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羅刹女幫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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犷淫漢。

    不久,即為所乘,初經人道,不免痛苦,也隻得逆來順受,未幾苦盡甘來,享受到人生樂趣,方才破涕為笑,樂于相就,而且自願繼續獻身,任其所為。

    但也有不堪對方跺躏淫辱,痛哭失聲者。

     事後,那批采花客覺得所歡都是處女,不甘心就此放棄,堅決要把她們帶走,願者自動随行,不願者也被強擄而去。

    他們不理會對方的頭蔔有無秀發,隻要是雌的,都舍不得讓她留下來。

    過了一會,聽到馬蹄得得、三五成群,離開了現場,庵裡隻剩下三五個老尼,燒飯的老媪,和——千年輕師姑,法名智慧。

    當禍事發生時,她正在廁所,一聽外面大哭小叫,知道情況不妙,頓時吓得面無人色,連忙拉起褲子,也來不及束好褲帶,慌張地躲入柴房,鑽進茅草堆裡暫避,所以庵中除了老年尼腽不受歡迎,未蒙男人青睐或光顧,以及智慧師姑僥幸僅免之外,其餘幾十個年輕美貌的,一律都被劫擄。

     這事發生後,立即轟動了羅刹邦京城,公安大臣赫天雲聞報,連忙親往調查,一邊派兵駐守尼庵保護,一邊将智慧送回她的娘家。

    他查出那批綁匪淫賊都是外籍的考生後,勃然大怒,火速派遣鐵騎兼程分路追緝。

     次日傍晚,鐵騎陸續歸來,有的在本邦邊境截住了幾個考生,并帶回肉票人贓,師姑送回本家,由其父母看管,女尼則重返原庵,繼續修行,或棄尼還俗,悉聽自便,不予過問。

    至于綁匪考生,立即就地正法,以警效尤。

    此外,許多業已逃離邊境的綁匪,追捕不獲,即由當局行文鄰邦近族以及遠地部落,請求協助緝拿,歸案究辦。

     數日後,擺夷邦、苗蠻邦、罐兜族和撩俚族分别押來綁匪及肉票多名,并要求重賞,均得如願以償,而處理犯人和肉票的辦法,都與上述相同。

     這時,漏網的綁匪尚有十分之二,但當局依然不肯放松,加緊向各方面繼續追緝。

    不料一波末平,一波又起。

    城内西隅女修道院的附近地段,巡官在一夜之中,連續地發現了三十六個去了勢的男屍,證實都是外地考生,而其中五屍,由菩提子驗明正身,都是魔國虎狼山野仙富钰和郎三妹夫婦的兒子,綽号虎彪豹豺狼五惡。

    這件案子使菩提子和葡萄仙子大為吃驚,預感禍事到了。

    菩提子想到富郎二仙乃是魔國最有勢力和最難糾纏的人物之一,不僅地位崇高,而且又是國王通天教主的寵臣,即使像龍風山的龍公風婆,也不敢撼搖富钰一下,富氏五惡遠在魔國,離開羅刹邦不知道有幾千萬裡,怎會私自下凡,扮成考生,悄悄地前來應試?他們假造姓名籍貫,若非自己目光銳利,過去似曾相識,也認不出是五惡的屍體。

    目前,他們同時在本邦遇害,使富家絕種,其父母必然不肯罷休,追究責任,自己與葡萄仙子都脫不了幹系,這事如何了結? 他又想到五惡武功高強,道行雖非上乘,也可算是比下有餘,而人間紅塵誰有這樣大的本領和膽量,竟能殺死五惡?接着,他暗忖:一舉而閹割三十六個男子,此人的手段真是太毒辣了。

    殺其人倒也罷了,何必再要去其勢,想來這事必與女色有連帶關系,難道兇手是一個女性嗎?不,一個女子必無這樣大的能耐,而連殺三十六個男人。

    可能兇手不止一個女人,或許兇手是一個男子…… 他橫想豎忖,猜不透誰是殺人犯,終于一籌莫展,搖頭歎息。

     這時,葡萄仙子也在凝神靜思,忽然心有所得,正拟開口說話,但看到菩提子搖頭歎息的窘态,不由嗤的一笑。

     菩提子聽到笑聲,問道:“禍事到了,你還笑得出來?這件事是我不好,異想天開地主張招考驸馬。

    如果我不提出這個建議,現在也不會發生如此尴尬的事情。

    ” 葡萄仙子道:“不關你的事,我也有責任。

    目前禍事已經發生,我們必須面對現實,共同計劃,怎樣應付富钰夫婦。

    ” 菩提子道:“當然……如能捉到兇手,我們就可向富家交代。

    ” 葡萄仙子道:“你知道兇手是誰嗎?” 菩提子搖搖頭,默然無語。

    過了片刻,葡萄仙子道:“捉到兇手,當然很好。

    如果捉不到,我倒有兩個辦法對付他們。

    ” 菩提子道:“請你講出辦法來,是否行得通。

    ” 葡萄仙子道:“第一個辦法,我們隻要把那五屍都當作外族考生的遺體,與其餘的三十一屍同樣土葬,等到以後富家查問時,屍體早已腐爛,就無從證明其子五人是在本邦遇害,何況他們生前假冒籍貫,使我們更有理由推卸責任……” 菩提子道:“當然可以這樣做,不過,以我們的身份,這種做法是明知其然而不以為然,似乎于心有愧。

    此外,富氏五惡愉逃出國,必與别的同黨一起下凡,而且目前可能已經混迹在衆考生之中。

    假使我們隐瞞事實,這是給那同黨一個誣告的機會,又使富钰夫妻振振有詞,硬說我們情虛不報,必是兇手無疑。

    到了那時,我們百喙難辯,被迫處于下風,官司就要輸了。

    所以我不贊成這樣做,那末,你的第二個辦法呢?” 葡萄仙子道:“我們把事實上奏國王,一邊我再具函懇求兩位義父從中周旋,對付富钰夫婦。

    ” 菩提子沉吟一下,道:“上奏國王是對的,但要求大夫子和千手前輩從中幫助,我也不贊成。

    ” 葡萄仙子道:“為什麼不利用大勢力?難道我們二人能與富家對抗嗎?” 菩提子笑道:“理之所在,我什麼都不怕……”停頓一下,他繼續道:“假使我們理直,而卻被對方所制,大夫子和千手前輩就會自動挺身而出,替我們支持正理,反之,求也無益。

    ” 葡萄仙廣道:“你也說得不錯,可是我必須要寫信給兩位老人家,報告實際情況,否則,他們一定要生氣的。

    ” 菩提子不再反對,低頭靜思。

     須臾,葡萄仙子道:“喂!你真的不知道兇手是誰嗎?” 菩提子道:“不知,你知道嗎?”葡萄仙子道:“我想到了一個可疑的線索。

    ” 菩提子眼睛一亮,道:“哦!我倒要請教?” 葡萄仙子道:“為什麼死者都被閹割?” 菩提子道:“想來這事與色字有關。

    ”葡萄仙子點頭道:“那麼你認為兇手是男子呢,還是女人?” 菩提子道:“依常理推想,忌奸殺奸夫,兇手應該是男人。

    ”葡萄仙子道:“不,是女人。

    ”菩提子道:“何以見得?” 葡萄仙子不答反問道:“前晚的色情案發生在什麼地方?” 菩提子道:“你怎麼明知而故問?” 葡萄仙子道:“問題就在這一點。

    ” 菩提子道:“難道京城裡面也有尼姑庵嗎?” 葡萄仙子道:“不,女修道院。

    你不知道嗎?” 菩提子道:“我一向不注意女人的事情。

    何況是道姑修女。

    ” 葡萄仙子白了他一眼,道:“假正經!” 菩提子道:“那麼,女修道院又如何呢?” 葡萄仙子低聲道:“院裡修女道站們個個的武功十分了得,都有萬夫不當之勇。

    ” 菩提子聽了。

    笑道:“如果是這樣的話,我們對富家就有交代了。

    前晚尼姑庵與昨晚女修道院的兩件案子如出一轍,不過那三十六個考生的運氣壞透了,包括五惡在内,未享風流,就為人所閹,即使在地府做鬼,也不能娶鬼妻,享受風流了……” 葡萄仙子連忙打斷他的話鋒,又白了他一眼,道:“輕薄!” 菩提子面孔一紅,自知失言,尴尬地道:“你聽我說下去……那些修女道姑閹殺采花賊雖是兇手,實屬自衛,倒也未可厚非。

