隻要他在她的課堂裡,她就讓他戴上一塊寫着P字的硬紙闆,挂在脖子上,懸在胸前①。

    如果在今天她對學生采取這種措施,人家可以告她,讓她吃不了兜着走。

    但是,過去是過去,現在是現在。

     威爾克森對年輕的佐爾頓·佩帕采用的辦法,肯定是從納撒尼爾·霍桑②的小說《紅字》中獲得的靈感。

    在那部小說中,一個女人不得不在胸前佩戴一個代表“通奸”的大大的字母A③,因為她讓一個不是她丈夫的男人在她的産道裡射xx精。

    她不肯講出那個人的名字。

    他是一個牧師! 由于達德雷·普林斯說是一個撿破爛的老婦人把小說稿投進了門外的垃圾簍,佐爾頓因此根本沒有想到那人會是特勞特本人。

    “很可能是他的女兒或者孫女。

    ”他推測道,“特勞特本人肯定已經死了多年。

    我當然希望如此。

    願他的靈魂在地獄裡腐爛。

    ” 但實際上特勞特就住在隔壁,而且感覺奇好!他處理掉了《B36姐妹》,一身輕松,因此已經開始寫另一篇故事。

     從十四歲開始,他平均每十天寫完一篇小說。

    也就是說,每年寫下三十六篇。

    按此推理,這一篇有可能是他的第二千五百篇作品。

    小說故事不是發生在另一個星球上,而是在明尼蘇達州聖保羅一個精神病醫生的辦公室裡。

     這個精神病醫生的名字,也是這篇小說的标題,是“沙登弗洛伊特醫生”①。

    這位醫生讓他的病人躺在長榻上說話,這點沒錯,但他們隻能講些在超市小報或電視聊天節目中看來聽來的與他們全然無關的人之間發生的無聊的蠢事。

     如果某個病人無意中說出“我”或“自己”或“我的”或“我本人”或“自己的”,沙登弗洛伊特就大發雷霆。

    他從塞得鼓鼓的皮座椅上躍起,又跺腳又揮臂。

     他會把那張發青的臉直接面對着病人,咆哮着嚎叫着說些這類的話:“什麼時候才能記住别人對你,你,你的任何事情都不會有興趣,你這個無聊的沒用的一堆糞渣?你的所有毛病是自己以為了不起!别自以為是了,要不就擡起你自大的屁股從這裡滾出去!” 第十八章 睡在特勞特旁邊那張帆布床上的流浪漢問他在寫些什麼。

    那是《沙登弗洛伊特醫生》的第一段。

    特勞特說那是一篇小說。

    流浪漢說也許特勞特可以從隔壁人家那兒弄到點錢。

    特勞特得知隔壁是美國文學藝術院時,說:“這同華人理發訓練學校一樣,和我絲毫沒有關系。

    我寫的不是文學。

     隔壁那些故作文雅的猴子關心的隻是文學。

     “隔壁那些附庸風雅的蠢家夥,用墨水在紙上塑造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立體的人物。

    ”他繼續說,“好極了!地球上已經因為多出了三十億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立體的人物而正在衰亡,還不夠嗎!” 當然,隔壁其實隻有莫妮卡和佐爾頓·佩帕,還有以達德雷·普林斯為首的值日班的三個武裝警衛。

    莫妮卡給她的辦公人員和清潔工放了一天假,趕着去買點聖誕節的用品。

    他們這批人不是基督教徒,就是不可知論者,或是背教者。

     值夜班的武裝警衛全是穆斯林。

    特勞特在離宮時寫的《我的十年自動飛行》中說:“穆斯林不相信聖誕老人。

    ” “在我作為作家的整個創作生涯中,”特勞特在先前的美洲印第安人博物館中說,“我隻創造過一個有血有肉的、活生生的、立體的人物。

    那是我把我那器具放在産道裡做成的。

    叮兒——鈴!”他指的是裡昂,那個戰争時期從美國海軍當逃兵,後又在瑞典一家造船廠被削去腦袋的兒子。

     “要是我把時間浪費在創造人物上,”特勞特說,“那麼我就永遠無法把人們的注意力引向真正重大的事情:不可抗拒的自然力,兇殘的發明,荒唐可笑的理想、政府、經濟等,所有這些東西使男女主人公都感到像貓拖進家的死老鼠一樣。

    ” 特勞特也許會說,他塑造的是人物漫畫肖像,而不是真正的人物。

    其實我的創作也是如此。

    另外,他對所謂的主流文學的敵意,也并非他個人獨有。

    這在科幻小說家中間十分普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