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回 此去合雙栖 為有夙願鴛鴦交深金石 再來成隔世 依然前生鶴侶眷屬神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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茑籮之類;青紅相間,迎風飄拂,襯得白石銀瀑分外明顯。

    石頂上面,又各生着兩三株佳花樹,繁枝密葉,正面全被布滿。

     水榭四外,又大一片荷花,翠蓋亭亭,高出水面;連那長橋也被遮去了一大段。

    水榭占地頗大,四方一圈玉石平台,相隔水面又低,吃蓮花一圍繞,萬花如海中,簇擁着一座金碧台榭。

    加上玉瀑龍飛,平波浩渺,遠山凝黛,近嶺萦青,環境又是雅曠清麗,直疑瑤島仙居不過如是。

     衆人在贅魚背上,觀賞了一陣石林飛瀑,轉向紅闌曲橋之上。

    全景忽然呈現,初來的人全部贊妙。

    孫次娴知玉珠得道多年,足迹遍曆海内外,所見仙景最多,也往随衆稱美,笑道:“石道友仙蹤遠及遼海,宇内仙山勝域當已遊遍。

    此間多半人工布置,不過延款佳賓,用接清塵,也值高明一顧麼?” 說時,忽見大小三隻白鶴,由水波香榭後平台上飛起。

    到了衆人頭上,長鳴了發聲,略一迥翔,往湖對面松林中緩緩飛去。

    銀羽盤空,淩波照影,境更清絕,畫圖不殊。

     石玉珠笑道:“道友不必太謙,我的确走過不少地方,所見美景也多,大有經綸;隻管靈域天開,多少仍須人力布置點綴,方能盡美盡善。

    以我所知,除卻靈峤仙府與休甯烏兩處外,連陷空島那好地方,都嫌霸氣太重。

    餘下并非不好,不是各有缺點,便為主人刻劃過甚,失去天然之美。

    再不,便是左道旁門中人所居,鬧得烏煙瘴氣。

    看來看去,隻有貴派中人最善因勢利建,匠心獨運。

    不論是什麼境域,一經布置,自然清妙,各擅勝場。

     “像紫雲宮和小南極天外神山兩處别府,天生奇境;再經多年布置,景物之妙,- 絕仙凡,不必說了。

    便是鄧八姑、裘芷仙、申若蘭、淩雲鳳、以及孫南、施林、司徒平,諸位道友所居,以前多半榛莽未辟、荒寒幽險之境;一經入居,不久便入畫境。

     “即以此地而論,當初也隻四山環繞中,一大片茂林原野,和一兩處瀑布水源而已。

     諸位來此,才隻幾年,便成了這等美景。

    如此海内外幾處著名所在,自然不應過譽;中土各異派旁門中的洞府,便找不出這一處來他們便有此法力,胸中也無此邱壑。

    妙在氣象隻管高華,依然清妙,望如神仙宮室,不帶一點塵濁之氣,怎不令人贊賞呢?” 次娴方自遜謝,已由萬花叢中走上平台。

    同時榭中迎出兩個少年(一名王征,一名吳桐,俱是清-門人),接了進去,隻令雪龍留在外面。

    水榭廣約十丈,四外軒窗洞啟,甚是敞朗。

    用具陳設,尤為高雅華美。

    李清-道:“此間均是昔生良友盟交,劫後重逢,各人都有好些話說,請各随意落坐吧。

    ”随有侍童端上茗點瓜果之類,主人稍為禮讓,便各就座,暢談别況。

     原來馬上少年,便是芙蓉劍客齊良;隴西世家,生具神力靈慧,文武雙全。

    幼年便慕沖塞之術,愛與異人俠士交遊。