    ” 葡萄仙子道:“若說她們是兇手,未免言之過早,但嫌疑卻非常大。

    ”菩提子道:“那麼,我們怎麼辦呢?”葡萄仙子道:“我想請你夜探女修道院,假裝前去采花……” 菩提子插嘴道:“你休再說下去了,我不會聽你的話,去做這種醜事。

    ”葡萄仙子道:“假戲假做,你為什麼不去?” 菩提子道,“話雖如此,但名譽難聽。

    同時,别人不知道我在做假戲,萬一弄假成真。

    我也怕會被她們閹了。

    ” 葡萄仙子笑道:“膽小鬼!你不去,我去。

    ”菩提子道:“你去采花?” 葡萄仙子唔了一聲。

    菩提子會意道:“你想女扮男裝,是嗎?假如她們之中,有男人假扮女性,那麼你這樣做,送上門去的白食,正是投其所好,被對方享受。

    ” 葡萄仙子道:“這事倒不可不防。

    但我也有辦法對付。

    ” 菩提子道:“什麼辦法?” 葡萄仙子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

    ” 菩提子笑道:“你把對方閹了,卻是好方法,可是你不嫌那醜東西污染你的玉手嗎?”葡萄仙子面孔一紅,道:“我用刀斬。

    ” 菩提子道:“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 葡萄仙子道:“哦?你肯夜探女修道院嗎?” 菩提子道:“是。

    假使你要我這樣做,我必須要扮女的,同時還要向你提出一個條件。

    ” 葡萄仙子道:“請說!” 菩提子道:“我要求你扮男的,和我一起去。

    ” 葡萄仙子道:“這倒很是有趣!如果對方确是如你所說:男的扮女,女的扮男,那末,你就有機會閹人,而我卻不會被人所閹,那真是個好主意。

    ” 菩提子道:“你答應我的條件嗎?” 葡萄仙子點頭,表示同意。

     菩捉子道:“現在時間太遲,我們來不及這樣做,明天和後天又是考生筆試和發榜的日子,隻怕也沒有功夫。

    我想還是大後天晚間去幹這件事吧!” 葡萄仙子道:“好……現在言歸正題,如果五惡的同黨現已向富钰夫婦報告訃音,等到他們聞訊趕來,最快也要在十四天後才能到達,假如我此刻用飛鴿傳遞訃告,他們在十天左右就能趕到這裡。

    所以,我們必須在十天之内把兇手捕獲歸案,否則後果不小,手尾甚長。

    ”菩提子道:“不,不必煩勞飛鴿傳。

    ”葡萄仙子道:“為什麼?” 菩提子道:“飛鴿雖能争取時間,消息早到,但鴿性馴良,自衛力量薄弱,中途易受它最大的敵禽‘獵鷹’突擊,往往出事,使我們欲速反遲,不如派遣‘急腳專差’持函去報兇訊,這樣做法,我們制造人證和物證表明敢于面對事實,絲毫沒有虛心,對未來的訟事是大有幫助的,而對方接到訃音的早遲,乃是次要問題。

    ”葡萄仙子聽了點頭稱善。

    菩提子道:“本邦天氣甚熱,三十六具屍體容易腐爛。

    現在你趕快通知公安部門,立即把屍體塗上防腐劑,移置城外虎蹲山麓的岩穴裡,因那處地脈與玄洲風山相通,噴射冷氣,能将屍體凍幹,終年不腐。

    我們必須要保持屍體完整無損,先讓其家屬前來驗明正身,然後入土為安。

    這是我們表白心迹和證明自己并非兇手的辦法。

    ” 葡萄仙子又點頭答應,心裡暗贊菩提子思考周詳。

     考試前幾天,當局剔除了一批冒名頂替,不合資格的考生。

     大考正日,京城裡共有百個試院和考場,包括臨時借用的學校、寺院、道觀、祠堂等在内,分别同時進行筆試。

     考試的範圍很廣,以文詩(五絕,七絕,五律,七律。

    五古,七古,排律等七題,任選五題,有的限韻,有的不限韻),曆史和地理為主,書法(十個大字),畫圖,音樂為輔。

     時間限定二十四小時,自上午十時起至次晨九時止,(進食,打盹和大小便的時間在内),幹糧茶水由當局供應。

    考生編号,代替姓名,以防作弊。

     考房簡陋狹窄,各座相隔一闆。

     考場傳出拖長音的鐘聲之後,衆考生肅靜地魚貫入内,各依号數走進考房坐定。

     接着,許多書吏分發試題及空白考卷,于是衆考生開始文戰。

     當時天氣悶熱,蚊蠅又多,考生必須有健康體格和堅強忍耐心,才能适應這種環境。

     考場門禁森嚴,内外隔絕,牆隅屋角均有衛兵站崗,往來通道也散布着巡卒,作流動性的檢查。

    除監考官和侍役外,不準閑人亂闖。

     考生完成每一題的試卷呈交後,試官立即當場批閱,評定甲乙,再由另一試官複評,于是發給謄錄登記,以便彙總各卷成績。

     試官都是本邦有學識的耆宿名士,他們無一不希望自己所批閱的考卷得中榜首,若考生選為驸馬,那末。

    這位閱卷試官便是那驸馬的老師了。

     這時,衆考生埋頭寫作,考場裡一片靜穆。

    有的考生滿腹經綸,文思泉湧,手不停揮,千言萬語,倚馬可待,文卷完成,随即呈交試官,接着開始詩卷。

    有的雙手捧頭,搜索枯腸, 一邊作苦思狀,過了半天,一字也不能下筆,隻得長歎一聲,放棄考試,自動退席。

    有的态度審慎,作文寫詩,不徐不疾。

    再三修改,然後背清,交卷之前,又看了一遍,以示鄭重。

    有的考生夾帶書本,被監考官發覺,立遭斥責,并驅逐出場。

    也有對考試不當一回事的考生,寫字潦草,猶如塗鴉,滿卷塗改甚多,墨痕污迹縱橫不一,敷衍了事而已。

     到了午夜,衆考生都已疲乏不堪,大多數人橫斜着身子打盹了,或伏案小睡,或閉目養神。

     忽然考房外面響起了一陣刺耳的喇叭聲,考生們都從夢中驚醒,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也不敢出外探望。

     接着,巡卒三五,一邊敲着竹梆子走路, 一邊輪流高喊道:“為人不做虧心事,夜半敲門心不驚。

    ” “為人做了虧心事,今夜就要眼前報!” “做人不來報仇,做鬼也要報冤!”“有冤報冤!” “有仇報仇!” 巡卒們這樣叫喊之後,又重複地再叫喊了,終而複始,邊叫喊邊走路,從許多考生的門前經過,越走越遠,不久,聲音漸漸地消失。

    衆考生聽了,顯示各種不同的表情。

    有些人态度自若,完全不把它當作一回事,依然打盹養神,或被巡卒吵醒後,就不想再小睡了,繼續做他們的試題。

    有些人膽量很小,心裡吃驚,舉目向房内四周觀察有無異狀。

    隻見燈光照亮,一切如常,方才放心。

     有些人根本不相信鬼神的存在,暗罵那些巡卒愚蠢迷信,擾人清夢,該打嘴巴。

    有些人過去做了虧心事,例如:謀财害命,殺人放火;先奸而後不娶,使對方畏羞自盡;為非作歹,直接或間接置人于死地,或殺人于無形,那就是有傷陰陀。

    聽到了那些巡卒叫喊後,不免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有吓得面如土色者,經不起心理上的威脅,就開門出去,悄悄地溜到試院邊戶,實行逃考。

     有大聲驚喊,在房内昏倒,不省人事者,試官聞聲趕來,見此情形,立即召醫救治,灌以姜湯,終于漸漸蘇醒,但因精神委靡,神志沮喪,無法繼續考事。

    隻得準予免試。

    試官問他為什麼大聲驚喊,則吱唔其詞,答非所問。

    再問,就閉口不言,形同啞巴,惟張目四顧,似有所見,忽然面現驚色,喃喃自語,接着放聲大哭不已,顯然他發癡了,于是被扶出場。

     有在考房中,忽然吐瀉兼作,或頭痛發熱者,不下十人。

     一個姓邱的考生正在埋頭寫卷,忽覺一陣冷風吹來,燈光漸漸黯淡,呈慘綠色,不由吃了一驚,擡頭一看,有個美貌女子,年約雙十,身穿青衣,正在對他注視。

    邱生并不認識此女,想要問她是誰,但對方已先開口,道:“對不起,奴家找錯人了!”接着就退了出去,而房中燈火立即伸長,亮光恢複如常。

    他明白此女可能是鬼,但既已來而複去,顯然與已無關。

    正思忖間,忽聞鄰房發出異響,側耳靜聽,似是女子責罵聲,和男子哀求聲,不久,有個男人慘叫,等到監考官率衆奔來,已經斷氣了。

     此外,在考房中,無故倒斃者尚有三名之數。

     另有許多考生聽到鬼哭聲,也有甲房考生聽到,而相隔一闆的乙房考生卻毫無所聞。

    顯然聽到鬼哭者,都是運氣不佳名落孫山的人。

     這樣的事情此起彼落,吵擾了半夜,弄得試院官吏奔走忙碌,六神不安,直到五更雞唱,開始平靜。

     在京城百個試院和考場裡,都發現了或多或少,莫名其妙的死亡者,甚至考生被仇家斬殺,血濺考房,也有多宗,而當局既不能查出死亡原因,又無法追緝兇手,隻得暫以鬼事和人事作祟為藉口,列入懸案,容後處理,好在當時羅刹邦和其他鄰近邦族都信仰鬼神,以及熱衷于人事上的冤冤相報,所以無人對當局提出異議。

