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六 章 神兄仙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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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三年,汀門龍神的傷勢已經痊愈。

    他在過去的三年中,專門研究天地造化之機,推算陰陽循環之理,頗有心得。

     某口,他忽然心血來潮,連忙掐指一算,心中大喜。

    他算出了那神螺聖母在本月十五日半夜子醜交替的時辰裡,要遭受一劫。

    如果逃不出這一劫數,她必将壽終正寝,命歸黃泉。

     于是他離開居處,現化了一個白發老人,托夢給一個海邊的青年漁民,姓張名亨順。

    在夢中,他告訴張亨順,說明自己是江門龍神,并叫張氏在本月十五日半夜子醜交替的時辰裡,向海邊大溝附近推網入海,不論那時形勢如何險惡,隻管拚命向前推進,但不要回頭向後探看,等到網裡捕得一個像面盆那樣大的海螺時,就要急急收網倒退,在那時,不但本神自會助他平安脫離險境,而且他還能得到一顆無價之寶——黑螺珠。

    同時龍神警告他不可把這事告訴任何别人。

     江門龍神生怕張亨順意志不夠堅定,或不相信夢中幻境,所以連續三夜都托同樣的夢,這就使他有了信心。

     到了十五日黃昏以後,天上月明如鏡,張亨順早已準備了漁網,并且暢飲了一斤燒酒,希望靠酒力壯大自己的膽量和勇氣。

    他半醉地預先在海邊岩石上望着等候,隻要時辰一到,立即下海捕螺。

     凡是妖精修行,五百年必逢一劫。

    那天,神螺聖母正在江門龍穴中靜修,忽覺自己的丹田裡産生了一股如火的氣體,由小而大,熱度也由低而高,使她極為難受。

     這時,神螺聖母心裡暗暗吃驚,知道劫數降臨,就連忙收斂了精氣神,保護心髒,同時運功抵抗,以便壓制那股如火的氣體,怎料她不抵抗還好,一經運功,熱氣便立即沖出了丹田,逐漸上升,頃刻勢如破竹,痛得她無法忍受,坐立不安,她終于哭泣了。

