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章 唾面自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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嶽陽城西,悅賓客棧,一間寬敞客房中,盡夜亮着燈光。

     房中一張大床上,并排仰躺着三個人一個已死的老尼,面部已開始潰爛化膿,一個重傷的少女和一個喃喃不休的短發女郎。

     徐文蘭剛換過幹衣,但卻不敢休息,正疲憊不堪地坐在床邊,端着一碗溫酒,一口口緩緩喂給昏迷不醒的東方莺兒。

     東方莺兒硬接歐陽珉一掌,内腑被震離位,由徐文蘭扶到這一家悅賓客棧,業已奄奄一息,幸好徐文蘭新得火蜊角,連夜輾末合酒,灌了她一大碗,總算護住内腑,散去遊血,保全住一條性命。

     但是,四人之中,一死二傷,徐文蘭隻有一雙手,實在不知應該先治傷者,還是先葬死者? 夜色将盡,這一整夜,慧心總是不停地喃喃叫着韋松和馬森培,叫一陣,抽咽一陣,然後又昏睡一陣。

     喂過藥酒,徐文蘭長長吐了一口氣,神情萎頓地倚在床邊,目注那一燈熒熒,心裡翻騰着許多思慮。

     首先,她必須設法找到韋松,因為以她一個人兩隻手,既要照顧慧心,又須治療東方莺兒,已經不勝兼顧之責,而百忍師太的遺體已開始毒發潰爛,也不能長遠放在客棧中。

     但,人海茫茫,嶽陽雖然不大,卻不知韋松趕到了沒有?假如找不到他,自已行蹤反被萬毒教偵察出來,後果就不堪設想了。

     她不期然又想起那座尼姑庵來,可惜那地方已經被萬毒教發覺,否則,倒是個絕好的藏身之所。

     想到這裡,心中忽然一動,飛忖道:“對啊!萬毒教彩舟迎賓,嶽陽誰能不知,韋表哥如到嶽陽,難道不會先到千佛庵去探問,唔!對,趁天色還沒有大亮,莺妹妹又剛剛服過“火蜊角’藥酒,我何不到那兒去留下點信息,讓韋表哥知道咱們住在此地!” 打定主意,強振精神,略為結束一番,吹熄了燈,輕輕推開窗戶,擰身竄上屋頂。

     她凝目靜待片刻,見客棧中寂然未現異狀,這才認準方向,越出院牆,消失在夜色之中。

     然而,徐文蘭雖然仔細,臨去之際,卻未發現客棧後院一株梧桐樹上,正倒挂着一個短小精悍的黑衣人。

     那人頭下腳上,倒懸樹丫之上,一動也下動,就像是一隻休息中的蝙蝠。

     徐文蘭才離開了客棧,黑衣人雙目一睜,眸中碧光閃射,微微一挺腰,淩空倒翻,毫無聲息從樹上飄落下來,腳尖輕點,已掠過屋頂,從窗口進人房中。

    床上三人,依然如前,東方莺兒昏迷未醒,慧心吃語一陣,也沉沉人夢。

     那人目光從三人身上緩緩掃過,最後投注在百忍師太遺體上,忽然搖頭發出一聲深長的歎息,喃喃道:“可惜!可惜!一代俠女,卻落得如此下場。

    ” 接着,又-一檢視東方莺兒和慧心傷勢,不住喟歎,撩衣取出一隻錦盒,打開盒蓋,裡面是一粒龍眼大的藥丸。

     那人捏碎藥丸封皮.就在案上取了些剩餘溫酒,将藥丸一半喂給東方莺兒,另一半喂給了慧心,然後探掌分按兩人背心‘靈台’大穴,閉目凝神運起功來。

     片刻之後,那人已滿頭汗氣蒸蒸,又過片刻,額上汗珠滴滴而落,将黑衣浸透了一大片,顯見他以一人之力,同時替兩個負傷的人渡力,本身真力耗損極大。

     足過了将近半個時辰,窗外已現曙光,那人才收掌喘息了一下,揚掌輕輕在東方莺兒和慧心背後“鳳眼’及“左右風府穴’上各拍一掌。

     經過這番作為,那人神情已疲累不堪,與先前進屋時相較,簡直判若兩人,但他卻未再耽擱,從案上尋到紙筆,匆匆寫了幾行字,推開窗戶,閃身而出。

     他身形剛落在屋外天井中,忽然一縮肩頭,疾退一步,背心貼在窗下,這時,屋頂上陡地出現另一條人影。

     那條人影卻是個身材瘦削的儒衫老人,手提早煙袋,在屋脊上隻是略一住足,長衫飄拂,身形竟如行雲流水般,向西北方如飛而去。

     黑衣人冷眼瞥見那儒衫老人絕世身法,心中猛然一動,顧不得真力已竭,擰身上屋,遙遙跟在那老人身後。

     儒衫老人筆直越出嶽陽北門,來到郊外一所破廟前,一名勁裝大漢早已在廟門躬身等候。

     老人仿佛不耐贅言,身形一頓,便搶着問:“事已如何了?” 大漢沉聲答道:“馬大哥和韓老四已在十裡外将人截住,無奈那小輩十分紮手,韓老四已經負了傷,如今趙三弟也趕去協助了,隻請師爺快一些-一’儒衫老人重重哼了一聲,道:“虧你們追風四刀,第一次出手,就連個後生小輩也留不住,真夠替莊主增光了,人在那兒?” “挎刀大漢羞愧地道:“十裡外柳林坡!” 儒衫老人叱道:“還不領路!” 那大漢躬身一供,掉頭直向西北方奔去,儒衫老人恨恨一頓腳,鼻孔裡冷哼一聲,灑開大步。

    大即不離,飄逸地随在後面。

     黑衣人暗自付道:那“追風四刀”身手已然不弱,儒衫老人更是一身玄功已達爐火純青的境界,憑這幾人身手,竟截留不住一個‘後生小輩’? 一念及此,猛吸一口真氣,展動身形,也悄悄跟了下去。

     十餘裡路,眨眼就到。

     前面一條小溪,來峰兩行垂柳,溪邊是一片斜土坡,這時候,土坡上正有兩名大漢圍着一個藍衫少年,十丈外草地上,另有一個大漢正盤膝跌坐調息,地上灑了一灘鮮血那藍衫少年看樣子最多十七八歲,赤手空拳,和兩個榆刀大漢相搏,竟然潇灑從容,攻多守少,十個指尖時而并若鋼戟戰,時而挽如蘭花,拂胍點穴,截紅封招,十分詭異難防。

     那兩名無刀大漢,想必就是‘馬大哥’和“趙三弟”了,隻見他們雙刀左退右進,劈空生風,威猛而強悍,刀法也精練純熟,堪稱武林高手,但卻費盡力氣,刀鋒連人家衣角也無法沾到,不用說,業已落在下風。

     至于另一個盤膝而從而,正在運動調息的,想必就是所謂‘韓老四’了。

     情勢很顯然,那藍衫少年猶未盡出全力,“追風四刀”已經堪堪不敵。

     儒衫老人掠登土坡,一見這般情形,面上微微變色,沉聲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