     到了次晨九時,大部分考生都已交卷,拖着疲乏的腳步,懶洋洋地陸續離開試院和考場,回去休息。

    另有少數考生尚未考畢,急得滿頭大汗,在考房裡賴着不肯出來,作最後的努力,但監考官吏卻毫不容情,等待時間一到,立即進去搶卷。

     不久,在試院考場裡,除試官,監考官和書吏,輪流改卷或謄寫考績外,顯出一片清靜。

    考生早巳離去;駐兵巡卒也撤退了。

     接着夫役工匠進行打掃,和拆除臨時所建搭的考房。

    試官們個個面現倦色,依然手不停揮,批閱衆生的考卷。

    他們依照各該試院主考的意見,取錄從寬,那就是把可取與可舍之間的巷子一律錄取,以免遺才,再将初步檢定的考卷上薦總試院,由高一級的試官們再加批閱,最後呈請總裁決定中式與否。

     初步檢定,棄置了大批考生,二次批閱,又有不少人數落選,到了總裁手中,隻有一百一十一份文試考卷,不分名次,全部及格,立即發榜,井定明日午時舉行武試。

     當然,文試失敗者不得參加武試。

     武試的正副總裁也是陳根與赫芳,屬下試官都是本邦高手,但考生中也不乏武功卓絕,左道旁門的奇士,隻怕臨場發生意外糾紛時,試官或許力有未逮,難以制服,因此,當局征得葡萄仙子同意,懇請菩提子充任裁判官,俾收控制場面,鎮壓兇頑之效。

     内部安排妥當,武場布置整齊,到了比武正日的上午大批男女觀衆早巳争先入場,搶占座位,擁擠得坐無虛席,水洩不通,但臨時還有許多人蜂擁而來,找不到座位,隻得圍立場邊,或席地而坐。

     觀衆之中包括各邦族部落的達官貴人,士農工商,武林奇人,綠林豪客,僧道尼巫,娼妓竊賊,以及昨天文試落第的許多考生。

     有些人攜帶妻女,來選佳婿,有些人來觀摩武功,當然也有為了做買賣而來探路,為了好色而來獵豔,以及明取暗偷,混水摸魚之輩,但大多數人是來看熱鬧,并希望增廣見聞和知識。

     在武場對面的觀衆座上,有一群數約二十多名的女子,芳齡在十八九到三十上下之間,個個容貌美麗,衣服新穎,雙袖甚長,談吐文雅,态度大方,但不知她們是誰家的眷屬,為何井無男伴保護,令人猜疑不定,所以最為場中的許多遊蜂浪蝶所注意。

    于是他們漸漸地移動過去,以便接近搭讪,得親芳澤。

     此外,另有十三個座位,由一位老年女道率領十二妙齡道姑占據着,也為觀衆所注視的目标。

    那十二道姑貌如天仙,姿态美妙,一舉一動,逗人喜愛,隻因那老年女道面貌醜陋,态度冷漠,雙目炯炯有光,使人望而生畏,不敢逼視。

    在她的身邊雖有一個空位,但一般好色之徒隻在較遠之處逡巡,誰也沒有膽量上前去坐。

     這時,那邊忽然來了一個面如冠玉,文質彬彬的公子,年約二十左右,頭戴書生帽,手持玉柄折扇,身穿青羅長衫,腳踏青靴,風流潇灑,舉止穩重地走到那老年女道的身邊,先作了一揖,然後坐于空位。

    一邊面露笑容,眼光閃向同排位置上的十二道姑一掠而過。

     老年女道也看了那年輕公子一眼,并不幹涉他坐下來,卻冷冷地道:“這坐位已經有人預定了,她不久就要來的。

    ” 那公子微笑道:“師父,請容小生暫坐片刻,等到本座的主人到來時,小生讓位就是,不知師父可答應否?”他說着,又順便看了衆道姑一眼, 老年女道聽到那公子口稱師父,而且說話也很得體,就點頭不語,同時,那十二道姑對于這位漂亮而有禮貌的年輕公子似乎都有好感,不約而同地把美目瞟了過來,看個不停。

     須臾,一個看似三十左右而實際已是四十歲以上的貴婦走了過來,在那公子的身邊立停。

    那公于會意,立即起身讓坐,雙手一拱,道:“對不起,大姑,小侄失禮了!”說着,連忙轉身離去。

    那中年貴婦對他徽徽一笑,也不客氣,坐了下來,眼睛盯着他的後影,要看他走到什麼地方去,不料這年輕人不往别處,迳向她的來處走去。

    竟然坐在自己剛才所坐的座位上,也就是武場對面的觀衆席上,二十多十美女群中的正位,這使她心裡生氣,但也覺得奇怪,此人怎會知道自己一人而占二位,顯然這小子是大有來曆的,不由刮目相視。

     原來那公子并非一個未蔔先知者,他隻不過聽到這裡鄰座的老年女道施展傳音入密功夫,叫那中年貴婦過來,才明白本座乃是空位,并無座主而已。

     老年女道為了要證明自己剛才說過的話——“本座已經有人預定了……”,同時讨厭這小子的賊眼不斷地偷看自己的女弟子,所以就傳音暗召同伴過來,想把他趕走,卻不料反為對方利用機會,鑽進了群芳叢中。

     她,和那中年貴婦一樣,想不到自己洩露了傳音入密的内容,更不提防這文弱公子有竊聽播音傳密的本領,還以為他隻不過是鬼靈精怪,目光尖銳,拆穿了自己一人占據二位而已。

     那中年貴婦不甘心這小子坐在那邊位置上,與自己的女伴和女兒們混在一起。

    萬一此人是個花花公子,勾引她們上當,那不是好玩的。

     她坐在這裡,心中忐忑不安,眼睛盯着那邊看,監視這小子的行動,一邊暗運收音神功,以便察聽他有否向她們說出挑逗性的言語。

    她暗自打定主意,假使這小子稍有越軌行動,或講話輕薄,她就要趕過去,掌他的嘴。

     當那公子坐定時,旁邊的姑娘連忙向他看了一眼,接着回轉頭去,對着中年貴婦,櫻口傲微顫動,對方的耳邊立即聽到聲音,“媽,你為什麼和這位公子對調坐位?” 這是傳音入密的蟻語,别人都沒有聽到,但旁坐的公子卻已聽得一清二楚。

     接着,中年貴婦的回音到了,她說:“蕙兒,當心這小子,不是好東西。

    ” 那姑娘聽了,雙眸向那公子一瞟,看到他面貌端正,斯文地坐着,不像是個壞人,心裡卻不以母親的話為然。

     這時,人叢中忽然擠出一個黑臉漢子,粗盾大眼,滿面橫肉,走近那公子身邊,喝道:“喂!朋友,你為什麼占據俺的坐位?” 那公子聽了,連忙雙手一拱,道:“哦,這是你的坐位,對不起,在下讓你。

    ”他說着,正拟起身讓位,但立即被旁坐的姑娘阻止,隻聽得她嬌聲道:“不,這是家母的坐位。

    ” 這漢子一看姑娘出場,心中暗喜,因自己正好乘此機會與她搭讪了,随即裂嘴笑道:“姑娘,這小子坐得令堂的位置,俺坐不得?” 那姑娘怒目向對方看了一下,正拟發作,忽然聽到一個聲音傳來,“蕙兒,不要多事!” 原來這是中年貴婦說的話,不知她在何時走了過來,人已經立在旁邊,接着對那漢子道:“壯士,那邊有一個空位。

    ”她說着,一邊向後一指。

     那漢子順着她所指的方向一看,确有一個空位,但鄰座乃是一個又老又醜的女道士,心裡有些不願意,但旋即發現那邊還有許多美麗的道姑,就改變主意,欣然接受了她的指示,連忙擠了過去,惟恐這空位為他人捷足先得。