    父母早逝,又未成家,十六七歲便在江湖上走動。

    因有一身驚人武功,無意之中得了一口好寶劍,吹毛過鐵,寒光照人;不消兩年,義俠之名已震關中。

     他和孫同康總角至交,這日偶往相訪,談起師父那高本領的人,年已過百,依然不免老死;人生如寄,自己将要出外,遠遊宇内名山大川,尋師訪及。

    孫同康也有此意,聞言心動,決計同行。

    留他住了數日,将家事略為安排.便同起身。

    因聞嵩洛間時有異人奇十往來,少林寺和五乳峰兩處,又各隐居着一位師執;意欲先往嵩上五乳峰,尋到這兩位師伯叔,請其指教援引。

    商定之後,便同起身。

     這日行抵河南偃師,齋良忽想起城内住有一房遠親,近聞人言,光景甚是清苦,欲往看望,就便周濟。

    覓一旅店住下。

    獨自走去。

    孫同康獨坐店中無聊,偶出閑遊,到一飯館,飲了點酒;見包子甚好,定做了一籃,準備明日路上食用。

    剛往回走,便遇幾個盜黨欺淩良善,不由激動義俠天性,出頭打抱不平。

    盜黨雖被打倒,後來盜首趕來将孫同康擒去。

    本意愛他少年英雄,沒有想殺害他;他們的原意,很想收為黨羽。

     孫同康世家子弟,人又自愛,怎肯從賊,大罵不降。

    盜首将他綁困牢内,仍欲迫使降服,明早不從,便下毒手。

    幸而齊良在親戚家中聞報大驚,忙趕回旅店,算完店帳,乘夜往救。

    人地生疏,盜黨人多勢衆,黨羽密布黃河兩岸,防備又嚴;就将人救走,盜首一發密令,頃刻之間,便傳出好幾巨裡以外;前截後追,四面合圍,仍然要被擒回。

     本是又難又險的事,幸而當晚得一異人暗助,齊良又足智多謀;一點沒費事,便将人救出。

    并還設下疑兵之計,一面把敵人引往相反路上;一面盜了敵人心愛千裡馬,并騎飛馳。

    欲乘天明前渡過穎水,趕往嵩山;一到五乳峰,便可無慮。

     齊良天性仁慈,知道那馬不棄去,易被盜黨發覺,一匹好馬又不忍殺死,便在到達穎水以前将孫同康放下。

    想将那馬騎往遠僻之處放掉,聽其自回,然後趕往嵩山五乳峰赴約。

     那知盜首老奸巨滑,追時原是一時急怒,追出不遠,便知上當,立即回轉。

    因齊良救人時傷了他的愛子,仇恨更深,立意将人擒回,處死洩忿;連夜發出羽令傳牌,又将信鴿放起,志在必得。

     齊良身材在五友中較高,貌相也極英秀,是個美少年,裝束衣飾均與孫同康不同;暗夜救人,形迹不曾顯露,如不放馬,隻不與孫同康一路,也可無事。

    因為當地到處都是盜黨耳目,傅牌一下,對于騎馬急馳的人,便留了心。

    加以往回走時,天已将明,白馬又容易認;齊良正順田岸往荒野裡飛馳。

    走出也就七八裡路,忽聽側崖坡上有人放起一枝響箭,隐聞斷喝之聲。

    情知不是什麼好路數,仗着馬行如飛,相隔已遠;天方黎明,晨霧未唏,遙望前面露色迷蒙中,現出一條土峽,峽左面又是一片密林。

    意欲趕向前去,縱馬入峽,自身卻向林内隐伏;等追的人過去,再行相機上路。

     趕近峽口一看,峽外有一小溪繞峽而流,樹林裡面還有一所大莊院。

    遙聞兵刀相觸,嘩噪之聲隐隐傳來。

    他心中一動,改了前念。

    此外别無道路,忙即縱辔,往正對峽口的石橋上馳去。