     氣體熱度繼續高升,神螺聖母心痛如絞,跟着身體痙攣,渾身流汗如漿,體内發熱,但四肢冰冷,她忍受不住,跌倒在龍門之内,奄奄待斃。

     五百年一劫,這是可怕的劫數。

    不論任何妖魔精怪,修煉容易,劫數難逃,否則,宇宙之間的妖魔精怪還要多了。

     氣體如火,熱度繼續加深,把神螺聖母煎熬得血液沸騰,它似乎要燒幹她的血液。

     這時,她的面部肌肉痛苦地牽動着,全身皮膚劇烈收縮,手足的力氣不斷消失,眼睛的視線逐漸渙散,神志變得麻木不清,但她似乎還能夠呼吸。

    雖然吸進的氣少,呼出的氣多,一口氣斷斷續續,不絕如縷。

    她隻不過是昏迷,還沒有死。

     這時,神螺聖母心想道:“她甯願死,不願受此痛苦。

    ”但可憐得很,想死也不容易,她雖有死的決心,卻沒有死的力氣,所以要死也難。

    不久,她翻身一滾,現出了原形,是一隻龐大無比的法螺,也就是世人所謂“大吹法螺”的法螺。

     可是,氣體還在自動地加熱,好比烈火燃燒,似乎要把神螺燒為灰塵。

     這時,螺門大開,流出大量黑色的液體,臭不可當,海水也染黑了,并且帶着令人欲嘔的腥氣。

    熱氣迫使螺肉漸漸地收縮,抖動,幹燥。

    同時螺殼也随着内熱的煎熬而縮小,每一次的收縮,使神螺聖母感覺到痛如刀割。

    要把像一座海島那樣大的神螺收縮到像一隻面盆那樣小的體積,這中間不知道要經過幾千次收和幾萬次縮。

    等于被割了幾千萬刀,這是一種何等殘酷的磨折,何等難受的刑罰。

     垂死的掙紮是難免的。

    黑液即将流盡,螺肉漸漸地幹枯,黑螺珠暗然無光,從螺肉中慚漸地滑了出來,暴露在螺門的邊緣。

    這種征兆,是意味着她已經到了九死一生的地步,死生交界隻差一線。

    要是這顆黑螺珠滑了出螺門,那神螺聖母就此嗚呼哀哉,萬年道行等于一場春夢,可是她還留着最後的一口氣,拚命地拖住了這顆保命的黑螺寶珠。

    這時,江門龍神早已遠遠地在海中水平線下面伺候着。

    他本來隻要一舉手之勞,就可把這顆黑螺珠搶奪過來,置神螺聖母于死地也易如反掌。

     可是,在事實上,江門龍神不能這樣做。

    為什麼呢? 凡是修行的人物,五百年遭遇一劫,乃是自然現象,誰也不能避免。

    天國規定劫數臨頭,體内自會産生烈火,自生自滅,各憑機緣,屈時天國早已派遣了值夜的天神,暗中監視,袖手旁觀,以免局外人物從中加以傷害。

    逢劫的人物都要自己找尋機緣,以期逃劫,但這種機緣可遇而不可求。

    有些到了山窮水盡,陷于絕境,自以為無救,但忽然無意中碰到了機緣,因此得救,逃過一劫,所謂絕處逢生;有些知道劫數将到,想出種種辦法避禍,以為尋到避禍之路,但卻因避禍反而遭劫。

    神螺聖母逢劫的情況也是如此。

    由于天神在旁監視,但并不呵護,江門龍神就不敢從中下手謀害,否則屬于罪犯天條,斬龍台上難免一死。

     因此,江門龍神隻能在海底的遠處伺候,不敢過分逼近,同時,他必須要隐匿形迹,不讓天神觀察到。

     這時,神螺已縮成了像一個面盆那樣的體積。

    由于螺肉枯燥,螺殼幹脆,本身的體重大為減輕,所以,海水的浮力把她從江門龍穴中飄浮出來,直到海面,載沉載浮地在海面上随波逐流。

     這時,輕微的東北風吹向海邊,海波不興,神螺在海面上飄浮,漸漸地飄近海邊,離開海灘隻有三五裡水程而已。

     這時,月明如鏡,海波平靜,那漁民張亨順一看子醜交替的時辰已到,心中大喜,立即沿着海灘大溝的邊緣,推網入海。

     他一步一步向前推進,眼睛盯着海面,心裡注意着漁網裡的動靜。

     他不斷地舉步前進,心裡牢牢地記住隻管向前走,不要向後看。

    開始時,海水的深度由胫到膝,不久,由膝到腰,逐漸由腰到胸,又不久,由胸到肩,隻有頭部在水面上露出。

     他勇敢地前行,已經前進了不少水程,但頭部始終露出在水平線上面,在他的身後,濤聲澎湃,但他仍不敢向後觀看。

     他心裡覺得奇怪,暗想:“為什麼今晚大海竟會如此之淺?”這時,神螺朝着張亨順的方向飄浮過來。

    張亨順越走越遠,離開海灘已有三四哩水程。

    奇怪得很,他的頭部依然在水面上暴露着,雖然在他的身後,濤聲澎湃較前更響。

     難道海真的是這樣淺嗎? 不是,海是深的。

     既然海是深的,為什麼張亨順沒有沉下海底而淹死呢?這當然是那江門龍神在海底作法,暗中保護着,不使他沉下去。

    剛才,張亨順飲了一斤燒酒,覺得醉醺醺,至少已經半醉,所以酒精的力量幫助了他的勇氣。

    他推着漁網,向前猛進,心裡隻記住江門龍神在夢境裡所吩咐的話:“隻管向前進,不要朝後看。

    ” 現在,由于時間的消逝減輕了酒精力量,張亨順漸漸地清醒起來,清醒使他恢複理智。

    最初他疑惑:“自己跋涉了許多海路,怎麼這海老是淺淺的?海并不深呀!”他一邊向前走,一邊心裡暗道:“不對呀!以前自己在海邊張阿捕魚,離海灘三五丈的地方已經很深,為什麼現在向前已經走了很久,海還是不深呢?” 他想到這裡,疑心加重,腳步開始緩慢起來。