     這裡,那年輕公子早已在他們說話的時候離座而去,擠入人群,不知去向,使蕙兒姑娘芳心若有所失,暗恨那黑臉漢子不已。

     不久,武試開始! 武場四周分駐五百精兵,由已故元老梧桐先生之孫梧桐文統領,維持公安秩序。

     主考台的正座上并肩坐着陳根和赫芳,左右兩旁分坐陸生和武青,台下試官乃是梧桐子,赫天雲,梅展,伍真,歐陽英,司徒青,區彭,尉遲公明,浦雲飛,公孫元,李正,王曾等十二人。

     彭志和菩提子擔任裁判。

     此外,另有許多官吏佐尉分任評判計時,記分,譽錄,糾察,巡場,供應布置等工作。

    醫務方面也安排了醫官,醫士,吏目,救護和擔架等人員,井準備了大批藥物。

     考生共有一百一十一名,全部是昨天文試及格者,在武場中央排列數行,等待考試。

     考試項目包括騎射,步戰(拳腿功夫)、兵器(十八件武藝),以及輕功。

     騎射是以一百十一塊三尺闊,三尺高,并且編了号數的木牌,準備釘在木架上,牌面塗了白漆,中間畫着一隻三寸長的紅色大蚊子,加上三條細細的蚊須,試題叫做“馳馬射箭中蚊須”。

    冬冬冬……擊鼓是比賽的前奏曲,一百十一名考生也都編号,那就是第一号考生射第一号木牌上的蚊須,第二号或第三号考生射第二号或第三号木牌上的蚊須,其餘考生依次類推。

     射程百步,四周繞圈着鐵鑄短欄,使考生無法侵入百步之内。

     考生分成十組,第一到第九組每組十一人,而第十組則為十二人,湊足一百十一名之數。

    諸生騎在馬上,多數人用左手握弓,右手持箭,但也有人使用右弓左箭,這是依照他們平時射慣了的方式,各聽自便,不加限制。

     第一組考生十一人依次騎馬出發,由慢而快,繞着鐵欄的圓圈空跑了三匝,但從第四匝起,就對準目标,先發一箭,那就是一邊騎馬,一邊射箭。

    發箭時,馬不停蹄,繼續繞欄而馳,經過木牌後面,又繞到前面,那是第五匝了,考生立即再發第二箭,而馬又繞馳而去,等到繞回過來,才射最後的一箭,以合第六匝之數,于是第一組騎射比賽就算告竣。

     這種考試方式要比古人的“百步穿櫥”箭術更難,考生除眼明手快外,還須要沉着鎮靜,騎射兼妙。

     第二組比賽時,方式與上述相同,但木牌則重新更換,牌号也與考生相符,以免張冠李戴,混淆不清。

     十組騎射比賽完畢後,當局宣布第六号,十七号以及九十九号考生中式——第一名一六号,中二蟻須,第二名一十七号,中一蚊須;第三名——九十九号,中半蚊須,而考生的姓名則暫緩報告; 接着比賽步戰(拳腿功夫),規定騎射落選的考生仍得參加。

     這是淘汰賽,仍分十組,每組十一人。

    第一組與第二組比賽,第三組與第四組比賽,其餘各組依次類推,但很傷腦筋,考生卻多出了一個,那就是一百十一号考生沒有對手。

     試官們商讨結果,準予該生與第十組的優勝者比賽。

     冬冬冬……銅鼓又響了!鬥争開始。

    諸生為了名利,個個施展平生铯技,拳打腳踢,各盡全力,過程十分激烈。

    良久,勝負已分,試官高聲叫停,敗者淘汰出場,不得再試兵器和輕功;傷者由吏目派員扶攙,迳赴醫務處治療,死者一名,由擔架人員擡走,暫置殡館,擇吉入土為安。

    接着武場下半旗志哀。

     每組優勝者休息半炷香的時間之後,繼續比賽。

    這次複賽,雙方鬥争比剛才預賽更為激烈,敗者都受到或輕或重的傷勢,而死者竟有四名之多,令人悲痛。

    由于考生傷亡出人意表,當局臨時取消了決餐,随即宣布二十六位優勝者中選,再比兵器。

    名列騎射比賽的頭二三名一第六号,十七号及九十九号考生也在二十六個中式者之内。

    這時,菩提子發覺十二号考生,在預賽和複賽時,連續擊斃了對手二人,又第四十二号,五十三号和一百零九号考生也在複賽過程中,打死了對方各一人。

     但雙方鬥争時,拳腳無眼,雖說是打死人,不償命,但心狠手辣,必非良善之輩,因此菩提子嚴密注意那四個殺人考生的行動,一邊查閱他們的身世,隻見履曆表上這樣寫着: 十二号,安九峰,獠俚族谷山村人,年二十四歲,父安統,土司,母郝氏,師:文;穆智,武,魯亞公。

     四十二号,薩葆,苗蠻族黑勘埠人,年二十二歲,父薩黎,土酋,母賽氏,師:文,馬樣,武,陸子騰。

    五十三号;區吉祥,羅刹邦木山郡白泥村人,年二十三歲,父區剛,村長,母苗氏,師:文,孟斌,武,麻栗。

     一零九号,赤仲,空空部落昌都郡人,年二十二歲,父赤本,貴族,母花氏,師:文,葉元春,武,赫博。

    菩提子關心考生的武藝師承。

    此刻他已發現魯亞公和赫博二人都是武林枭雄,在中洲部落殺人如麻,犯了衆怒,當地無法立足,于是亡命荒外,想不到他們已分别為安繞和赤本所收羅,傳授其子武藝。

    至于陸子展和麻粟為人如何,菩提子一時無法查明,但從薩葆與區吉祥二人的個性推測。

    想來他們也非善類無疑。

    有其師必有其徒,所以,《禮記》有“擇師不可不慎也”之句。

     這次武試,菩提子僅以裁判的身份出現,地位不高,誰也不知道他是魔國的野仙,但實際上衆試官都遵從他的意見,一切措施也由他暗中協助調度。

    現在考試兵器,他密令梧桐子編定安九峰、薩葆、區吉祥、赤仲互比武藝。

     梧桐子知道菩提子要把那四人安排在一起比武,必有特殊意義,所以立即照辦。

     考試使用武器,要比徒手搏鬥更為危險,所以試官在比賽之前,再三對考生警告;雙方用武,嚴禁傷害人命,事實上這種警告隻可約束忠厚慈仁的考生,但兇惡之徒卻聽不入耳,把它當作廢話。

    剛才步戰比賽拳腿之前,試官也曾提出同樣的警告,可是安九峰,薩葆等并不理會,依然把對方擊斃,而當局鑒于打鬥失手,勢所難免的實際情況,也未便處罰那些殺人的考生。

    比武開始,照例擊鼓,鼓聲刺激人心,考生們個個精神抖擻,血液沸騰,抱着無比的希望,決心要在武場大顯身手,奪取榮譽。

     考生二十六人分為十三個小組,每組二人,編号如下: (一)六号——對——三十九号 (二)十二号——對——四十二号 (三)十七号——對——六十号 (四)十九号——對——六十七号 (五)三十七号——對——七十一号 (六)四十号——對——七十五号(七)四十九号——對——八十二号(八)五十一号——對——九十九号 (九)五十三号——對——一O九号 (十)六十九号——對————一号 (十一)七十九号——對————三号 (十二)八十号——對————六号 (十三)九十一号——對————九号由于菩提子的授意,現在梧桐于已把十二号安九峰與四十二号薩葆以及五十三号區吉祥與一O九号赤仲編在一起比武。

     鼓聲停止後,十三組考生立即分别動武,劍,刀,槍,锏,槌,叉,棍,斧等兵器,上下揮舞,使出渾身解數,各與對方酣戰。

     試官們也都全身武裝,手握自己慣用的武器、在旁監視,随時提防意外事件發生。

     菩提子目光如炬,向十三個小組逐一略作檢閱,發覺第一組的六号考生使用鋼叉,第三組的十七号考生,使用寶劍,以及第八組的九十九号考生,使用大環刀,都有高深武功,必可穩操勝券,其餘各組實力平衡,尚須一段時間,才能決定勝負。

    最後他輪流觀察第二組和第九組考生的打鬥,那就是安九峰對薩葆,以及區吉祥對赤仲。

     安九峰右手握劍,左手持鞘,力戰薩葆的雙锏,勢均力敵,武功不相上下,二人城府甚深,各以虛招誘敵,但雙方都不敢冒險進逼,以免進入彀中,所以這場比賽至少要互鬥千招,方可見到分曉。