    到了橋前,正要馳過,那馬似受意外驚駭,突然倒退,人立起來。

     馬跑正急,齊良人又前伏,驟出意外,雖仗武功精純,不曾墜馬,也被吓了一跳。

     前面空空,又未見甚阻礙,同時馬也四足落地,罵了聲:“畜生!”二次縱辔,那馬隻管昂首奮蹄,身子亂轉,卻不再進。

     那地方乃是橋頭,左面便是那片平林,右側是片三四丈高的黃土崖,由身後一路綿亘而來,直達溪邊,又不見什麼人物影迹。

    齊良心中奇怪,二次仔細往下一看,原來那馬右前蹄,套着一技柳條圈,條長丈許,一頭是圈,将馬蹄套住;另一個向臨溪土崖之後。

     這還不奇,最奇的是柳條和圈俱都挨近地面,一任那馬騰踔奮踢,用力亂掙,右前蹄始終擡不起來,和釘在地上一樣;柳條卻是松松的,略為振動,不似有人拉緊神氣。

     齋良情知有異,剛縱下馬想要查看,忽聽林内喊殺之聲;接連又是兩枚響箭放向空中,刀光矛影,已然隐約可見。

    同時回顧來路之上塵土大作,也有好幾匹馬追來,料知蹤迹已洩,敵人前後追截,危機已迫。

    不顧再管那馬,忙往橋對面跑去,意欲進入土峽,查看好形勢,相機應付。

     剛到僑上,忽聽耳側有人低喝:“你這娃兒已然誤入絕地,前進不得。

    對岸橋側不遠,有一樹穴,可藏在内,暫作旁觀。

    由我打發這夥毛賊,你不省事麼?”齊良百忙中回頭一看,原來臨溪土崖之下,有一尺許寬的淺凹,内中側卧着一個穿得極破舊的矮老頭,右手握着一根柳條,梢上挽一小圈,正套在馬蹄之上。

     這才看出套馬的便是此老。

    齊良暗忖:“此馬千裡名駒,何等健強多力,豈是一根柳條所能系住。

    明是異人無疑。

    人多忽略近處,所說樹穴如可藏身,敵人決想不到,必往峽中追趕。

    反正地理不熟,逃也無用,真被發現,率性與之一拚;就便也可查看此老本領,以免遇上異人,失之交臂。

    ”當時觸動靈機,口答:“多謝大力相助,後輩遵命!” 立即縱将過去,假作前逃。

    到了峽口往側一閃,果見溪旁小坡上有一大柳樹,巨穴中空,可以隐身;内有兩條裂孔,隔溪景物,全可看見。

     人剛入穴藏好,向外窺伺,兩起追兵已相繼趕到,會合一起;各有一人為首,一胖一瘦。

    白馬仍立地上未動,側卧崖凹中老頭,盜黨也未發現。

    匆匆趕至馬前,内中一人朝馬略為撫摸,說道:“我曾見小狗舍馬,往牛王莊入口逃去。

    那裡全是我們自己人,便不接信号,也不會放他過去。

    小狗已入死地,插翅難飛!牛老二貪功,不好說話,倒是當家的最愛此馬,必須先分一人,送回才好。

    ” 随有一人,應聲向前,想将馬帶走;那馬仍是後蹄亂蹬,昂首怒嘶,不肯聽命。

    盜黨已有數人待往溪橋馳去,聞得人馬呼叱、嘶鳴之聲,一齊回視。

    看出馬腳上套有柳圈,匆促間也沒想到此圈怎會套上,馬蹄和生根一樣,不能擡起。

     為首胖子最是粗野,口說:“怪不得這畜生不肯走,原來腳上還套着東西呢!”随說,低頭伸手,想将柳圈摘去。

    手還不曾挨近,柳圈忽然自解,柳枝竟似一條活蛇,忽往臨溪土崖縮了回去。

    盜黨拉馬分頭要走,瘦子使個眼色,把手一擺道:“别忙,柳條會走路,有多新鮮,莫是有什玄虛吧?” 一句話把衆盜黨提醒,俱當此是逃人所為,必還藏在近處,仗着地理均熟,立時分出數人,輕悄悄往右側土崖上掩縱過去。

