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回 榄勝集冠裳 裙展缤紛大江東去 深情憐故劍 煙波浩沝一雁南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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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兀立撐空,人卻一個不見,不由又急又怒。

    伸手向上一招,正待施展邪法異寶,拚個死活;這邊亭内,衆人早就躍躍欲試。

    幾次都因江霞搖了示意,又見妖人在幻影中縱橫飛舞,分明中計,于是欲行又止。

    及見幻影為邪法所破,同時币見水柱上面籠着一片紫色妖光,妖人揚手待要發難,如何能容?孫同康夫妻忿他兇殘,早把雙鏡準備定當,首先同了彭勃飛将出去。

     妖人知道用盡心機,仍落情敵算中,本就暴跳如雷;又見對面突現出一座真的金亭,裡面伏有好幾個男女敵人,各縱遁光,紛紛飛出。

    料定上當,已無勝理,越發怒火上攻;一時情急,竟欲拚命,豁出兩敗俱傷。

    一見兩人飛到,并不迎敵,先縱妖光往側閃避,仍将手上往上連彈。

    那紫色妖光驟然大盛,宛如一座光焰萬丈的紫山,當頂下壓。

     清-夫婦後出,看出此是大魅山青玎谷太虛一元祖師方今左道散仙中第一流人物蒼虛老人所煉異寶“紫金幢”,妖人曾被他門人困禁十數年。

    老人自從南海青獅嶺天阊峽一敗之後,已然醒悟前非,誓以旁門成道,不再出世。

    此寶怎會落在妖人手内?不禁大驚!偏生太乙金鱗舟又被二嫂王蘊華帶去,以衆人的法力,隻能勉強抵禦;想破這紫金幢,卻是萬難。

     清-方喝衆兄弟留意,孫同康夫妻也看出厲害,各将雙鏡合璧,兩股金紅色寶光當先射向空中。

    這時,紫色雲焰妖光已由水幕下壓;同時,由小柱中心飛射起一股青光,疾如電射,剛剛飛起,将其敵住。

     兩下才一接觸,紫焰中忽然射出一串赤紅如血的火星,往青光之中射去。

    青光好似抵敵不住,上空晶幕随似狂濤起伏,整條長江似要當頭壓下;水雲晃漾,急漩如電,連上空四外的魚介鱗族一起翻滾不休,形勢端的險惡已極!這原是瞬息間事。

    妖人才現,雙鏡寶光己似驚虹飛射,往上沖去;鏡光剛将妖火紫焰敵住,青光便電一般掣了回去。

     齊良、彭勃兩道劍光直取妖人,已然纏在一起。

     清-夫妻最是穩練,一見妖人如此厲害,一面飛劍助戰,一面注定上空,暗中戒備;連用兩件師門至寶,意欲乘機一舉。

    眼看當頭貼近晶幕之處光焰萬丈,映得整座水晶宮阙五光十色,齊煥霞輝,閃幻不停,頓成從來未有的奇觀。

    那撒空水柱已然收去,江水結成的晶幕先前幾被妖光沖破,江水已似瀑布一般傾倒下來。

    就在這水面才破、青氣抵敵不住之際,雙鏡寶光猛然向上一沖,将其接住。

     妖人驟出不意,沒料敵人鏡光如此威力,一面又受齊、彭、李、孫四人夾攻,無暇旁顧。

    等到運用玄功變化,二次施展全力;微一緩勢松懈,鏡光已将妖光血焰沖出晶幕之上。

    眼看情敵運用元神所化青光乘機遁退,空自急怒交加,無可奈何。

    水柱也已自撤,妖光不能下壓;上面隻管波濤洶湧,水雲急轉電漩,下面依舊平靜如常,地面積水全部成穴。

    妖人憤極,将手向上連彈。

     清-夫妻兩次想用師門至寶試破妖法,均因紫金幛威力太大,一個不能勝,水宮不保尚在其次;左近數百裡的水族,連同水陸生靈,俱不免于傷害。

    正自為難,忽聽江心上面本門傳聲,知道來了援乓,心中大喜!側耳一聽,正是王蘊華、齊令賢、孫寶玲等三人回轉。

     三人先在空中飛過,以為此行有了耽擱,衆人當已走遠;沒想到向往金、焦江心水面下停留,過時也未細看。

    齊、孫二女忽然提議,欲往金、焦二山一遊,蘊華心想:左右無事,不妨走走。

    正往回路下落,吳桐停舟水上,本在守候;發現三人遁光飛過,知道停舟之處地勢隐僻,未被發現。

    正放劍光急追,三人已自回飛,彼此相見。

    吳桐禀知經過,随舟二童随說起主人被困,勢正危急,立時前來。

    為恐誤傷江上舟船人畜,先用傳聲,隔着千尋江水,向下詢問。

     清-接到,忙用傳聲回答,說:“那妖人似恐造孽太大,特将邪法埋伏深水之下,主人更恐傷害生靈,暗有防備。

    就這樣,仍恐破法時,江水受了巨震,發生江吼,引出災害。

    下時,可将附近行舟用禁法逼開,不令駛近當地一帶;等船退盡,四面設下禁制,再令吳桐在上防護。

    然後出其不意,下應上合,一舉就要将妖人除去才好。

    ”蘊華應諾,依言行事。

     妖人看出對方法力高強,相持時久,情敵防備越嚴,休想如願。

    彼此法力差不多高,向人所借的一件法寶,本能将水宮震成粉碎,制他死命;偏被雙鏡敵住,無法下壓。

    如在水心上面爆發,立時發生江吼,駭浪如山;附近數百裡内江船固然全被打沉,此時江水倒流,兩岸也被沖塌,不知要傷多少生靈!以前便為投身左道,才緻每況愈下,不為心上人所喜。