    這時,另外三組已經賽畢,果然不出菩提子所料,試官宣布六号,十七号和九十九号考生分别獲勝。

     那邊,區吉祥和赤仲都是狠客,誰也不甘示弱,招招以實力硬拼,各已鬥得滿頭大汗。

    區吉祥的單刀舞成一片白光,護住全身,水潑不進,風吹不入,使赤仲的金槍不但無法占到便宜,而且往往被刀風迫退數尺,直到他加強攻勢,始能再度前進,恢複原來的陣地。

    在酣鬥過程中,他們互相一進一退,或退而複進,不下百次之多。

    雙方惡戰良久,不分勝敗。

     俗諺雲:鬥技者,以巧勝,鬥力者,以智勝。

     赤仲覺得這樣僵持拼鬥,實非善策,而且時間過久,自己必将精疲力盡,于是心生一計,假裝氣力不繼,招勢逐漸緩慢,勁道也較前衰弱,敗像已露,但又佯自運功進入,卻似強弩之末,一攻即退,返身便逃。

     區吉祥見此情形,心中大喜,不虞有詐,以為自己勝利在握,立即飛步追趕,不料對方突然轉身,回槍反攻,使他猛沖之勢,難以煞住,單刀也無暇招架,措手不及,敵人的槍尖已經貫胸而過,鮮血直流,隻聽得慘叫一聲,頓時死于非命。

     赤仲見到自己的回馬槍法一刺得勝,精神大振,不由樂極忘形,随手舉槍挑起區吉祥的屍體,向空中揮舞,像甩流星那樣的甩,鮮血濺灑滿地,而他還要哈哈大笑,這種兇狠的舉動,簡直不是有人性的所做。

     試官武青見了,心中大怒,立即高聲阻喝,一邊飛奔而來,要想把他逮捕,卻慢了片刻,因觀衆席上飛下了一個虬髯黑漢,來勢猶如迅電,沖近赤仲,揮掌斜劈,正中頭部,擊碎了天靈蓋,腦漿與血液橫飛,立即仆倒地面,也死于非命,而對面的觀衆隻聽到啪啪兩響,那是赤仲與區吉祥二個屍體跌仆地上的聲音,橫倒着相距不到三尺而已。

     那虬髯黑漢擊斃了赤仲之後,怨氣猶未消盡,俯身從區吉祥屍體中拔出金槍,要想去戳死者赤仲,以便依樣學樣,挑起他的屍體向空中揮動,也像流星那樣的甩,所謂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可是武青立即加以阻止,不許他那樣做。

    “尊駕何人,竟敢擅入武場殺人?”武青喝問道。

     那虬髯黑漢面現不悅之色,目露兇光,似乎遷怒武青前來幹涉,高聲道:“俺叫麻栗,乃是區吉祥之師,心恨此人,使用狡計誘殺小徒,倒也罷了,竟敢槍挑屍體,當衆侮辱,這種行徑真是豬狗不如,若不一報還一報,怎能消俺胸中之恨?你這試官呆立旁邊,未能及時喝止那小鬼行兇作惡,卻來阻俺報仇雪恨,是何道理?” 武青正拟答話,那邊觀衆席又竄下來二個大漢,不問情由,直撲麻栗,揮拳就打。

    麻栗也不示弱,立即抵抗,以一敵二,毫無懼色。

    三人惡鬥不到十招,又有一個大漢飛奔而至,随即加入戰局,變成了以二對二。

     那四個大漢功力雄厚,武青無法插手,心中甚急,連忙向菩提子請示意見,後者對他施了一個眼色,暗示稍安毋躁,靜觀事态發展。

     這時,各方面的武官——赫天雲,梅展,歐陽英以及公孫元等聽到這裡發生了事情,連忙奔跑過來,但都被菩提子揮手示退,終于仍回原處而去。

     菩提子看了—會,心裡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于是朗聲道:“各位住手!”他一邊說,人已進入戰團,雙手輕輕揮動,發出—陣狂風,已把那四個大漢分别隔離,被迫各退一丈,而他穩立中央,面現笑容,繼續道:“你們四位想來是區村長,赤貴人,和麻赫二位老師了。

    ” 那區赤麻赫四人看到菩提子面如冠玉,年齡不過三十,竟能在舉手投足之際,輕描淡寫地瓦解了二個戰局,這份功力真是世間少有,不由各自暗驚,即使像麻栗和赫博,平生閱人多矣,也從未見過這樣的人物。

     赫博不愧是武林枭雄,首先喝道:“尊駕是誰?何故包庇那殺人兇手?”他說着,向虬髯黑漢一指。

     菩提子不願顯示自己的身份,以免炫世駭俗,隻得假報姓名,道:“在下浦田芝,職居武場裁判,但井非包庇任何殺人兇手。

    ”赫博冷笑—聲,道:“好,既然你是裁判,為何這斯殺我愛徒,你不去問罪?” 浦田芝道:“令徒以巧取勝,足見高明,可是他目無天道,挑屍逞能,迹近瘋狂,這種形同鞭屍的行為,使區家祖宗子孫皆蒙羞辱,他與區吉祥生前既無不共戴天之仇,何故死後又加以殘酷的刑罰,令人百思不解,實為仁者所惡,鬼神所忌,無怪那位麻栗老師挺身報仇了。

    ”赫博正想反駁,但麻栗已搶先道:“浦裁判說得有理,俺因怒氣填膺,挺身報仇,乃是名正言順,義不容辭。

    ” 浦田芝目光如炬,向麻栗看了—眼,道:“麻老師,你也有錯。

    ” 麻栗不服地道:“俺有什麼錯?” 浦田芝道:“赤仲侮辱令徒屍體,已犯武場大忌,是非自有當局秉公處理,用不着你來越俎代庖。

    你擅入武場,藐視本邦考試法規,殺死我們的考生,在下必須向你讨回一個公道。

    ”麻栗道:“你将對俺怎樣?” 浦田芝态度嚴肅,冷冷地道:“在下要廢掉你那隻殺人的右手。

    ” 麻栗色厲内荏地道:“你敢!” 浦田芝冷笑—聲,道:“有何不敢!”他說着,走上前去,忽聽赫博道:“浦裁判,快廢掉這厮的右掌!”浦田芝聽了,連忙停步,回轉身來,朗聲道,“赫老師,不必慫恿……你教導出來的弟子太兇狠了。

    ”他停頓片刻,尖銳的雙目向對方注視,接着道:“過去,在黃葉村做了什麼案子,你明白嗎?清算你的人就要到來,隻怕你無法再躲在赤貴人的家裡了。

    ”赫博聽到浦田芝的話,面色大變,舉月向四周巡視,似乎心有所懼,連忙飛躍後退,頭也不回,逃出武場,瞬即消失,不知去向。

     接着浦田芝緩步走向麻栗,一邊嘴巴微微顫動,顯然他正以傳音入密功夫,使用壓力,威脅對方,但誰也不知道他的密語内容,隻見前者緩步前進,後者緩步後退,等到前者正要快步沖過去的時候。

    後者已經轉身飛奔而遁。

     浦田芝本來不想傷人,看到麻栗既已逃走,也就罷了,随即回頭走來,對着赤本,道:“赤貴人,令郎既已身亡,不能複生,冤家宜解不宜結,你也不必再想報仇了。

    赫博為人兇惡,你卻聘他為護院武師,把令郎教壞了,所以這件事,你也應該負些責任……”停頓片刻,他繼續道:“在下派人把令郎的屍體扛出去,快些入土為安,以慰死者在天之靈。

    ” 赤本雙目含淚,點頭答應。

     接着,浦田芝走到區剛前面,勸道:“區村長,人死不能複生,你也想開點吧!令郎技不如人,無話可說,但麻栗已代為報仇,死者也可瞑目了。

    ” 區剛嗚咽地道:“可憐我兒死得太悲慘了。

    ” 浦田芝歎息一聲,表示同情,暗示武青派人清理現場,接着又下了半旗志哀。

     此處驚波初平靜,那邊駭浪又洶湧! 再說安九峰與薩葆比武,初則雙方施展避重就輕的戰略,糾纏不休,但各無建樹而退。

    不久,一個企圖以虛招誘敵,一個使用隐藏殺機的把勢,但兩人都沒有上當。

    須臾,彼此硬拼幾招,旨在試探實力,兵器交擊,铿然有聲,卻誰也未占便宜。

    接着,他們不約而同地采取穩紮穩打的步驟,各尋對方破綻,以便乘機暗使絕招,可是功力不相上下,大戰數百招之後,依然打個平手。

     這時,安九峰心裡煩躁,暗思取勝之策,薩葆也不例外,要想速戰速決。

    于是彼此開始運用狡計,準備不擇手段,以達到置敵于死地的願望。

     正在酣戰之際,安九峰忽然低聲道:“喂!四十二号朋友,你肯退出武場嗎?” 薩葆一邊接戰,一邊也低聲道:“十二号,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試官歐陽英站在較遠之處監戰,根本聽不到他們談話聲音。