     在張亨順的身後,海濤沖激,濤聲較前更響。

     垂死的神螺随波逐流地飄向張亨順身旁,愈飄愈近,離開漁網隻有一丈左右。

    這時,江門龍神正在海中窺視,一切情況都已看在眼裡,心中大喜,以為這次那老螺精一定要完蛋了,自己就可重回龍穴,安居修行。

     這時,神螺聖母早已進入昏迷狀态中,螺嘴隻剩下半口氣,那顆黑螺珠黯然失色,僅有一部分粘住在螺門旁邊,顯示着搖搖欲墜的樣子,但海風無情,繼續把神螺吹向張亨順的漁網。

    現在,她離開漁網不過五尺,死神頃刻就要降臨在她的身上。

     這時,張亨順身後的濤聲忽然響得非常厲害。

    他三番兩次要想回轉頭往後觀望,但仍不敢這樣做,因他記住了江門龍神在夢中的警告。

     這時,神螺飄浮離網不過兩尺左右而已,但張亨順卻停住了腳步,側耳靜昕在他身後的濤聲,越聽越不對勁,因那濤聲簡直是像雷聲,轟轟然震耳欲聾,使他毛骨驚然,不覺驚疑萬分。

    他隻顧呆呆地站停着,傾聽濤聲,面部顯露恐怖的神色,因此,眼睛并沒有注意到那海面上的神螺,高網隻有半尺。

     一刹那,神螺已經進入了漁網的範圍之内,但張亨順根本沒有注意,因他還在聚精會神地側耳呆聽。

    他隻要把網一收,不費吹灰之力,神螺聖母立即壽終祿盡,命歸羅網,而這顆黑螺珠雖已暫失光彩,但它仍是無價之寶。

    就可為他所得。

     這時,江門龍神看得真真氣死了。

    他投鼠忌器,既不敢出聲,提醒張亨順快收漁網,又不便越俎代庖,牙癢癢地在旁看得眼中出火,空自發急。

     神螺正在危急存亡之秋,不要說是千鈞一發,實在是千鈞半發,不料恰在這時,張亨順的心頭忍不住驚孩,回頭向後一看。

    不看猶可,一看之後,吓得他魂不附體,連忙把手一松,抛棄了漁網,轉身就逃,原來他看見自己身後的浪濤洶湧激揚,翻騰蕩漾,高出他的頭頂至少有百丈之高,他怎麼會不吓得魂飛魄散呢? 這也許是那張亨順命中住定,無此橫财,所以得不到這顆黑螺珠寶。

    他的福祿雖是淺薄,但陽壽卻長,命不該絕,江門龍神歎了一口氣,隻得仍舊保護他回到海灘,讓他以後得以善終。

     張亨順抛棄漁網,使神螺聖母絕處逢生,于是她又從網中飄浮出來。

    恰在那時,子醜交替的時辰已過,她的螺體忽然感覺到好像注射了一針清涼補劑,使螺肉立刻滋潤起來,黑螺珠接着發光,螺殼也突然漲大,不到半個時辰,已恢複了原狀,像一座巨型的海島。

    她開始推波助瀾,浪花飛揚,旋轉活動,快捷異常,這就意味着她不但過了功效,而且道行更探一層,使她心中狂喜。

     這時,在半空中遠遠地監視的那個值夜天神,見到了神螺聖母僥幸地逃過一劫,立刻回轉天廷報告。

     這時,江門龍神心中恨極,那不争氣的漁民使自己功虧一篑。

    他眼巴巴地看着那螺精—一老雌貨逃過劫數,得慶更生,心中怎會不惱? 他一看值夜天神走了,就趕了過去,想乘那螺精剛剛恢複,體力還未完全複原之際,跟她一拼,可能獲勝。

     這時,神螺聖母正拟轉身,想回到江門龍穴休養靜修,忽聽得身後水花蕩漾,波濤橫沖,心裡懷疑,回頭一看發覺那條斷尾老龍正在附近,知他不懷好意,連忙暗作準備。

    “恭喜你,老雌貨,剛才你雖已逃過于劫,但現在卻逃不過本龍的神威,還不快快納命!”江門龍神大聲罵道。

     神螺聖母聽到那老孽龍竟然又叫老雌貨,心中大怒,即刻反唇相譏,說道:“無恥龍妖,手下敗将,本聖母正要擒你誅滅,你卻前來送死,好極了……” 龍神和螺母話不投機,立即沖突起來,開始惡戰。