    就以情敵而論,以前也是同門好友;隻為被逐師門之後,邪正異途,方始參商。

    再因争一女子,仇恨越深,乃有今日之事。

     實則還是妖人自己嫉刻陰險,尋仇不已;對方遇事始終防禦,從未有過報複,人品又好,難怪女的傾心于他。

    早想知難而退,女的偏又被妖人擒去,同被困了數十年。

    事前恰巧撞上,以為這是機會,于是暗中随去;隐藏妖窟以内,一同被困,為之防護,意欲借此見好。

    不料自己事前不肯出力相助,明知有難,不為解免;事後反倒将機就計,倚仗獨門隐形之法往獻殷勤。

    女的雖也感激,私心卻被看破;出困以前,曾向自己明言點醒,對于情敵早有夙約,舊盟難昔,勸令死心。

     不久女的便自行逃出,妖人方要追去,洞主忽然現身,說他也是愛那女的,遭其堅拒,因愛成仇。

    乃師蒼虛老人法令素嚴,婚嫁雖所不禁,從來不許動強。

    本來無可如何,女的不合在最後一次相見時,為見他法力太高,心恐翻臉被擒,意圖先發制人。

    驟出不意,幾為所傷,才按師門“犯我者死”的戒條。

    雖将其困入地底,仍是不忍傷害。

     本定還要多給她受點苦處,日前奉到乃師嚴命;說本門戒條是指“無故犯我”而言。

     此事由強迫對方而起,并非無故,怎能怪人?語意大加斥責,立令放走。

    師命不敢不遵,但對自己暗中防護,以及女方堅拒經過均所深知。

    甚表同情,情願助化,将情敵殺死,成全此事。

    除借至寶紫金幢外;并用法寶查照情敵動靜,想好制勝之策,方始尋來。

     妖人來時,曾與心上人相見.認怎勸說哀求,仍是片面相思,全無用處。

    照此行事,就算殺死仇敵,無非兩敗俱傷,事仍無望;一個弄巧成拙,或是為此傷害不少生靈,遲早均是殺身之禍。

    來前,已然照出仇敵元神不久複體,适見青氣功候甚深,萬一看出自己情虛,乘機夾攻,更是難敵。

     方自膽怯,忽又想起心上人與情敵熱愛情形,妖人重又憤火中燒,心中大怒。

    正想施展毒手,與之一拚,忽聽泉眼地穴中情敵發話道:“師兄何苦執迷不悟?上面諸位道友,均是峨嵋派高明之十,以你我兩人的功力,相差甚遠;不過經我事前求說,未下殺手。

    你如利用邪法,隻圖一己之私,不惜傷害生靈,諸位道友絕不容你倒行逆施。

    适才我仗諸位道友所賜靈丹,加上我多年苦煉之功,元神僥幸複體,再有半個時辰,便可行動自如,回複原狀。

     “我雖不肯親手與你為難,但是适才我由水鏡中,看出諸位道友還有三個同伴,正往這裡飛來,已到金山上空。

    法力深淺,我雖不知;以我觀察,身邊帶有專制這類前古天河星砂、會合兩間罡煞之氣所煉成的法寶;分明你克星已到,大劫将臨。

     “并且舒仙子知你作此背信無義之事,乘我于危,想仗左道法寶迷惑她的心神,不懷好意。

    隻為紫金幢厲害,下知我有諸位道友相助,恐我受害,她又無力與你相抗。

    得信以後。

    正好遇見步虛仙子蕭十九妹;一面借了地的綠玉杖趕來應援。

    因你為人狠毒,惟恐無及,來前又請箫仙子代用法寶傳來音書;令我萬一抵敵不住,務要勉力支持,隻守不攻,以便等她趕來見上一面。

    能敵更好,如不能敵,她便與我同死此劫,大約在這時便要趕到。

     “你再不見機,就算飛遁神速,逃此殺身之禍,或是保得元神遁走,紫金幢便要失去此是蒼虛老人家傳至寶,寶主人也決不肯與你幹休。

    依我相勸,不如就此收兵,乘着惡迹未着以前,我向諸位道友求說,不令窮追,或者可能;否則你大禍臨身,再後悔巳來不及了。

    ” 妖人一聽心上人對于情敵如此情厚,好容易由千災百難中磨煉出來,眼看快成地仙;為了情敵,竟欲以身殉情,與之同死。

    想起以前經曆,越發妒火中燒,不可遏止,厲聲怒罵:“今日有你無我,賤婢不知好歹;既然這樣,我豁出再轉一劫,葬送多年修為功力,也決不容你二人相見。

    ”話未說完,邪法早自發動。

     妖人一面指揮法寶飛劍,與齊、彭、孫、李諸人拚鬥;一面運用玄功,加增紫金幢威力,準備自将當空妖光雲焰震破。

