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開心羅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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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寺院四處寮房的燈火已相繼熄滅。

     寺院越發顯幽深莫測了。

     兩人路過牲口院時,見牲口院馬廄的柱子上依舊高照着一盞羊皮殼的馬燈時,他們記起來了——今晚正好輪開心羅漢普勝師叔在馬廄值夜。

     如此月輝清明的好夜晚,兩人哪有半點睡意?于是,悄悄溜進牲口院來,見普勝師叔坐在燈下撚麻繩,兩人挨在身邊,師叔長師叔短的叫了一番,又一頭栽到師叔身邊的麥稭堆裡,翻跟頭打滾地瘋了好一陣子。

     師叔望着他們倆直樂,又問:"怎麼?又沒接着你們師父?" 見兩人神情黯然,便歎氣說:"唉!幾時師叔也有緣遇上你們這樣又有孝心又肯上進的徒兒,師叔也不枉當一回和尚了。

    " 覺遠說:"師叔,沒聽人家俗人說,-和尚無兒孝子多-麼?等你老了,我們倆服侍你。

     覺範說:"等我們也收了徒兒時,他們就是你的徒孫了,将來,一大群的徒子徒孫,還怕沒有孝敬你?" 普勝師叔聽了,一時開心地哈哈大笑。

     師叔不獨愛說愛笑,也會講故事。

    兩人喜歡聽師叔講故事,達摩祖師一葦渡江了,桃園三結義了,火燒曹船了。

    這晚,兩人又纏着師叔講了好幾出兒故事,直到夜色深沉了,師叔催兩人回寮舍去睡覺,兩人還磨磨蹭蹭地不想走,想和師叔一起睡在麥稭堆上。

     師叔說:"一會兒,黑面金剛巡山走進來,可了不得了。

    " 黑面金剛是寺裡的監院普惠師叔,生了一副黑醜吓人的臉,平時又不怎麼愛說話,哥兒倆很有些怕他。

     二人見說,這才戀戀不舍地回寮舍去了。

     覺遠和覺範小哥倆去後不久,普勝便開始為牲口添二道料。

     寺裡的牲口棚裡,眼下有二三十頭的驢騾牛馬。

    馬無夜草不肥。

    每晚三更和五更,都要給牲口加一次草料。

     普勝拿起一個大撮箕,從草料囤裡挖了幾撮箕軋好的草料,拿一個海大的水瓢舀了兩瓢水,往石槽中一潑,舉起一根粗大的攪料棍,來來回回地在石槽中攪動了一番後,把豆料、谷糠并混着軋刀軋得碎如草沫的麥稭、谷稈、紅薯秧等,攪拌得均均勻勻的。

    望着廄棚中默默拱嚼着草料的牛馬,普勝一面将手在水裙上抹了幾抹,一面操着攪料棍出了馬廄,來在院中,練了一路少林羅漢棍,放下攪料棍,看了看天,又側耳聽了聽四周的動靜,爾後,在一堆草上仰面朝天躺了下來,一面搖起二郎腿,兩眼似眯非眯地望着天邊的半邊殘月和滿天繁星在浮雲中隐隐現現…… 晚涼的風兒吹在身上實在爽。

     就在一陣雲遮月沒的當兒,忽見一個黑影"嗖"地飄過寺牆去了。

     普勝打了個激靈,卻依舊躺在那裡一動不動。

     寺外的山林,有枭鸮凄厲的叫聲傳來。

     普勝翻身側向一邊,枕着自己的胳膊,捂着半邊臉,在麥稭堆上舒舒服服地打起鼾來。

     唿唿啦啦,又一個黑影飄出寺牆。

     普勝依舊一動不動,微微打着鼾。

     突然,一陣狂風驟起,一時間,天昏地暗,令人睜不開眼。

     風越來越大,把一堆麥稭掀了一院子。

     好大的風! 普勝一個鯉魚打挺猛地跳了起來,迅速奔到一處院牆下。

     昏黃的馬燈之下,可見牆上釘了一大溜的木釘,釘上整整齊齊的挂着各種籠嘴、紮脖、夾闆、繩套、紮鞭之類的畜具。

     狂風把各種畜具吹得亂晃。

     普勝在一個驢紮脖裡掏出了一包什麼東西揣在懷裡,看看左右無人,蓦地,在地上躍了兩下,三蹬兩蹬地便躍上了高高的寺牆。

     轉眼之間,身影便消失于茫茫的暗夜之中…… 茫茫夜色,風高浪急,一片龍舟水殿伫立汜水碼頭,浪子嘩嗵嘩嗵地擊打着船舷。

     當今陛下最高大的龍舟,仿如一座山似的豁然在前。

     燒掉龍舟,昏君楊廣就不能如期南下! 隻要朝廷能鎮守在北方,四方動亂終會被平定,天下便不緻生靈塗炭…… 今夜風高天燥,事情順利的話,風助火勢,能多燒掉它幾座大船,最好是"火燒連營",大事可成矣! 阿彌陀佛!隻看大隋的造化了! 皈依師、上座善護交待自己擔當此任時說——開皇初年,隋文帝和隋文後曾為少林寺賜寺田萬畝,祖庭方有今日之盛。

    為報國恩,為師命你前去執行此任,若能阻止陛下南巡,居中而制外,最終便能平定四海動亂。

     他搖搖頭:"弟子不想報國,隻願救民。

    " 師父說:"國泰,民方能得安。

    皮之不存,毛将焉附?" 一名普通僧人,一座山林古寺,能為天下安定,為百姓得安而做的,隻有這一點了…… 蓦地,隻見高高的龍舟之上一團火光崩起,一時,龍舟前後的數艘大船俱都火起! 突然,有人高叫:"不好啦!船着火啦!趕快救火啊!" 一時,許多工匠和官兵全都湧了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