    胖子也自會意,故意說道:“三哥你莫鬧了,崖後就是溪河,一個立足的地方都無,怎會有什麼玄虛?柳條許是被什麼王八羔子銜住,忽然拖走,你也瞎疑心。

    ”口說着話,手中闆刀已自揚起,話完,人便縱身往土崖後撲去。

     胖子原意柳條不會太長,斷定人必掩藏崖口轉角近處,性急心粗,也不想土崖臨水璧立,逃人怎會藏在那裡,并将柳條掣回,自露形迹。

    滿拟冷不防一發必中,頭剛往前一探,猛瞥見一條黑影迎面飛來;知道有人暗算,忙舉刀擋,已自無及。

    “唰”的一下,正中臉上;當時鼻破血流,一條紫痕腫起老高,左眼也被打瞎,“嗳呀”一聲往後便倒。

     下餘還有數盜黨,不由激怒,一陣大亂,便要搶上前去。

     瘦子奸狡,較有心計;早看出胖子前撲時,有一柳條飛起,人便倒地。

    暗忖:一根柳條怎會如此厲害?一面搖手示意同黨,不令前進;一面縱上溪橋,偏頭回看。

    見那臨溪士崖,高隻丈許,但是上下壁削,底下便是溪流,并無立足之地。

    隻橋則不遠,有一極淺的崖凹,長約四五尺,深僅數寸;勢又外斜,黃土浮松,便猿揉也難寄身其上。

    當中卻躺着一個穿著破舊、身材矮瘦的老頭,曲肱而卧,一手握着一根又細又長的柳條,枝梢下垂,搭向水上;隐聞鼾聲平勻,陲得正香,一點不像準備争鬥的模樣。

     瘦子奔走江湖多年,久經大敵,知道越是這等情形,越不是什麼好相與;急切間正想主意應付,盜黨已将胖子扶起。

    見他左眼珠已被打出眶外,臉骨己碎,受傷甚重;敵忾同仇,個個憤怒。

    一面分出兩人,将胖子就近送回家去,還剩三人,跟蹤掩上溪橋。

     都是江湖明眼,一望而知有異,均料老頭假作癡呆,有心作對。

     内中一個毛包,将手中鐵棍朝老頭一指,喝道:“太爺眼裡不揉沙子,決滾起來,與我答話;稍有不合,叫你死無葬身之地。

    ”老頭仍睡他的,連理也未理。

     瘦子見那崖凹,又淺又窄,勢更斜溜,老頭身子和黏在上面一般,分明内家功夫已到出神入化境界;區區一根柔細柳條,将胖子打得那樣重,而柳條并未彎折,這等異人如何能與動手?無奈同黨話己出口,方覺要糟;及見老頭酣卧未理,立時乘機打個手勢,搶向前面,把手一供,說道:“朋友,你我素無冤仇,何事為難,請起一談如何?” 老頭忽然醒轉,-縫着一雙小眼,望着瘦子笑道:“你說我無故為難,那麼昨日那兩個人,和你們這夥毛賊有什麼冤仇?苦苦尋人作對,是何緣故?我老人家今天在此垂釣,魚未釣着,忽然睡去。

    适才夢見一夥毛賊追一少年,我氣不服,将柳條一甩,好好一尾大鯉魚,也被失手甩落水中,醒來便見你們,我氣正大着呢!趁早夾着尾巴,滾爬回去,我自尋你賊頭算帳,你們還可保得殘命;否則我不比别人好說話,那你們的罪就受大了。