    敵人勢必專注防禦浩劫,不暇他顧;自己運用玄功變化,連同所帶法寶沖破下面禁制,深入泉眼之内。

    乘着情敵元神剛要複體之際,能将其消滅更好;至不濟,也将情敵法體震成粉碎,元神多少必受傷。

    然後沖出重圍,收了紫金幢散布空中的罡煞之氣逃走,日後再強迫心上人降順。

    好在有人相助,不問是否心服,且先快意再說。

     不料他這裡正在開始施為,又聽下面大聲急呼:“你這毒手萬下不得,此寶如為敵人所毀。

    尚且難于交代,況你自行震破?即便僥幸一時将我殺死,但是此舉過于狠毒,休說寶主人決不幹休,蒼虛老人也決不容你活命。

    那時形神皆滅,連鬼都做不成了!” 當下面第一次發話時,原用水母門下傳聲之法,衆人并未聽出;及至妖人厲聲喝罵,下面答話跟着遠遠傳來,雙方所說全都入耳,聽得甚真。

    衆人才知妖人懷恨情急,甘犯大惡,不惜引起浩劫,以圖快意。

    本就憤怒,想要合力除他;再見妖人咬牙切齒,神情獰厲,狀類瘋狂;雖然早有防備,惟恐疏忽誤事,各生戒心。

    再見當空妖光大盛,暗赤深紫色的火星生生不已,已自互相激撞;隐聞極繁密的雷火爆炸之聲,彷佛千萬巨炮,藥信已燃,就要爆發情景。

     衆人全都愁急起來。

    清-一面施展全力,會合衆人上前夾攻;欲使妖人無暇他顧,減少他的兇威。

    一面傳聲,告知王蘊華等三人:“加緊防備,如見形勢不妙,不等江上舟船退盡,便先下手。

    雖然不免傷人,到底要好得多。

    ”話完,齊令賢、孫寶玲二女首先穿波而下,各施法寶飛劍上前助戰。

    妖人來時,受了寶主人诰誡,不到萬分緊急,不許發揮此寶威力;與敵相拚,更是大忌,并令立下重誓,方始交與。

    動手以後,清-等見妖光雲焰為雙鏡寶光擋住,不曾想到有此殺手,妖人方得抽空施為。

    及與情敵問答,陰謀被人發現,各以全力來攻,竟被鬧了一個手忙腳亂。

    想照預計已難如願,如不發揮全力,又恐不能收效。

    沒奈何,隻得一面奮力拚鬥,仍想乘隙下手。

    經此一來,發難雖然稍慢,不如預計之甚,但那威力仍極猛烈。

     就這晃眼之間,紫金幢妖光早被寶鏡隔斷,不能下壓;晶幕上面大片江水已被妖光激蕩,方圓十來裡一段江心,已成真空。

    四外洪流,全被逼緊,江上面更是狂濤大作,駭山浪立,江聲如雷,勢甚驚人。

    如非王蘊華等三人先有防備,将上下流舟船全用禁法隔開定住,不令近前,必有多人送命無疑了。

     蘊華見形勢萬分險惡,本就想要下手;及聽傳聲招呼,立時應聲發難,将太乙金鱗舟取出。

    先往江中一擲,然後飛身入水,化成一道梭舟形的金光,正往妖光之中沖去。

     這時雙方針鋒相對,劍拔弩張,一觸即發,危機不容一瞬,眼看撞上。

     就在萬鈞一發之間,忽聽遙空中有人大喝道:“峨嵋道友且慢動手,待我收這紫金幢。

    ”聲音乍聽極遠,少說也在百裡以外;等聽“道友”兩字,已然臨近水宮之上。

    同時籠罩水宮的大片妖光雲焰,倏地一閃而消,化為一溜紫色火星,穿波而上;再一閃,便自不見。

     衆人雖然轉世不久,畢竟幾生修積,見聞甚多。

    聽出來人語聲由遠而近,勢來如此神速和那口氣;料知不是同道故交,也是本門有淵源的高明人物。

    清-為恐收勢不及,仗着太乙金鱗舟乃心靈相合之寶,聞聲立即伸手一指,将其阻住,不令下落。

    一面留神查看時,妖人聞聲立時面容慘變,妖光已先飛去。

     蘊華原本驚覺,同時将寶收回;來人也自現身飛墜,由晶幕上穿下。

    見面未和衆人說話,先指妖人罵道:“你這無恥敗類,那日我在師兄座上,早看出你口是心非,未必守信,再三勸他慎重。

    他偏一時氣慣,為你所愚,果然被我料中。

    隻顧你行兇快意,不知此寶如若自行震破,固然我們仍可使其複原;這方圓千裡内外生靈,焉有活路?你造孽受報,與人無幹,我師兄豈不受你連累?适才我師父偶在定中無心發現,立時大怒,由青谷傳聲,令我來此收寶。