     安九峰道:“你若退出武場,代價是黃金千兩,雲土(鴉片)百擔。

    ” 薩葆道:“你想得好主意!可惜我的雙锏不肯接受這種小賄賂。

    ”安九峰道:“再加上一個我的胞妹,嫁你為妻,如何?”他說話時,揮劍如風,絕招層出不窮,企圖迫使對方就範,接受自己的條件。

    薩葆工于心計,乘機問道:“令妹的容貌如何?”他說着,故意裝出好像是被對方淩厲的劍勢所迫,步步後退的樣子。

     安九峰道:“舍妹貌如天仙,隻怕你這小子無福享受。

    ” 薩葆冷笑一聲,道,“胡說!獠俚族的女子都像母夜叉那樣,怎會貌如天仙?”說着,他立即反攻,雙锏橫砍直劈,施展渾身解數,招數之妙,似乎使對方難以抵擋。

     安九峰也假裝大驚失色,同時咬咬牙齒,表示憤怒,道:“小子,不識擡舉,我好意與你商量,竟然乘我不備,使用殺着,難道找真的會怕你嗎?”他說着, 一邊以牙還牙,右手劍,左手鞘,運勁進襲。

    一鞘重志得利,薩葆左手發麻,金锏被鞘震脫,铿锵一響,墜落地上。

     薩葆失去了锏,看似驚慌,其實是别有用意的。

    他面現怒不可遏的神色,喝道:“你想以醜妹來賺我,大爺怎會入彀?現在你試一試我單訓的滋味吧!”說着,揮锏猛進,但—觸即退,表示單裥敵不過對方的劍鞘左右夾攻,如此三進三退,依然積極抵抗,一邊節節敗退,而暗中伸手入袋,摸出一個漏孔的紙包,等到安九峰迫近時,立即奮力反攻,一锏劈去,卻被對方的劍鞘交叉架住,說時遲,那時快,他乘此機會,順手擲出紙包,中其鼻梁。

    隻聽得啊呀一聲,安九峰棄劍後躍,一邊以手掩面,準備退逃,但薩葆生性兇惡,趕上去劈出—锏,中其肩部,又聽得大聲慘叫,因對方在垂死之前,卻發動鞘上強有力的彈簧,射出了百餘枚牛毛似的毒針,刺得薩葆體無完膚,也慘叫一聲,立即倒地身亡,估計時間,他還比安九峰早死了片刻。

     原來那紙包裡面都是石灰,安九峰以手掩面是為了石灰進入雙目,感到一陣劇痛,顯然他已失明了。

    薩葆若不追殺安九峰,也不會遭毒針射死。

     當安薩二人比武時,試官歐陽英暗奉菩提子之囑,站在較遠之處觀戰,因後者深恨這兩個考生心狠手辣,在不久之前步戰複賽中,分别擊殺了對手,所以特把他們安排在一起比賽兵器,預料兩虎相争,必有一傷,殺人者人亦殺之。

    如今二人白相殘殺,均各死于非命,其結果恰與區吉祥和赤仲一樣,使惡人得到惡報,也并不出于他的意表。

     當歐陽英會同兩個醫官開始檢查屍體,彭志率領吏役多名正将清理現場的時候,觀衆席上竄下來二位老者,一瘦長,一矮肥,争相向歐陽英論理。

     瘦老搶先道:“敢問歐陽大人,小徒與薩葆比武,你身為試官監戰,何故站立十丈之外,袖手旁觀,他們以性命相搏,不加阻止,是何道理?”矮老接下去道:“是呀!我兒與安九峰比武,尊駕呆看他們自相殘殺,未能及時勸阻,見死不救,于心何忍?真是太不應該了。

    ”歐陽英向二老各看一眼,拱手道:“原來你們是安九峰的師尊。

    魯亞公老英雄,和薩葆的尊大人薩黎土酋,清恕下官失迎了!”他停頓片刻,歎了—口氣,道:“不瞞你們倆位,下官善觀氣色,令郎與令徒好勝成性,鋒芒盛旺,準也不甘屈居入下,過去殺人甚多,今日死相已露,因此,下廠官遠離戰區,暫避其鋒,若貿貿然前去調停,必為他們遷怒洩恨的對象,聯手攻擊,那末,目前橫死現場的人,隻怕就是下官,而不是令郎和令徒了。

    ”魯亞公冷笑一聲,道:“這樣說來,歐陽英大人似已預知小徒和薩葆今日壽終祿盡,這倒是奇事了。

    ”薩黎搖搖頭,表示異議,道:“我不相信尊駕善觀氣色,那隻不過是現在看到了人已死亡,才說出這樣的話來,藉以掩飾你自己見死不救,生性狠毒的罪行而已。

    ” 歐陽英态度嚴肅,冷然道:“殺人者,人亦殺之,并非奇事,但殺人者而不為人所殺,那才是奇事了……”他說到這裡,向魯亞公看了一眼,回頭接下去對薩黎道:“薩土酋,你不相信下官善觀氣色也好,說下官生性狠毒,見死不救也好,我都不在乎,但不知你來責問,有何目的。

    ” 薩黎雙眼滿布紅絲,對着歐陽英怒目而視,道:“你見死不救,必須賠償我兒的性命。

    ” 歐陽英聽了,暗想道:“有其父必響興子,此人不可理喻。

    ”也不回答,轉身問魯亞公道:“魯老,你是否和薩土酋一樣,也要向下官追讨令徒的性命?” 魯亞公道:“不,魯某拟請歐陽英大人一觀氣色,不知是否也像小徒一樣,死于今日?” 歐陽英道:“依下官看來,魯老,你的壽算正長,不過……” 魯亞公搶着說道:“不過什麼?” 歐陽英道:“剛才下官細察令徒所表演的武功招數,未能戰勝薩葆,是何原因?”魯亞公老奸巨滑,不答反問道:“你知道是什麼原因嗎?” 歐陽英道:“你最後一招‘柚底乾坤’,不教令徒,想來是怕他日後叛師,留着保你老命一條,是嗎?” 魯亞公的隐事被歐陽英說穿,心巾不免暗驚,但面不改色,否認道:“豈有此理!” 原來安九峰過去時常要求其師魯亞公喂招,但他攻勢淩厲,竟然施展殺着,企圖迫師傅傳授最後的絕招—一—“袖底乾坤”。

    剛才魯亞公在觀衆席上觀戰,發覺安九峰因缺少這一招數,威力大減,所以未能擊敗薩保,深悔自己吝于傾囊相授,遂使爰徒苦戰無功。

    這時,他一邊說着“豈有此理”。

    —邊思忖往事,覺得歐陽英明察秋毫,不愧武場試官。

    隻聽得歐陽英笑了一聲,道:“魯老,不要瞞下官了。

    你不肯教令徒“袖底乾坤”絕招,似已預知他早懷惡意,暗蓄對付你的陰謀了。

    ” 魯亞公道:“你說這話是什麼意思?” 歐陽英道:“過去你知道他的鞘中裝置着毒針嗎?” 魯亞公搖搖頭,眼光瞟向薩葆的屍體,隻見滿插毒針,屍色已呈灰黑,不由懔然道:“那些暗器,難道是他準備要對付老夫嗎?” 歐陽英道,“不是下官信口雌黃,妄說死者的壞話,若以令徒不甘屈居人下的個性看來,未必無此可能。

    今日他與薩葆苦戰,似有多次機會使用暗器,但心有顧慮,始終未敢輕試,直到中了對方的詭計,才施展此物,可惜太遲,使他死有遺恨。

    ” 魯亞公想到安九峰最近行動詭秘,令人可疑。

    往往乘自己午睡或打盹時,在房中舞劍弄鞘,似有惡意,他之所以遲遲未下毒手,也許還是為了自己尚未傳授“袖底乾坤”的原因。

    他想到這裡,忽覺心神動搖,顫聲道:“請問歐陽大人,魯某僥幸避過—劫,但似乎尚有餘殃,不知是抑不是?” 歐陽英道:“下官生性鲠直,除非不言,言必盡情,決不稍留餘地。

    依下官推測,魯老,你目前已有殺身之禍,若不早自為謀,隻怕死無葬身之地了。

    ” 魯亞公聽了,面色微變,但旋即恢複原狀,笑道:“是否為了小徒在此犧牲,引起後果?” 歐陽英點頭道:“你明白就好。

    快走吧!” 魯亞公拱手道:“拜托歐陽大人料理小徒的後事,老夫告辭了,後會有期!”他說着,飛身躍出武場而去。

    原來最初安九峰堅決要求前來應試,安統不忍過份阻止,但知子莫如父,憂其過去殺孽甚重,樹敵也多,惟恐發生意外,所以再三叮囑魯亞公沿途小心維護,而後者也一口應承,保證平安無事。

