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回 躍馬渡長溪 客館深宵聞異事 潛身入古洞 晶門玉屋訪高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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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覺行即入山修道,無端關情少女,就無他念也不應該。

    猛覺腦後一亮,大驚回顧。

    由身後飛來一團銀光,緊附洞頂之上,晃眼越向前面。

    所過之處立被照得通明如畫,這才看出路己走偏好些;前面便是一片奇形石鐘乳,像一叢刀矛立在當地,相去隻有三尺。

    先前隻顧尋思,路又平坦,不覺走快了些,稍差一點必被撞上;那鐘乳鋒利如刀,根根外向,雖有一身武功,驟出不意,也難免于受傷。

    再看那團銀光,已然停住前面,随着自己行動快慢向前飛行;知是鐵瓢放出,為己照路,便把腳步一緊,往前馳去。

     一會跑到洞口,已見前面天光;銀光倏地折回,疾如流星,往洞中飛去,晃眼無蹤。

     孫同康舉手回謝,重又起身,出洞四望,馬已不知去向。

    以為此馬心靈性野,日色已然偏西,也許腹饑不耐久候,往别處吃草去了。

    峰下地勢較低,不便眺望,便不下去。

    正在高呼雪龍,在洞外平崖上往下查看,忽聽左側馬蹄擊石,與樹枝震撼之聲甚急。

    心中奇怪,那響聲偏在崖側危壁之下,被上面崖石擋住,看他不見。

    越聽越怪,忙即攀授峰壁藤蔓,由崖下繞将過去一看,不禁又急又怒。

     原來那發聲的,正是愛馬雪龍。

    不知因何原因,被人用兩根藤蔓,淩空吊在離地三丈的一枝附壁老松之上。

    雖然吊馬的人手下留情,隻将兩根去了枝葉的山藤,由胸股間穿過,似懸床一般平穩吊起;馬頭依舊高昂,四足也能劃動,不是攢蹄倒吊;但是馬已不能出聲鳴嘯。

    雪龍性烈,急得大口連張,噴氣如雲,雙眼怒突,似要冒出火來。

    這一見了主人,益發昂首騰踔,四蹄亂舞。

    依舊藤條筆直,紋絲不動,馬卻出聲不得。

     隻聽馬首與樹枝亂擦,馬踢踏着身後崖壁之聲,響成一片。

    松身粗隻尺許,着根崖石縫中,藤更細弱。

    孫同康先恐離地太高,雪龍力大異常,一旦掙斷墜将下來,就不死也必跌傷,忙喝:“雪龍莫急,等我想好方法,再來放你,為你報仇出氣。

    ”雪龍倒也聽話,怒噴了一口氣,便自靜止,一雙火眼己流下淚來。

     孫同康好生憐惜,隻是上下危壁全無一個着腳之處,如何救法?想了想,無計可施,姑且攀到松側,再作計較。

    本意當地山藤甚多,身帶軟鞭也有丈許長短,想削兩根長藤由松下缒。

    及至近前仔細一看,忽然發現馬身所帶各物一件未失,吊馬的藤隻兩個圓圈,上半打箸兩個活結,還剩下老長一段,看去極容易解;如以缒馬,離地也差不多少。

    雪龍何等猛烈,被它攔身兜起,怎會身子不能動彈?樹身不粗,倒也堅勁,附着一人一馬,樹幹并未稍彎曲,依舊向外挺立,好些奇怪。

     見藤正柔韌,他意欲就用原藤缒馬。

    但那藤共兩根,作四股兜起,中間還套有一圈就此放落,不夠長;如放一頭,既恐松得太快,不免把馬滑跌,又恐藤身節剌,将馬擦傷必須兩頭俟次徐徐下缒。

    無奈中途危壁峭立,沒有附身之處。

    心中痛恨吊馬之人,無故作此惡劇,遇上必不幹休。

     呆了一會,眼看夕陽西下,晚煙浮野,不能再延。

    那馬久候未解,又再首昂足踢,憤激起來。

    孫同康一着急,想先解下一頭活結,相機試試。

    手方伸近藤結,待要去解,忽聽遠遠有人急呼:“道友快請停手,不可動那藤結。

    事由此馬性猛而起……年幼無知,作此惡劇。

    道友看我薄面,也無須介意。

    隻請将寶劍稍出鞘,不必使用全力,往結上略觸,其禁自解。

    我此時尚不能出洞,故此解禁一層仍須道友下手。

    此山惡人妖邪不敢深入,劍光出現無妨,底下有我放馬便了。

    ” 孫同康耳目靈敏,原疑對頭在側偷看笑話,本在留神戒備;一聽周鐵瓢口音,忙即住手。

    聽完料有原因,回問道:“道長相助,何人如此可惡?”又聽答道:“道友不須多問。

    貧道先見道友上樹甚是愁慮,且喜耽延些時,不曾造次;貧道也自複原,隻是新愈不久,不能多談。

    請道友解禁之後,騎向馬上,即可人馬同下,不久自知,恕不多言了。

    ” 孫同康口雖說諾,少年公子心性,依然氣悶在心裡。

    寶劍神奇,為恐将藤斬斷,跌落下去,先試一頭。

    将劍拔出半尺,剛往藤結上一碰,立有一片紅煙四散;劍光由于心靈主制,藤并未斷。

    這才放心,将第二藤結如法施為,也是一片紅煙現減,那馬立時長嘶起來。

    知道無礙,便往馬背上一騎去。

    那知藤是活結,禁法一解,這一人一馬便禁不住重缒,自行松落。

     人馬正自撫慰親熱,沒有注意。

    耳聽上面悉率一聲,未容仰望,藤結倏地松開,連人帶馬,一齊下墜;心中一驚,忙勒馬缰,腳底地面已飛也似往上撞來。

    下面又是亂石林立,方暗道不好,那馬忽然平飛出去兩丈遠近,身子一定,已然平平穩穩落向峰前空地之上。

    驚喜交集之餘,下馬一看,且喜無傷。

    越想越氣,暗想:禁制此馬的當非常人,聽周鐵瓢的口氣必與相識。

    素昧平生,向無嫌怨;就說馬性猛烈,人不近它,怎會相犯? 還是走過看見馬好,因而生心觊觎;或是上前戲侮,雪龍不服,才有此事?要是所料不差,怎能怪馬?莫非有法力的人,便不講理。