     “我離此地雖然較近,也有數千裡之遙;你已動手多時,恐趕不上,隻得駕着幹天罡氣飛遁而來。

    老遠望見你已艇而走險;稍緩須臾,或是敵人看出兇謀,合力夾攻,使你無從施展,滔天大禍立被激發,忙即傳聲阻止。

    到後才看出對方持有峨嵋至寶太乙金鱗舟;如若應付得宜,雖然不緻造成大劫,江上波濤洶湧,至少也要經過百日才能複原。

     舟旅全斷,不能通行,還在其次;近處舟船,和兩岸人民田畜,傷亡也不在少。

     “我師兄為了妄動無明,已受嚴罰;再如毀寶傷人,師父必更難容。

    似你這等可惡,本不容你活命,隻為師命難違,暫不與你一般見識。

    好在别人也不容你活命,由你自去受報罷。

    ” 來人又朝衆笑道:“家師命我轉告諸位道友,代向令師緻候。

    急須回山複命,無暇多領教了。

    ”跟着将手一舉,一道青光刺波而上,電一般閃了幾閃,便即無蹤。

    上面江水,本是奔騰澎湃,聲如雷轟;青光過後,立即回複原狀,和初來時所見上黃下青、晶明澄清景象一樣。

     妖人自從來人一到,将紫金幢收去,便似鬥敗了公難一般;一任對方數說,一言不發,雖仍與衆相持,神情甚是沮喪。

    衆人因知來人乃蒼虛老人門下,惟恐多生枝節,又聽口氣,似對妖人厭惡;疑有後文,未向妖人進逼。

    及至來人一走,妖人因受衆人法寶飛劍圍困,知難脫身,忽然咬牙切齒厲聲咒罵。

    本想施展玄功,就勢兵解,将元神逃去;又恐敵人法寶厲害,已結成一片光網,籠罩全身;一個不巧,便要鬧得形神俱滅。

    空自急怒交加,悔恨失策,無可如何。

    生路一斷,越發恨極情敵,一面施展全力,在光網中左沖右突,口中依然喝罵不休。

     衆人因他仙前屢下毒手,為求快意,不惜造成大劫,禍害生靈;不約而同,全想将他除掉。

    紫金幢和來人一去,衆人無了顧忌,立以全力攻進,将妖人圍了個風水不漏。

     本來早可成功,隻為妖人功力頗高,法寶也頗神妙;清-和齊良一向持重,如運用了太乙金鱗舟,或威力太大,又在江心水底之下,既恐波及江中生靈,又恐震破水牆晶幕;王蘊華幾次想用,均吃二人暗用傳聲止住。

    意欲将妖人獲身寶光先行破去,然後下手除害。

     妖人自知無幸,方在進退兩難,忽聽下面情敵傳聲說道:“你不聽良言,果然自尋死路,我此時正當元神複體緊要關頭;如知悔過,隻要稍遲片刻,我便代你向諸位道友求情,放你逃生。