    ” 瘦子見老頭越說越有氣,知非決裂不可,情知不是敵手,無如當着同黨,情面難堪。

     心方愁急,對方話未說完,忽聽身側同黨同聲怒喝,有的已将手中鋼镳弩箭朝老頭打去;緊跟着又是同聲怒吼,紛紛倒跌在地。

    另一面由崖前繞越過去的盜黨,已由四面兜抄,掩到崖上,也在此時倒了一大片。

    心中大驚,細一察看,原來群賊所用多是連珠暗器。

     就在這镳弩橫飛、寒星如雨中,老頭話快說完,忽把低垂水中的柳枝,随手往上一揚,柳枝上帶起的水珠,便随同四下飛濺。

    說也奇怪,那指頭大小的水珠,日光之下,看去竟和粒粒晶丸相似,打在兩起盜黨頭臉之上,當時開光,皮破血流;有幾個受傷的,竟自痛暈過去。

    除兩三個稍微落後,不曾臨崖俯視的,全都受傷不輕。

     群賊一陣大亂,瘦人首先高呼風緊,把手一揮,望來路撥頭便跑。

    剛下溪橋,耳聽身後老頭喝道:“你這滑賊,也須帶點記号回去;從此改悔,還能保全狗命。

    ”心方驚慌,一陣疾風忽由身後吹來,覺着耳畔一涼,一摸左耳已然不見,摸了一手鮮血;不由亡魂皆冒,随同衆盜黨,搶扶傷暈諸人,鼠竄逃去。

     齋良藏在對岸柳樹穴中,看得逼真。

    見老頭本領如此高強,驚喜交集;知道異人相助,事決無礙。

    惟恐事完人去,失之交臂,不等盜黨逃完,立時趕出。

    剛上溪橋,眼前人影一晃,老頭已在對面含笑而立。

    連忙拜倒稱謝,請問姓名。

     老頭笑道:“你那朋友,因渡穎水被盜黨看破行藏,我尚須前往一行。

    你們嵩山所訪的人,并無補益,你二人暫時也無須再見。

    他已有人指點,去往武當山重圓舊侶;你與他一樣,也有夙世盟約須踐,可持我柬帖,照上開路徑,經由陸路入川,自有奇遇。

     等孫同康尋來,五友重逢,便可同修仙業了。

    ” 齊良看出老頭将有行意,忙即拜問:“老前輩貴姓?”老頭把眼一瞪喝道:“叫你這麼辦,日後自知,問這閑話有甚用處?前途毛賊甚多,你非其敵;我尚有事,不能顧你。

    不照我路走,遇上送命,悔無及了。

    ”說罷,人影一晃,便即無蹤。

     齊良知道此老定是仙俠一流人物,驚喜交集。

    再看柬帖密封,外注開視日期與所取途徑,竟是今日來路,隻不經過盜窟門外。

    若換常人必不敢如此走法,齊良一則藝高膽大,又目睹老頭好些奇迹,心生信仰,看完便照所說上路。

    因知盜黨在當地勢力甚大,廣有赀财,官府多與勾通,并也不敢違忤。

    雖然好兔不吃窩邊草,本鄉本土,輕不作案。

     白晝殺人,決無人過問;但是沿途到處都是盜黨及其耳目,老頭先前又傷了不少他的徒黨,行時也頗情虛。