     海面之上,翻波倒海,浪濤洶湧,顯然螺母的體力尚未複原,她被神龍噴水,打得擡頭不起,幾乎沉入海底深處。

     神螺聖母正在危急之際,天空中忽然響起了一陣清嘯,雲端站着兩位金甲天神,高聲叫喊道:“江門龍神接旨!” 江門龍神聽得半空中天神叫喚,吃了一驚,連忙縱身跳出海面,現化了人形——中年秀士立即履空蹑雲,跪下來接了玉帝的敕旨,叩首謝恩。

    他等到天神駕雲回去之後,拆封恭讀,隻見上面寫着: ‘敕令江門龍神,速赴泾河履新,循序布施雨澤,專心造福萬民,倘敢玩忽職守,莫怪天公不仁。

    ’原來當年泾河龍王,與一長安賣蔔者賭氣,擅改了玉帝規定的行雨時辰,并增加了雨量點數,以緻罪犯天條,死于魏征之手,(見西遊記故事),而徑河水府的總管職位也虛懸已久。

    這次玉帝調派江門龍神到泾河接任,是由于東海龍王敖廣密奏推薦,因那神螺聖母是水國五洋龍母的師妹,連敖廣也不敢得罪于她,惟一辦法就是把江門龍神調離江門,以免—龍一螺再起争鬥,既可維持水國秩序,又能保護海邊居民的安靖,一舉兩得,莫善于此! 那江門龍神讀過玉旨之後,知道自己離開江門,勢在必行,無法反抗,于是恨恨連連,降下雲端,立在海面,看了那站在遠處的神螺聖母一眼,罵道:“老雌貸”,又戀戀不舍地對着江門的雙山隙望良久,最後,終于歎息一聲,快快地離開了海面,低着頭向海邊走去。

     那神龍一邊走,一邊想,想到自己在江門龍穴潛修了數千年,對于那江門雙山的一草一木,和海面的一波一浪,也都有了感情,現在遠處泾河,不知以後在何年何月何日才能重歸故穴,思念及此,不禁怅然。

     忽然他想到數年以前的事情。

    那時他為了不使義弟張元查詢家門情況,故意推說自己要遠赴異鄉擔任教職,因此,義弟贈詩送别,自己也作詩相答,記得其中有兩句:“臨歧莫唱陽關曲,我把陽關當故鄉。

    ”當年随意口占,本非有心,不料今朝果然要遠征泾河,而且泾河地近陽關,如此巧合,令人驚奇,難道這又是天意注定的嗎? 偶然口占,竟成詩谶,龍神心中頗為不安。

     行行重行行,他不知不覺地經過燕子山麓,又想到義弟的墳墓就在附近,于是走了過去,順便慰問,或能與他的靈魂道别,共叙舊義。

    他見到墓畔野草萋萋,墓木已拱,但見景色凄涼,墓地似乎無人管理,想來義弟家中妻孀子幼,家道中落。

    不禁黯然。

     他踯躅墳畔,徘徊良久,自言自語道:“是了,怪不得,要等到他的第九代後裔才能發達,這墳墓不知道要毀壞到如何的程度。

    ” 于是他立在墳前,指手劃腳地作起法來,喃喃地禱告道:“愚兄貪杯誤事,使賢弟含恨九泉,幽魂何在,快些現身顯靈,與愚兄話别……” 龍神作法招魂,但法術并不靈驗,因為墓門寂寂,不見張元的幽魂出來。

    這時,正在四更将盡,五更未到,卯時左右,如在無月之夜,寅卯不通光,天色尚暗,便今夜乃是十五之夕,月角雖已西斜,仍然照耀四野,照理,當此之時,張元的幽靈一定出現,但事實上墳前卻毫無動靜。

     于是龍神再度作法,渴望義弟的幽魂出來,以便話别。

     然而,墓門緊閉,鬼影杳然。

     “難道他恨我,不肯顯靈與我相見?不會的,但是……奇了,奇了,難道他的幽魂出外未歸?不對,不對……”龍神一邊自言自語,自問自答,一邊心裡思忖,忽然又想起一事:“當年自己伸出龍頭,吓死了義弟,在那時,自己曾經縱身騰雲,招尋他的三魂六魄,但遍尋不獲,現在為他招魂,又是魂兮不見,魄兮杳然,難道他還未死嗎?”但是,他想到這裡,又沉吟道:“不對,不對……一定是義弟的幽魂外出未歸。