    如其因你先前行事狠毒,志在誅邪;我也必定拚耗元氣,受點苦難,助你逃出羅網,你意如何?” 妖人間言越發暴怒,咆哮如雷,厲磬喝道:“我與你勢不兩立,少說廢話。

    來時不合心軟,以為與你雖有深仇大恨,生靈無辜;上來隻想殺你師徒報仇,未下毒手。

    我如一到便用法寶發難,将你連人帶巢穴一起震碎,驟出不意,縱然約有救兵埋伏,濟得甚事?該當數盡,還有何說!實不相瞞,休看你肯作好人,我并不領情。

    你明是向賤婢賣好,以示你的大量,我偏不肯上套。

    說逃則逃,不說逃,便全交給你;拚着毀滅形神,也讓賤婢日後想起,是否問心得過?萬一我能逃走,日後再遇,也必與你同歸于盡,決不容你活命。

    ” 衆人聽出主人頗有放他之意,方想這類兇頑成性的妖邪,如容逃走,必是将來後患,正在加緊施為;忽見泉眼深穴中,沖起一幢銀光,當中裡着主人。

    一出現,便朝衆人說道:“并非貧道有什麼私意,這厮為了舒仙子心性溫厚,有了惡行更難近身,故此身在左道門下多年,人雖兇暴,惡迹不多。

    這次實是報仇心切,甘犯天譴;所幸浩劫并未造成。

    望乞諸位道友酌情寬免,網開一面;使貧道少盡同門之誼,更拜大德于無窮了。

    ” 說罷,便拜了下去。

     彭勃性剛嫉惡,知道齊、李二人重情面軟,聞言大不謂然。

    首先正色答道:“道友請起,修道人扶善誅邪,不容偏私。

    這厮如此兇橫殘暴,逃走以後定必重煉邪法,為害生靈;再者也是道友一個隐患,如何可以容他逃生?法體新複,請歸靜養,等愚弟兄除此極惡窮兇,再相見罷。

    ” 妖人口中雖說大話,畢竟當這生死存亡關頭,終是惜命;自從情敵出現,向衆求說,不由色厲内荏,心生希翼。

    及聽彭勃這等說法,衆人也各增加威力夾攻;主人因見彭勃義正詞嚴,聲色俱厲,已然面帶愧容,未再開口。

    斷定生機已絕,怒吼一聲“罷了”,剛把護身寶光往外暴長,待以全力向左側寶光較弱之處沖去,試作萬一之想。

     不料孫毓桐早防他有此一着,因見妖人護身寶光強烈,又擅玄功變化,打好欲擒先縱的主意;暗告孫同康,先不使用寶鏡。

    表面各用飛劍随衆合圍,卻在暗中準備,故意示弱;等妖人冒險來沖,再将雙鏡合璧,突然發難。

    一面由孫同康用寶鏡将其消滅,以便舉成功。

    不料彭勃夫妻痛恨妖人見這一面飛劍寶光稍弱,從旁加功防禦;毓桐惟恐妖人警覺,心想這樣裝得更像,雖然多延一點時候,妖人受逼太甚,逃走之心更切,反而容易上當。

    方自奮心,想用傳聲告知彭氏夫妻,令将寶光稍撤;蘊華已然省悟,剛把勢子略緩。

     妖人看出孫氏夫妻這一面,劍光較弱,以為機不可失,立即向前猛沖。

    光網略一分合之間,猛瞥見兩股金紅光華合成一道長虹,突然迎頭射到,身子立被裡緊,身子寶光首先減低。

    同時,内一敵人又飛起一道青色精光,直射過來;如非事太艱險,戒備周密,豁出毀損兩件心愛至寶,将其敵住,即此已無幸理。

    就這樣,孫同康所用“太乙分光鏟” 乃古仙人留賜的天府奇珍,威力絕大。

    精光射處,妖人用來脫身的兩件法寶竟被沖破一件,另一件也自危急;身子被鏡光裡緊,眼見寶光一滅,形神均不能保。

     正自膽寒心悸,情敵忽然急呼:“諸位道友開恩。