    如今變生不測,安九峰喪身武場,這雖非魯亞公之過,但也無法向安統交代,隻得溜之大吉,所渭走為上策。

     魯亞公離開武場後,歐陽英回轉頭來,對着薩黎,道:“你要下官賠償令郎的性命,隻怕未能如願了!” 薩黎怒道:“何故?”歐陽英嚴肅地道:“令郎使用狡計,以石灰灑瞎了安九峰的雙目,已屬違犯考試法規,倒也罷了,但他卻乘人之危,趕去偷襲一锏,務必殺之而甘心,這種神人同嫉,天地不容的兇惡行為,若非他現已受到了報應,下官也要擒而殺之,為人群除害,而你不知自愛,竟然如此厚顔,前來無理取鬧,還不給我快快滾回去!” 薩黎聽了,怒不可遏,像瘋狗那樣,沖了過去,企圖與歐陽英拼命,但後者怎會讓他近身,飛出一腿,對方立即應聲倒地,當由護場武士奔來,不問情由,加以捆綁,準備送官究辦,治其擅闖武場,搗亂公安秩序之罪。

     歐陽英目光如炬,向薩黎注視片刻,道:“松綁!姑念你有喪子之痛,放你回去,否則定要嚴懲不貸。

    你知道自己的兒子死了。

    心裡難過,但令郎殺死了他人之子,難道别人的心裡會覺得舒服嗎?”他說完話,把手向外一揮,衆武士就把薩黎逐出武場。

    這時,别組的武生都已試畢,決賽結果,雖無傷亡事故,卻發生了一件舞弊案子,牽涉到文場和武場的試官。

    作弊的具體情況是這樣…… 武比決賽結束,其餘考生都被淘汰,中式者隻有六号王力,十七号孟春,以及九十九号賈崇。

    那三位考生準予參加口試,掄元者即将成為羅刹邦女邦主之夫,也就是驸馬。

    無巧不成書,譽錄王充偶然翻閱武場考生報到簿,發覺九十九号賈崇的簽名字體非常生硬劣拙,心裡疑惑,暗忖道:“這樣連塗鴉也不如的人怎會在文場大比中得隽?”為了好奇和釋疑,他就檢查文場考生報到簿,核對之下,發現賈崇前後簽名的字體筆迹完全不同,顯然其中之一的簽字必是另有别人冒名頂替。

     茲事體大,王充不動聲色,拿着文武兩本考生報到簿,去見副主考赫芳。

     赫芳老成持重。

    仔細校對賈祟簽名的筆迹,确非—人所寫,于是暗囑王充保守秘密,切勿聲情,一邊與主考陳根商量,決要徹查這件案子,推求個水落石出。

     接着,陳根和赫芳立即召集文武試官,裁判,謄錄,書吏等,宣布提前舉行口試。

     這時,衆試官群集王宮正殿,依次坐定,都覺驚奇;為什麼原定明日口試而卻要提前舉行?此刻時間已晚,大家已覺饑腸辘辘,還要枵腹從公,心裡頗不高興,但這事既已由主考陳根和副主考赫芳決定,必有原因,所以誰也不敢提出異議。

    陳根舉目向左右座上的衆官——左座:梧桐子,赫天雲,梅展,伍真,歐陽英,司徒青,區彭,尉遲公明,浦雲飛,公孫元,李正,王曾,彭忘。

    右座:陸生,武青,賈基,孔吉,潘達,利山,範文,濮英,褚雄,陳培元,莫沛,盛珏——巡視一遍,問道:“裁判菩提子何故缺席?”另一裁判彭志欠身答道:“今晚他另有要事,不能出席,已囑敝職帶來小柬告假,請主考大人過目。

    ”他說着,從身邊摸出一張紙條,雙手遞呈主考,後者略加過目,随即放在案頭。

     過了片刻,赫芳也向各試宮巡視—周,道:“這兩天經過文試武比,各位大人辛苦了!” 衆官拱手作禮,大家謙遜幾句。

     赫芳道:“我們舉行兩場大比,過程尚稱順利,不知外界輿論如何?” 公孫元道:“這次武比,成績令人滿意,但考生死傷太多,實是美中不足,因此,外界頗有煩言。

    ”陳根歎息道:“老夫也有同感。

    ” 司徒青道:“本邦招考驸馬之舉,敝職不敢說是‘絕後’,但也可說‘空前’,所以遠邦近族的考生都踴躍而來,使我們博求俊彥,好裡選好,精中擇精。

    現在名列兩榜的三位考生,論資質都是上上之才,而落選諸生中也不乏文武兼備之士,如今本邦正在大量用人,何不乘此機會把他們羅緻,以免人才外流,不知諸公以為然否?” 陳根赫芳聽了,點頭稱善。

    王曾道:“聽說有許多落選的考生,已被有眼光的人家互相争奪,招為東床快婿了。

    ” 歐陽英道:“下官聽到一個消息,但不知是否确實……” 赫芳道:“什麼消息?”歐陽英道:“西海之中有一大島,面積萬裡,純女無男,個個美麗絕倫,據說也派了大批少女前來本邦擇婿,不知各位有否聽到這樣的消息?” 衆官聽了,信疑參半。

    尉遲公明問道:“歐陽大人,這消息是從哪裡得來?” 歐陽英道:“下官有個師妹,世居西南海濱,最近前來相訪,據說:有大批長袖女子,老少都有,從海外駕舟而至。

    在海邊上岸,因不識本邦路途,曾向敝師妹問津,所以,她得從一個天真爛漫的少女口中讨取了這個消息。

    同時,敝師妹知道當地海外有個女人邦,邦女常在海上遨遊作樂,雖從不與外人接交,但偶然也誘擄了出海捕魚的男性,一去不回,死生難蔔,所以那處漁民都有警惕,誰也不敢深入公海,冒險作業。

    ” 赫芳道,“這件事本座雖已掌握了一些資料,但目前不便發表,我們暫勿讨論……”停頓片刻,他接着道:“外界對于我們的考試制度有無不良批評?” 王曾道,“制度無淪如何好,總是死的東西,還要依靠活人去執行得好,才能起死回生,否則,就會受到外界批評。

    ” 赫芳道:“王大人,你這樣說,諒必已聽到有人在批評我們了。

    ” 王曾搖頭道:“不,下官的意思是隻要身為試官,評定考生優劣,,秉公無私,于心無愧,何必畏懼别人批評。

    ” 赫芳道:“話雖如此,但當局者迷,往往能從别人批評中得到一個糾正錯誤的啟發。

    ” 王曾拊掌道:“副座大人之言有理。

    ” 赫芳道:“在座諸公之中,有誰聽到外界的批評嗎?” 衆官默默無語,大殿裡氣氛平靜。

     須臾,陳根道:“我們忙碌一天,除疲乏外,肚子巳餓,理應進食了。

    本座早已吩咐光祿寺準備豐富的晚餐,快點傳呼那三位中式的考生同來享受。

    ” 衆官正感饑餓難忍,聽到有飯可吃,正中下懷,俱各大喜,可是他們又聽到主考陳根補亢道:“各位大人,不要隻管自己進餐,同時還須密切注意那三位考生的吃相和進退儀注如何,井請加以中肯的評語。

    ” 接着,三位考生——孟春,王力,賈崇,進入大殿,書吏謄錄捧着文房四寶,立即迎上前去,恭請他們分别簽名報到,然後谒見主考,副主考,衆試官和裁判等,大家客套幾句,便由陳根和赫芳在前帶頭,魚貫進入偏殿,殿内早巳安排了酒筵,還有許多與考試有關的文武官吏正在等候入席。

     衆人坐定後,侍役立即行酒上菜。

    大家不講禮節,放懷暢飲,高談闊論,笑谑無忌。

    考生三人混坐在他們之間,開始時,多少顯示着拘束,态度也不十分自然,後來也就漸漸有說有笑了。

    等到最後一道萊上來之後,大家酒酣飯飽有了八九成程度,時間已在黃昏,忽見一個武士從門外匆忙地進入偏殿,向副主考赫芳的耳邊輕聲講了幾句話,于是後者就擊掌三下,衆人的談話和嬉笑聲立即被掌聲打斷,内頓時變得一片肅靜。

     隻聽得赫芳高聲道:“本副座現已接得報告,批評我們考試不公,有人從中作弊!”此言一出,衆人無不驚駭,尤其是那些舞弊的官吏們聽了,恍如晴天霹靂,知道東窗事發,心裡大起恐慌,面色也改變了。

