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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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我腦子裡嘩地一閃,如斷電一般,昏過去了。

    ) 不知過了多久,我醒過來了,我躺在大舅的懷裡,他用手帕擦拭着我嘴角的血,而身邊是一群舉着镢鍁榔頭刀棍的村人,他們奔向河灘時經過了石拱橋,發現了這死狼死牛,全都哭了,是為死牛哭的,說這頭牛是村中王長順家的,辛辛苦苦耕了一輩子的田,拉了一輩子的磨,最後為了村子的安全而如此悲壯死去,他們要永遠紀念這頭牛的,牛不能殺,皮不能剝下蒙鼓,肉也不準吃,要像人一樣為它安葬和立碑! 就有人進村去拉來了架子車,要将牛擡上去運回,但他們費了很大的勁從狼的嘴裡也取不出牛的左蹄,結果就用刀砍狼的嘴,狼嘴被砍開了,牛蹄是一直頂在狼的喉嚨眼上,仍是取不出,亂刀剁下,狼頭就被剁開,開始宰割狼屍,他們似乎并不稀罕狼皮,那血糊糊的帶着毛的狼肉塊就這個一塊那個一塊埋在了渠邊的樹根下去做肥料,甚至有人将渠邊的一棵桃樹砍下來做成許多木楔,在埋狼肉的地方釘下去,詛咒着狼永遠不能轉世托生。

     他們沒有向我攻擊,但也沒有人理會我,等人全部散走後,石拱橋上就留下了大舅和我。

    大舅扶着我回到了他的家。

     一個小時後,舅舅滿身是血地回來了,他沒有拿槍,肩頭上背着富貴,富貴的前腿已經斷了,從舅舅的肩上吊下來,一晃一晃像吊着一個小木棍兒。

     “舅舅,你又打死狼了!”我責問他。

     “我沒有。

    ”舅舅說。

     “沒有,你騙誰呢,”我恨恨起來,“我聽見了槍聲,你是彈無虛發的,你沒有打死狼?!”“我往空中放了一槍。

    ”舅舅說,“是富貴追上去咬住了狼,但狼也把富貴的腿咬斷了。

    ”“我聽見的是三槍,明明是三槍。

    ”“我去救富貴,爛頭就把槍奪去了……”舅舅把富貴放下來,叫嚷着大舅快拿酒來,然後将一瓶酒灑在富貴的斷腿上,富貴嗷地叫了一聲,舅舅就從懷裡掏出白藥敷了,再拿一根窄木條固定了斷腿,包紮起來了。

    可憐的富貴卧在那裡,似乎沒有了一絲力氣,灰濁的眼睛看看舅舅,又看看我,我把臉轉過去,但仍是不饒舅舅的,“那兩槍是爛頭打的? 他打死狼了?“ 舅舅并沒有回答我。

    不知從哪兒跑回來的翠花,口裡銜着一隻老鼠在院中嬉戲,它并不立即将老鼠咬死,而是打翻後就伏在那裡靜觀,老鼠突然向前逃跑,它又一撲将其打翻,老鼠就再不動了,它伏在那裡看了一會兒,喵喵地叫,搖了尾巴往旁邊走,開始卧下打盹,但這時候老鼠猛地跳起來又逃,翠花呼地在空中騰起,老鼠立在了那裡像定住一般,約摸那麼一刻,老鼠趴下來,忽地向捶布石沖去,腦袋就裂了。

     我看着發了呆的翠花,猛地一跺腳,遠遠的什麼地方又是一聲槍響。

     這一個白天,舅舅在我的監視下,并沒有走出院子,他窩蜷在那個大圈椅裡,人縮得像一個馬蝦,外邊再沒有槍響,但遠遠近近有人的呐喊聲和歡呼聲。

    我提出到外邊看看,讓舅舅制止捕殺狼的活動,舅舅反問我:“這陣又讓我出去呀?”末了說他出去不能讓我去,但我堅持要一塊去,他就不動了。

    我們誰也說服不了誰,我就嚷道既然你不肯出面阻止,局面無法控制,那我就馬上離開這裡,我去州行署彙報,行署會派公安部門來幹預的。

    但大舅關了院門,說誰也不能離開,若讓公安」門來幹預,這不是要出賣村子裡的人嗎?既然出去制止不了,而你們去現場那又不妥,幹脆都呆在家裡,裝着什麼也不知道罷了。

     “能裝嗎?”舅舅卻對着大舅吼了一聲,“我是回來送富貴的,他們還都等着我哩!”天漸漸地黑下來,外面的聲響并沒有停歇,甚至有了鑼聲鼓聲,還有哐哐的敲打着臉盆聲,而且聲響遊移不定,似乎是狼從盆地的南邊河灘到了北邊的土塬後又逃竄到了村中。

    果真院門就被人嘭嘭拍打,一聲緊一聲地喊:“有人沒?有人沒?!”大舅把門打開了,是一個婦女拉扯着三四個孩子,面如土色,驚慌不已,一撲進院子就哐當關上了院門,她說他們看見狼了:男人都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