    ”聲随人起,化成一片銀霞,竟往鏡光之内沖來;知其拚耗多年功力,犯險相救。

    妖人想起尋仇多年,對方從來不曾計較,當此危機一發之間,反而以德報怨,不由天良發現,大為感動。

    又知衆敵人憤他兇殘,必欲置之于死,情敵空自受傷,并救不了自己。

    剛喝:“此我運數将終,我對你仇怨已消,平白犯險受傷作甚?”話未說完,銀霞已然沖入鏡光之中。

     毓桐夫妻這雙寶鏡,早按本門傳練得心靈相合,可以随意應用,生殺由心。

    及見主人冒險來救情敵,自不肯使其受傷,但想使妖人稍知愧悔,故意将其裡住,卻不令兩情敵合在一起。

    及聽得妖人這等說法,毓桐方喝:“你這厮居然也有天良發現之時。

    ”話未說完,猛聽“波”的一聲,一道翠虹突然由側飛來,直沖鏡光之中。

     衆人一見翠虹正而不邪,事出倉卒,略一回顧分神;翠虹已将妖人裡住一團,飛出鏡光之外。

    緊跟着,面前現出一個美豔如仙的宮裝少女,向衆人禮拜道:“妹子舒芸,隻為夙世情孽,惹出許多煩惱。

    現有羅老前輩一信,請諸位道友同看,高擡貴手;愚夫婦和茹師兄,俱都感恩不盡了。

    ” 衆人見那少女生得容光照人,豐神絕世,連毓桐那樣平日自負麗質天生、楚腰一掬的人,也自愧弗如;對方詞色又是那麼謙和。

    次娴等三人惺惺相惜,先自喜愛;知她來為妖人說情,又持有金姥姥羅紫煙的信。

    見妖人雖被救去,仍在翠虹寶光籠罩之下,并未縱其逃走,料有緣故。

     次娴忙令衆人各收法寶飛劍,還禮接信,一同開看。

    上寫: “此是夙孽糾纏,已曆多世。

    妖人茹黃沙本非惡質,隻為一念之差,投身左道,習與性成;自恃邪法,頓殊前因,所犯多是無心之惡。

    但他前兩生修積頗厚,所習邪法乃獨門傳授,頗具神通。

    此次被困,由于一時疏忽;惟恐蒼虛老人要制他的死命,隻顧心寒膽怯,忘了衆人厲害。

    内中清-夫婦和孫同康又各持有專克制他的法寶,不早見機乘隙逃遁,被困已自無及;今生造孽雖也不少,自有他的報應。

    念其前生曾在水母門下積有善功,不妨看在主人夫婦情面,寬其一死。

     “還有此人天性強傲,無德不報。

    此去西洞庭鬥法,對方有一妖僧煉就神魔,最難除去;留下固是大害,如若殺死,定必附身為祟。

    隻有此人囊中一件異寶,雖非衆人法寶之敵,卻是專戮妖僧元神的克星。

    隻須釋放之後,照書行事,便可以毒攻毒,此人也得減消好些罪孽,三全其美……”等語。

     剛剛看完,金光一閃,信便化去。

    側顧妖人間在翠虹環繞之中,一絲空隙俱無,卻不帶有想逃神情:人也回複了一個美少年,長身玉立,貌相清秀;比主人身材稍為高瘦。

     自從舒芸一來,看了一眼,長歎了一聲;便自低頭,不再言動。

    主人也早走了過來,滿面愧喜之容。

     清-便對舒芸笑道:“愚弟兄本來不知細底,因見貴友過于兇殘,奉命行道,除惡務盡;所以主人先前再四勸阻,為之解免,惟恐贻害,均未敢于應命。

    既有羅老前輩仙示。

    隻請貴友從此改邪歸正便了。

    ”舒芸聞言,便與主人一同喜謝。

    随一招,将綠手玉杖所化翠虹收了回來。