    那知竟無所遇,安然走上偃師城外驿路大道,往洛陽、陝州一帶進發。

    齊良心念行速,又是日行千裡的腳程;由早起程,除卻途中打尖,并未停留。

    傍晚行近洛陽,離城不過六七十裡;對于老頭所說,越發心安信服,便在鎮上尋一店住下。

     日夜奔馳,不免疲乏;料知前途不會有事,晚飯後安然就枕。

    這一睡竟過了頭,直到次日中午方始啟程。

     路上遇一江湖中人,談起:昨日盜首手下徒黨,由閱鄉城外劫了一批客貨,中有一宦家之女蘇筠,同叔扶柩回籍,随那一批客貨結伴同行。

    因貌絕美,被群盜殺死其叔,将人擄來,獻與盜首狗子為妻。

    正在強迫應諾,忽一姓白的矮老頭,登門尋事,說所劫女子蘇筠,是他一個姓齊師侄未過門的妻子。

    乃叔為人奸詐,死有餘辜,他并不管;隻是此女卻須交他帶走,送與姓齊的完婚。

    曉事的快将此女,連同所劫金銀獻還,将兇手支出,聽其懲治,蔔餘盜黨還可從寬發落;否則,全數休想活命。

     盜首師徒黨羽不下百人,奉派在外的尚有多人不在其内,多半俱是江湖上成名人物。

     平日縱橫黃河上下遊兩岸,人多勢衆,兇威遠震,如何聽這一套?聞報全都大怒。

    立有數人奔出,先未把來人放在心上;出來一看,門外盜夥下人,因憤老頭話太強傲,紛紛喝罵動手,已倒了一大片,越發怒火上攻,拔刀就砍。

     那知老頭本領大得出奇,哈哈笑道:“我今日本想稍為從寬,無如你們這班狗盜惡貫滿盈,隻好為世除害了。

    ”說時,也未怎動手,上去的人不論多少,挨着一點,多半倒斃。

    一任刀槍并舉,镖弩齊飛,眼看打在老頭身上,微聞一片極細密的金鐵交鳴之聲,休說人未受傷,連所用兵器也隻剩了半截,甚或不見。

    隻老頭身側地上散了好些碎鐵屑,而動手的人,不死必帶重傷。

     盜首法令素嚴,無一敢退,除幾個重傷殘廢的外,幾無幸免。

    直到盜首率領餘黨趕出,見狀又驚又恐,一面放起信鴿,發出緊急信号,向在外徒黨報警;一面率衆拚命。

     都知老頭是個異人,因有兩個精通法術的飛劍好友,恰在事前來到;見老頭除刀劍不傷,同黨上去挨着便倒之外,别無異處,心仍自恃。

     那知所恃為後援的兩人,一個與之同出,見面便将飛劍放起,跟着施展法力,發出大片烈火黑煙。

    老頭竟不在意,一伸手先将劍光接去,兩手一搓,便成了一把鐵屑,撒向地上;揚手又是一片金光,火焰全消,人也被他殺死。

    二個法力較高的姓史,聞說來了強敵異人,跟蹤追出,見面認出那老頭,便是昔年遊戲嵩洛間的有名異人嵩山二老中的追雲叟白谷逸:當時拜倒在地,那裡還敢動手?總算對方手下留情,未與為難,隻罵了兩句,便負愧逃走。