    接着赫芳嚴厲地道:“據告目前三位中選的考生之一似是問題人物,我們必須要對他整肅。

    ” 這時,衆人的眼光都集中在那三位考生的面上。

     王力态度自若,面不改色,依然吃喝如常。

    盂春面現笑容,安靜地舉目向四周巡視,旁若無人。

    隻有賈崇呆木地低着頭,不敢仰視,雙眉緊促,好像心事重重,顯然這一頓飯使他吃得不太落胃了。

     不言可知,那三生之中,賈祟必是問題人物。

     隻聽得赫芳又道:“本副座早已掌握了資料,知道誰是不法考生,不過,為了減輕處罰,還是由他自己認罪,所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頓停片刻,接下去道:“現在請這位自知有問題的考生,立即站出來認罪,大丈夫光明磊落,敢作敢為,但也要—人作事一人當,切勿因循,以免斷送前程。

    ”赫芳這幾句話講得非常有力,使那個問題考生無法抗拒。

     隻見賈崇滿面慚沮,站起身來,走到赫芳席前,雙膝跪倒,叩頭道:“晚生知罪!” 赫芳向他看了一眼,道:“你既來認罪,快點去寫坦白書,必須從實招供,若有半句虛言,罪上加罪,決不寬貸!” 賈祟聽了,依然跪着,不肯起身。

     赫芳喝道:“還不快快去寫?”貿祟叩頭道:“晚生武能舞刀,文難握筆。

    ” 赫芳道:“既然如此,本副座就派眷錄書吏各一,為你代勞,你說一句,他們寫一句,不得有誤!” 于是他吩咐眷錄書吏陪着賈崇,走出偏殿而去。

     接着,他又派遣四名武士,暗巾監視賈祟,以防他畏罪潛逃。

     過了片刻,赫芳高聲道:“把那個文場代考的捉刀人押進來!” 不久,一個文弱書生,雙手合枷,由武士拉着進殿,到了赫芳席前,畏縮地跪下。

    赫芳喝道:“下跪者何人,快報上名來!” 那書生道:“犯生賈峻。

    ” 赫芳道:“賈崇是你什麼人?” 賈峻道:“他是犯生的胞兄。

    ”赫芳道:“嘿!弟代兄考……”他停了一下,繼續道:“擡起頭來!”賈峻立即應命。

     赫芳看到此人容貌端正,就想起前日批閱他的文章,暢通流利,勁遒老練,兼而有之,頓時動了愛才之心,于是和善地道:“起來!你去寫一份坦白書,從實招來,不得有誤!” 賈峻起身,屈躬一揖,嘴裡連聲稱是,接着仍由武士押出殿去。

     過了片刻,赫芳的眼光向兩旁宴席上的衆試官巡視一周。

    朗聲道:“賈氏兄弟,一文而不武,一武卻不文,但文有真才,武有實學,都是難得的人物,何故急于求進,竟以身試法,令人不解?須知功名利祿為命運所系,豈能強求幸得?彼等不明此理,求榮反辱,以緻鑄成大錯,悔之已晚。

    依本副座觀察,賈家昆仲輪流應考,冒充—人,可能非其本意,必有幕後主使之人,利用二人面貌相似,初看難分彼此,于是使出這種異想天開的辦法,希望僥幸成功之後,便能攀龍附風,飛黃騰達。

    或固賈父乃是本邦首富,幕後人觊觎其财,遂獻此計,婉轉遊說,巧言慫恿,使其心動,實行險着,可是祖德未彰,家蔭尚薄,所以功虧一篑,在最後關頭敗露,遂有今日之禍……”他說到這裡,雙目炯炯向衆試官瞟視。

    繼續道:“本邦法網嚴密,賈氏兄弟如何能順利通過文武科場的層層檢查,而未被發覺?顯而易見,此事必有人從中作弊。

    考生自報名開始,經過檢驗身份,文科考試,武科初賽,複賽,決賽的—連串進行中,何故有那麼多的人為他們掩護效勞?想來不外乎買關節,通人情,逞權勢,納賄賂等種種活動,但不知在座諸公高見如何?’,這時,殿内氣氛非常緊張,衆官吏正襟危坐,屏息而聽,誰也不敢發言,而作弊的人無不憂心忡忡,如坐針瓤,預料這位副主考大人必将發揮驚人的言論,或采取嚴厲的手段,終于感到禍事就要降臨,所以内心也已由憂而懼了。

     果然不出所料,隻聽得赫芳嚴肅地道:“本副座可以斷言,考試各階層舞弊的人不在少數,查辦起來,株連必廣,而且可能此刻都在這裡坐着,科場作弊,犯罪非輕,小者革職,永不錄用,中則充軍坐牢,大處斬首示衆之刑。

    不過,本副座不願過份苛求,但望這批疑犯,立即自首認罪,坦白悔過,以便當局酌量案情的輕重,使大罪化中,中罪化小,小罪化無,甚至于隻要疑犯保證以後決不再犯,就法外賜恩,施行特赦,準予無罪釋放,獲得—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但這種結果,先要看他們坦白認罪的程度如何,才能作出最後決定。

    所以減罪和免罪的權柄是操在疑犯自己的手中。

    如果他們執迷不悟,自以為本身罪行無人知道,不肯坦白,企圖蒙瞞過關,那是大錯特錯了,因(一)賈氏二子正在招認,決不會漏列那批有關疑犯的姓名;(二)當局已掌握了—部份疑犯自動認罪以及他們檢舉别人的資料;(三)不少局外人氏也揭發了疑犯作弊的事實,井已提供了證據。

    凡此種種人證物證都能構成罪行,試問他們如何隐瞞,拒不坦白?”這時,幾個書吏從殿外進來,走到赫芳案前,分别遞呈了紙條,其内容都與考場舞弊的案件有關。

     赫芳看了字條,胸有成竹,道:“今晚暫停考生口試,依然改為明天下午一時,依照原定辦法舉行。

    現在已過黃昏,時間不早,如果各位之中有參與考場舞弊者,盼自動留在這裡,交代污點問題。

    至于清白君子,此刻就可以走了,因府上的親屬正在等待你們回去。

    ” 衆人聽了赫芳的話紛紛起身,準備走出殿去,忽見殿門和走廊兩旁出現了許多武士,個個全副武裝,守住了通路要道,不免躊躇一下,但真金不怕洪爐火,清白的官員們态度自若,順利通過走廊,昂然出殿而去。

    相反的,有些問題人物妄冀偷溜,卻被武士扣留,當然另有一部份疑犯自知身有污點,難逃法網,就知趣地留着不走。

     不久,大多數人都已離去,殿中隻剩二十餘名以賈基和伍真為首的大小官吏,畏縮地坐在原位,聽候發落。

     赫芳征得陳根同意,把所有的疑犯都交給彭志,連夜審問。

     當天晚間,三更左右,京城西隅的女修道院裡降臨了兩個黑衣夜行人,一男一女,年約二三十之間,躲在屋角牆邊,探望院内的動靜。

     女修道院内部範圍甚大,中央一座五層高閣,東南西北分列一幢二層樓宇,建築美輪美奂,富麗堂皇,俨然具有帝王之家的氣派,非一般官府所能比拟。

     那一對夜行男女在陰影裡伫立良久,不敢立即出動,因中央高閣的二層樓上燈燭輝煌,人聲嘈雜,而東樓的窗門裡也有燈光透出,人影進進出出,似乎十分忙碌。

     那二個夜行人好像等待不耐煩了,臉上顯出急不及待的神色,眼光不停地向高閣和東樓瞟視。

    過了一會,兩人交頭接耳地低聲商量片刻之後,隻見女的突然躍出陰影,飛身如燕,直竄東樓向上一縱,人已經毫無聲音地隐匿在樓旁一株枝葉茂盛的梧桐樹上。

    在同一時間,那個男的也飛身而出,像—陣風那樣,飄向高閣二樓的窗下,進入暗處,屏息潛伏,待機而動。

     先說那男的夜行人側耳靜聽閣内傳出來的嬌聲,原來都是女的,正在讨論考場比武的事情,品評考生的優劣,以及她們對考生的愛慕。

     一個年輕女子說:“我喜歡第六号考生,熊背虎腰,相貌堂堂,我願意嫁他為妻。

    媽,他是我菊兒的禁脔,已經要定了,決不容許别人染指。

    ”另一少女道:“奴家選定第九十九号小夥子,此人面貌端正,武功也臻上乘,所以奴家—定要他做丈夫,請媽替女兒作主。

    ” 接着,又有一個女子道:“我已心許第十七号美少年,他連連擊敗群雄,武功的路子也和我差不多,所以我梅兒要嫁,就非他不可。

    媽,你知道了嗎?”過了片刻,一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