     茹黃沙脫身并不逃走,反到走了過來朝衆施禮,苦笑道:“我今日如夢初醒。

    想是峨嵋門下高弟,自知旁門左道,不敢附于交末,諸位道友姓名可能見示麼?” 衆人見他神态安詳,彬彬儒雅,與方才殘暴兇狂之狀判若兩人;想起金姥姥書中之言,同聲說道:“道友隻能勇于改過,訂交何妨!無須太謙,同往亭内暢談何如?” 茹黃沙又苦笑道:“諸位道友雖然不棄醜惡,我總自愧形穢;再加罪深孽重,也須解脫。

    此去尚有急事,隻請立談片刻,見示姓名來意,于願已足。

    ”衆人便照仙示所說告知。

     茹黃沙一聽說起西洞庭鬥法之事,面上似有喜容,忽又微歎了一聲,答道:“我來時,曾聞西洞庭有不少左道中人前往。

    不料對敵的竟是諸位道友,這就莫怪他們要大舉了。

    ”說罷,轉臉朝着舒芸慨然說道:“我随你一同被困多年,雖是私心自利,終由愛你所緻。

    難得我在危急之中,你竟往返數萬裡,求人書信,來此解救,總算尚有故劍之情。

    我問心己想得過,此後再不尋你二人作梗,望你二人神仙美眷,地久天長。

    我不久便須轉世,此後永無相見之日;請自珍重,善事新人,我告辭了。

    ”說罷,手向衆人一舉,便縱遁光穿波而上,仰望已不見蹤迹。

     衆人見他自從出困,主人幾次想要和他說話,均故作不知,把頭偏向一旁,始終未理,知是痛心己極。

    次娴笑道:“這位道友風度頗好,法力又高,我們如不仗着師傳至寶,真非對手。

    看他去時神情,恐對舒道友餘情還未斷呢!”主人夫婦随請衆人入亭落坐。

     舒芸歎道:“論他當初曾和我們同門至契,隻為夙孽牽纏;而妹子與主人也是情孽深重,難于解免,并還訂有盟約,不可解脫。

    否則早證仙業,那有今日之事!現在雖然孽滿難消,破鏡重圓,至多修到地仙而止。

    可見女人禍水,連神仙也所不免呢! “孫姊姊看得并不算差,不過此人一向自私;他和外子對我同是鐘情,他卻遇事自私,表面寬和,量最狹小,用情也并不專。

    自歸左道,更與一般妖婦淫娃來往;妹子便無前生盟約,也不會與之同修仙業的。

    休看他行時神氣,彷佛隐痛甚深,實則一半出于妒念;事過情遷,也就淡望。

    何況劫後餘生,已知厲害,他又心高好勝,專重外場。

    今蒙諸位道友寬他一死,自覺丢人太甚,所以堅問來蹤去迹,想為諸位道友稍效微勞,以為遮羞之計。

     “此人對友素血情義,西洞庭之事,他早已知道;湊巧對方還約得他,均未可知。

     他和妖僧本有夙嫌,一向自稱獨往獨來,順昌逆亡,以己意喜怒為好惡;誰和他好幫誰,到時他必倒弋相向,還有許多說詞。

    羅老前輩所說以毒攻毒之言,便是指此。

    以他最前生為人頗好,功力頗深;不知怎的,轉世之後,受一妖婦引誘,投入左道,便迷了本性,鬧得這等樣子。

    這次轉劫,如非愚夫婦想起舊情,不忍坐視滅亡,恐怕還難如願呢!” 說時,江霞率了殘餘諸道童,已把酒筵備好,請衆入座。

     彭勃道;“想起這厮,适才毀損水宮靈境,殘殺無辜情景,依我心思,真不容他逃命呢!” 主人答道:“彭道友,今日遭劫諸弟子早該兵解,隻他們見先前轉世兩同門曾受不少苦難,俱都膽小,又舍不得離開我;結局大難臨身,仍難避免。