    照此行為,就是道術之士也必有限。

    自己也曾見識過幾位仙人,那有這樣?便問雪龍:“是你先惹人家的麼?” 雪龍搖頭怒嘶表示不服。

    孫同康又問:“那是他先欺你,或是要把你劫走,你和他強,才被吊起的了?”雪龍方始歡嘯點頭,不住把頭朝主人挨蹭親熱,以示主人所見甚是,沒有委曲了它。

     孫同康愛馬過甚,早忿它無故受此委曲;見狀越發氣大。

    怒火頭上也想不到對方既能将一匹猛逾虎豹的龍駒,用兩根細藤,輕巧巧吊向危崖古松之上;如想将馬擒走,豈不易如反掌?隻顧氣極心偏,認定對方無理取鬧,此去不遇便寵,如遇馬必認得對頭,定與理論。

    即或不服相抗,此人法力也無甚大不了。

    身有法寶仙劍,怕他何來?本就犯了好勝習性,那馬更是記恨捉弄他的對頭,又來銜衣請其上馬。

     就這二三日間,人馬動作,全能領會。

    孫同康鎮店不能回去,本想在附近覓個寺觀或是山洞住下,又記前途奇遇之言,問馬餓否?馬一搖頭,自己也懶得再吃幹糧。

    想尋到住處再吃,便和馬說了,叫它從有人家寺觀之處尋去,隻不要走回路。

    雪龍低嘯了兩聲,似乎會意,便自上馬,任馬往山深處走去。

     這次馬卻走得不快,緩緩行來,并且腳步甚輕;馬是野生,未釘蹄鐵,走起來一點音響均無。

    孫同康先未理會,見暮色蒼茫,山月已挂林梢,連催走快,馬也不理;緊貼峰崖,輕悄悄往前走去,聽下到一點蹄聲。

    心中奇怪,二次又問:“你走得這麼輕,是怕人聽見麼?”那馬率性立定,将頭又點又搖。

    後來隻一問話,馬便止步搖頭,不再前行,隻得聽之。

     晚景甚好,一路觀賞,不覺入夜。

    峰回路轉,行經一處崖洞之下。

    遙望前面月光照處,山坡上,現出大片樹林,燈光掩映,燦若明星,隐現出兩三處人家台榭。

    正想策馬前行,叩門投宿,馬忽停步不前,掉頭往路側崖洞中鑽進。

    這時入山越深,路上已試過好幾次,看出馬有用意,不再高聲說話。

    到了洞中,下馬一看,地方不大,也不幹淨,土氣甚重;又背着月光,一片暗黑。

    悄問:“還有兩三裡,便有人家投宿,你引我來此黑洞作甚?” 雪龍将頭一搖,便往外走。

    孫同康想要跟出,給雪龍回身作勢阻住。

    悄問:“這裡有什麼奇事,你去了就來麼?”雪龍将頭一點獨自走去。

    孫同康越想越怪,探頭往外一看,見雪龍步法益發輕靈,一路掩掩藏藏,繞着山石林樹,往對面山坡跑去。

     對山頗高,那處人家就在半山坡上,外有密林環繞,中間還隔着一片亂石,森列如林,雜樹也多。

    雪龍在石樹中幾個隐現,便不再見。

    暗忖燈光為密林所蔽,隻現出兩三點,明月之下看去那等亮法。

    此是後山深處,中途還見虎豹腳印,猛獸甚多,山徑全無,又未看到一所人家寺觀,怎有大片園林華屋,孤居于此?所居必非常流。

    雪龍行蹤那等隐秘,自往窺探,不令同往,是何緣故? 等了一陣,正無聊賴,微聞右側似有蹄聲。

    回臉側顧,正是雪龍,不知由何處繞向來路亂石後,獨個兒昂首飛馳而來;目光到處隻兩縱便到面前,也不令人上馬,張口咬了衣襟一下,往前便走。

    孫同康料有緣故,便随在馬後,跟到一塊山石後面,又咬衣作式,令孫同康藏起,随即走開。

     孫同康見當地亂石林立,中間卻有一條道路,寬約丈許,一頭與來路斜出,蜿蜒如帶,仰往前山通去。

    路既整齊,似經人工修造;當中淺草如茵,兩旁雜花森列,月光下看去,境清麗。

    更加道側怪石成行,高低不一,蹲踞聳立,千形異态有的石隙中挺生松藤之類,俯仰低昂,鳳舞龍飛,勢極生動;有的寸草不生,白石玲珑,石側卻挺立着幾竿修竹。

    夜月清風,竹籁低鳴,空山無人,更增幽絕。

     因那一條山路地勢較高,又有亂石雜樹遮蔽,與崖洞相隔隻十來丈,兩頭相去卻遠,不到近前,決看不出。

    孫同康想不到移步換形,境物相差天地,大是驚奇。

    回顧雪龍,已在亂石叢中隐伏卧倒。

    猛想起此馬通靈,照此行徑,少時必有人來,不是吊馬對頭,便是周鐵瓢所說奇遇。

    念頭一轉,立即警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