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另一個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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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時間墜落在了南明城。

     大本營。

     将近中午,去城外探路的八個人仍未回來。

    二樓已寂靜了兩個小時,似乎裡面的人都成了啞巴——唐小甜和秋秋在一間卧室裡,林君如和小枝在書房,另一間卧室則留給了錢莫争和黃宛然。

     隻剩下手表指針的走動聲,滴滴嗒嗒地指向11點45分的位置。

    錢莫争不停地來回踱步,背後的虛汗早已濕透衣服,幾乎耗盡了全身力氣。

     “你停下來好不好!” 沉默許久的黃宛然終于開口了,原本風韻猶存的少婦,一下子老了很多,蒼白的臉失去光澤,頭發随意而紛亂地披着,雙眼無神地看着他。

     “對不起,全是我的錯,我不該出現在你眼前,不該破壞你們的家庭,也許我當年根本就不該認識你!” 錢莫争使勁抓着自己的長發,像要把頭發一根根全拔下來。

     “夠了。

    ”黃宛然又一次抹了抹眼淚,“現在說這些又有什麼用?” “成立死了——他是為了救秋秋而死的,而他已經知道秋秋是我的女兒,他才是個真正的男人!與他相比我算什麼?不過是個浪迹天涯不負責任的廢物,抛下女人和孩子那麼多年,突然出現卻什麼都做不了。

    ”錢莫争越說越激動,走到窗前對着天空輕聲道,“成立,你赢了!你用生命赢得了秋秋,而我徹底地輸給你了。

    ” 面對他這副樣子,黃宛然也不知該如何是好。

    眼前又浮起成立的臉,帶着鳄魚潭的血水挂在牆上,鑲嵌在黑邊的相框裡。

    他的黑相框又變成枷鎖,重重地套在她的脖子上,讓她越來越感到窒息,無法喘過氣來。

     披頭散發的錢莫争就像野人,看着窗外的天空喃喃自語,仿佛鐘鼓齊鳴的咒語,為了祭奠成立死去的靈魂,或安慰這裡的每一個人? 黃宛然再也看不下去了,抹着眼淚走出房間,來到隔壁的小卧室。

    唐小甜一直陪伴着秋秋,兩個人也沒什麼話好說,各自呆坐在角落中。

     看着十五歲的女兒的背影,她的嘴角顫抖片刻,輕聲說:“秋秋,你餓了嗎?要媽媽給你做午飯吃嗎?” 然而,女兒并沒有睬她,繼續一動不動地坐着。

     倒是唐小甜回過頭來,皺着眉頭說:“她沒說過話,我也不知道該怎麼辦。

    ” 黃宛然心如刀割地走到秋秋面前,女兒面無表情地看着她。

    剛失去了父親的秋秋,臉色慘白,眼裡布滿血絲,完全不像她這年紀的少女。

     黃宛然忐忑不安地說了句“對不起”。

     但秋秋絲毫都不領情,陽光透過樹葉和窗戶灑在臉上,宛如一尊不動的雕塑。

    黃宛然知道再多說也無益,隻能無奈地退出房間。

     錢莫争說得沒錯——成立确實赢了,将錢莫争和黃宛然都擊倒了,他在最後的時刻感動了秋秋,使長久以來恨着他的女兒,将永遠深愛他這個“父親”,并将仇恨自己的母親。

     客廳裡沉默得可怕,不知旅行團的其他人遇到了什麼?能否準時回來午餐?黃宛然去廚房轉了一圈,但心底亂成一團什麼都做不了。

    她也不想看到錢莫争的長頭發,便來到書房門口,正好撞到小枝的目光。

     現在大家都知道小枝的名字了,但誰都搞不清她是從哪兒來的,誰也不太敢和她說話。

    林君如坐在小枝身邊,困得快要睡着了,隻為了葉蕭臨行前的叮囑,還一步不離地盯着小枝。

     “你很傷心?” 小枝大膽地站了起來,走到書房門口正對着黃宛然。

     停頓了幾秒鐘,黃宛然漠然地點頭回答:“是的。

    ” 林君如也緊張地站到小枝身邊,盯防犯人似的跟在旁邊說:“我都快要給憋死了。

    ” 二十、二十五、三十八——不同年齡的女人站在書房門口,三足鼎立似的構成了犄角。

     但小枝全當林君如不存在,依舊盯着黃宛然的眼睛,仿佛看穿了她的所有悲傷,從十八年前到今天清晨,還有未來的幾十個小時。

     “别難過,一切都會過去的。

    ”小枝将長發垂到左半邊臉,目光狡黠地微微一笑,“但你會留下來。

    ” 林君如也被這句話震了一下,急忙站到她面前喝道:“說什麼呢?” “算了,沒關系。

    ”黃宛然苦笑了一下,疲倦地背靠着門框,“就快中午十二點了,他們該回來了吧。

    ” “天知道他們在哪兒?” “我知道!” 小枝又插話了,她睜大神經質似的眼睛,那雙黑洞洞的瞳孔裡,映出一個無比高大的建築,直插群山之間的雲霄。

     “在哪裡?” 林君如的心也被懸起來了,卻聽到小枝緩緩地吐出三個字—— [b]“在天上!”[/b] “什麼?” 黃宛然也禁不住皺起眉頭,聽着小枝繼續補充: “那是另一個世界。

    ” 二 另一個世界。

     正午,12點0分0秒。

     中南半島的陽光,如利斧重重地直劈下來,砸在叢林包圍中的高塔上,将所有人都劈成兩半。

     葉蕭仰起頭看着太陽,眼睛立即被刺痛了一下,後背心也早已被汗水濕透。

    他低下頭來,雙手托着頂頂的後背,汗水滴落到她鼻子上。

     那滴汗水,在陽光下慢慢蒸發。

     頂頂緩緩地睜開眼睛。

     在睫毛和淚水的窗簾下,她首先看到的是葉蕭的臉,雖然有些模糊不清,也有些刺眼的陽光,但她瞬間已明白了——自己還活着。

     然而,記憶裡明明是從中心寶塔最高的葫蘆頂上,松開雙手徑直摔了下來,并在空中飛翔墜落時失去了知覺…… 自己應該是在另一個世界,無論地獄或天堂,還是分解成血肉模糊的屍體,或化為一團無影無蹤的空氣。

     接着,在葉蕭疲憊的臉龐旁邊,又出現了孫子楚、童建國和厲書的臉,還有伊蓮娜和玉靈,最後是楊謀的DV鏡頭。

     不,大家都死了嗎?一齊相聚在冥界彼端? 但天空依舊那麼藍,陽光也如此毒辣燦爛,還有葉蕭身後高聳着的寶塔。

     黑色的高塔直插雲霄,十九層塔檐往上逐漸縮小,直到塔尖那遙不可及的葫蘆頂。

    從塔底仰望上去,葫蘆頂竟有些像口紅,一支用舊了的别緻口紅。

     大家的嘴巴都在動,看來是在大聲呼喊,特别是葉蕭焦慮的眼神,從這個角度看上去,這家夥還是蠻有男人味的。

     不過,頂頂的耳朵卻什麼都聽不到,隻有一片死寂的沉默。

     沒有聲音,那就是世界末日的聲音。

     當她再一次懷疑自己活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