     盜黨一聽對要頭竟是仙俠中最有名的人物,已然隐迹多年,不聽說起;忽然尋上門來。

    回想平生惡迹,料定兇多吉少,心膽皆裂;忙打暗号,令衆盜黨分途逃命。

    因知身是罪魁,必難幸免,竟妄想殺死蘇筠雪憤。

     誰知衆盜黨,除有限兩人和門外受傷諸盜,似是老頭有心放走外,全被定住,不能行動。

    隻盜首一人剛逃到裡面,舉刀要砍蘇筠,忽一白發美婦自空飛堕,手指處,盜首父子同時畢命。

    随即高聲說道:“白道友,你殺了這多毛賊,不連累左近居民麼?” 老頭走來,笑答:“附近人家,多與狗強盜勾結來往,吃點苦也應該。

    姑念無知,為勢所迫,我自有處置。

    道友可将此女帶往蜀東,與其前生丈夫相會,同在洞天莊修道,請先行吧!”老婦随将蘇筠抱起,道聲再見,一道金光向空飛去,晃眼無蹤。

    跟着一聲雷震,全莊火發,房屋齊坍;不消片刻,全成灰燼,老頭也不知去向。

     從來失火,燒得也無如此快法!事後杳看,一片劫灰,不見一根殘骨,群盜諒被火化。

    可是盜窟中好些無辜婦女,均在火發以前,被一種風力刮出火場,無一死傷,身外還堆着好些金銀衣服。

    這些婦女,已經當地老成人各自送往故鄉。

    橫行黃河兩岸的劇盜,就此消滅。

     齊良問出那老頭形相正是昨日所遇異人,細詳前後語氣,好似含有深意。

    所說姓齊師侄,不知是否自己?隻蘇女從未見過,自己更無室家之想,又覺不對。

    心中奇怪,可惜柬帖未到日期不便開看,斷定此行必有奇遇。

    聽完前話,便往前途進發。

    進了潼關,取道長安,過大散關,經金牛嶺、褒城等地,由秦嶺亂山中入川。

    因是山僻小路,山高路險,往往行數百裡,不見人煙。

    仗着藝高贍大,又斷定仙人之言決無差錯,雖然受盡艱難辛苦,絲毫不以為意。

    一路山行野宿,除沿途勞頓外,且喜無事。

     這日行經山陝交界深山之中,齊良因在來路問知前途,再有數百裡山路,便到達柬帖上所說的白象崖;到後二日,便可開視柬帖。

    心中一高興,又當中旬月滿之時,天色晴明,連夜趕去,看看到後有何奇遇。

    那知這一帶本是南棧道盡頭,順驿路走尚極難行,何況并非正路。

    走出才三數十裡,便見危峰刺天,峭壁前橫,深溝大壑,冥杳無際。

     那最險的地方孤懸山半”跬步深淵;并無羊腸,惟有鳥道,簡直無路可通。

    必須攀蘿援藤,虎躍猿附而渡,端的奇險非常!微一疏忽,便有粉身碎骨之憂。

    更有森林蔽日,叢草沒徑,往往一二十裡,不見天光,穿行其中,最易迷路。

     齊良雖然武功高強,身輕力健;似這樣竄高跳矮,上下飛馳,時候一久,也覺得力倦神疲,饑渴交加。

    無奈荒山野徑,四無人煙,隻得就道旁山石坐下,取出幹糧。

    飽餐之後,略為休息,覺着體力漸複,稍事結束,重又上路。

     又行十餘裡,因所帶水壺适才飲盡,想尋水源将水裝滿,就便尋覓存身之處。

    一看前途地勢漸平,山腳下似有一條溪澗。

    連日山行,知道這等地方,每有三兩家采藥和打獵為生的山民居住。

    齊良暗忖:“先沒想到這條山路如此難行,路上曾經發現好些猛獸腳印,又是熱天,蛇蟲甚多,夜卧岩洞樹,均易遇險。

    能尋人家借宿最好;否則隻有拚受勞苦,月下趕路,以免睡熟之後,為蛇虎所傷。

    ”忙往左側趕去-到後一看,果有一條小溪,水已幹涸,隻溪中心,銀蛇也似蜿蜒着一道細流。

    這類涸溪,水多有毒;如有人家,也在源頭左近,便緣溪尋去。

     行的三數裡,到了盡頭峭壁之下,水流漸寬。

    細查來源,就在對岸樹林之中,沿着一片斜坡,直瀉下去,注入溪中。

    泉粗隻得尺許,水勢頗急;齊良料知水源不遠,遂越溪而過。

    回顧暮霭蒼茫,暝煙欲合,落山斜陽,由身後反射過來;前面一片高林,全被映成了暗赤顔色。

    遙望林中,紅牆掩映,似有梵宇,心中一喜,立即飛步往林中跑去。

     那林多是數百年以上的老樹,夏木陰陰,甚是濃密。

    齊良因山形險惡,地太荒涼,好容易發現廟字可以投宿,林又高大,匆匆未暇查考,隻是往裡便跑。

    入林不遠,忽聽右側古木濃陰之中瑟瑟作響,雜以噓噓之聲。

    目光到處,瞥見一條一丈多長的毒蛇,張開飯碗大血口,吐出尺長紅信,已自當頭竄到。

     那蟒兩腮奇大,通體彩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