    否則家師仙示早發現半日,或是早知靈丹神效,今日可以複體重生,也不緻死得那多。

    事後開看家師留賜的仙示,所開名單一個不差,可見定數難移。

    而他所殺諸弟子,來生也必有孽報,因果循環,且夠他受哩!” 衆人飲宴談笑了一陣,一算時日,快到鬥法之期;次娴還想溯江而下,重尋舊遊之地,并往蘇州故居和江陰等地訪看幾家故人子孫,便和主人說了,同起告辭。

     主人挽留不住,隻得吩咐門人,傳語吳桐把江船開入水宮,并說:“當地本是昔年水遁路過,發現水中山谷靈秀,景物甚佳,又是江流發源之地。

    一時乘興,辟此别居;并由谷口起,移植好些水生的琪花瓊樹,和珊瑚之類。

    一切多出人工,現為仇人所毀,大半殘破;幸仗同道友好之力,夫妻團圓。

    此後便拟帶同門人,重返東海故居,也不想作什天仙;隻在海底同修,略享清福。

    特命門人,援救海中失事舟船,即以報恩”等語。

     說完,船己開進宮來,男女主人親送上船,一直送出老遠;衆人再三推謝,方率門人辭别。

     次娴見江霞行時,眼望着自己甚是依戀,笑對她道:“你不久便成氣候,與人無殊。

     異日有暇,不妨禀明師父,往我洞天莊遊玩。

    回去好自修煉罷!”江霞垂淚應命,自随師父回去不提。

     衆人因在水宮日久,估計前遇貴人沒法尋找,許久未見江上景物,便把船升出江面,并問蘊華救人之事。

    才知此行事頗順手,一到便将人救出;剛要起身,仇敵也自警覺,随後追來。

    因守清-行時之戒,不曾回身迎敵,正駕太乙金鱗丹往回路飛遁,忽遇先前同門三英中的餘英男,由幻波池往東天目訪友,遇見青城派的同輩女仙虞南绮,和武當七女中的姑射仙林綠華迎頭攔住,殺退敵人,強拉到東天目千尺幢,訪看南绮同門。

     狄家姊弟剛剛到達,便接峨嵋師長飛書,仍将所救的人,連同齊、孫二女,帶往峨嵋聽訓。

    虞、林二女,知道凝碧仙府,近年各長老大道将成,日常閉關清修。

    休說外人,連本門弟子,不奉命也輕易不能拜見。

    難得有此機會,又是妙一夫人飛書來召,正好乘機拜見,重尋舊遊,也同了去。

     到後,隻見着妙一夫人和值年師長白雲大師,除将所救的人另為引進到别位仙長門下外;先命留洞值班女弟子裘芷仙、雲紫绡,陪了來客,去往靈柱仙館款待遊玩。

    随即談起西洞庭鬥法之後,五友全家團員,便應同返洞天莊修煉五年,再率門人子女,輪流出山修積;不久還有人尋來,去留任便,隻等積完外功,便可成道。

     為了各位師長現在參修仙業,門人見面時少,掌教夫人和白雲大師,偶然行法查看各地門人功夫。

    看出蘊華等三人救人遇友之事,因五友夫婦曆劫多生,心堅金石;所生子女,多是靈慧孝友,甚為磷愛。

    又知齊、李諸人還在水宮,不便離開。

    恰有閑暇,便将蘊華等飛書召去,親加傳授,指示機宜。

    并令三人留居仙府,俟将所傳學成再走,以便傳授齊、李諸人。

    對于齊令賢尤為期愛,頗多獎勉,孫寶玲也同沐恩施。

    行時,賜了各種靈丹,又将南海紫雲宮新近呈獻的大小仙劍,單雙四十三口,一并轉賜;令交清-,将來分賜有根氣的門人子女,以為外出行道之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