    ” 于是龍神三度作法招魂,喃喃地禱告道:“魂兮歸來,他鄉不可以久處……自從賢弟身亡,愚兄已經立誓戒酒,涓滴不飲了……” 可是張元的鬼魂依然不見。

     龍神因三次作法無效,心裡猜疑不定,于是掐指推算,但他也算不出是什麼原因,那真是一個謎。

     這時,龍神屢次作法,已經驚動了燕子山的山神和當方土地,他們恭敬地走過來向龍神打躬作揖,婉言問話。

     龍神反問他們:“兩位有否見過張元的鬼魂?” 山神和土地都惘然回答道:“不瞞尊神,我們也奇怪,數年以來,從未見過這墳墓裡的主人。

    ” 龍神聽了,心中大驚。

    若在平時,他一定要上天入地,徹查這事的真相,必須要查到水落石出,方才甘心,但此刻情況不同,他已有皇命在身,何況時限已到,無法耽誤,所以他雖有此心,卻無此力,隻得怅然作罷。

     這時,天已黎明,于是他向土地公公兌換一些冥餞,散在墓畔,又長歎一聲,口占一律: “大化盡如歸,幽魂何所依?女蘿攀柏幹,翁仲着苔衣;樹杪鴞聲惡,竹林筍味肥,墓門無祭掃,蝶當紙錢飛。

    ”他吟罷,便與山神土地拱手作别,飄然而去。

     江門龍神到了泾河水府接任了八河都總管之職,就改稱為八河龍神,權位顯赫,自有許多龍子龍孫,蝦臣、蟹士、鲥軍師、鳜少卿、鯉太宰、鳗将軍等,前來迎接奉承,一時熱鬧非凡,細節繁多,詳情不贅。

     他就職之後在職務上卻發生了一種意想不到的困難。

    原來他乃是一條斷尾之龍,在行雨時,覺得不能發揮自如,沒有龍尾協助舞動,使他行雨的雨量,把握不住。

    第一次行雨,雨量太多,第二次行雨,雨量太少,毫無繩準,這事使這位八河龍神萬分擔心。

    他在身體上的缺陷,影響了他在職務上的行動,諸多不便,但天國的玉皇大帝絕對不會加以體恤,公事公辦,決不容情。

    雨量或多或少,不照規定,雖然多得一些些,和少得一些些,都算違犯天條,論律當剮。

    這樣一來,他就要像前任的泾河老龍那樣,遭遇到悲慘下場。

     因此,他發覺自己的處境非常危險,頓時心驚肉跳,坐立不安。

    八河都總管職位雖高,權力雖大,俸祿雖多,享受雖好,但自己的能力受到限制,勢必有虧職守,為之奈何,如果他用自己的生命換取那種神見神愛的職位、權力、俸祿和享受,還是不值得,犯不着。

    又因此,他思前想後,決定不敢戀棧。

    同時,又想起了那神螺聖母——那個老雌貨,臭匹婦,如果龍尾沒有被她軋去一尺,現在自己負荷此職,定能勝任愉快。

    新怨舊恨,一齊集中在心頭;他怨恨極了,把腳一頓,聲聲發誓,要報前仇。

     正在這時,巡河夜叉匆匆地前來通報:“禀告大王,一位白面書生有緊急事情,要面見大王。

    他硬闖水府宮門,卑職攔他不住,已經排闼而入,請大王作主。

    ” 龍神聽了,驚疑不定,道:“哦!有這樣的事?” 正在這時,那書生已經急步沖入,形色緊張。

     龍神一見來人,心中大喜,連忙迎前,雙手把他抱住,歡聲叫喊道:“啊!原來是你,我把你想得好苦呀……”龍神正要繼續問話,但卻被那書生搶先說話,那書生在龍神的耳邊輕聲地說了幾句話,頓使龍神面色大變,六神無主。

    原來那書生就是龍神的義弟張元。

     難道他并沒有死? 他确曾死去,但死而複生,因此,他沒有死,而且他還遇到了千載難逢的機緣,使他長生不老,永遠不會再死。

     “大哥快走!”張元催促道。

     “走?走到哪裡去?天地雖大,宇宙雖寬,但遇此禍事,何處是我容身之地?”那龍神知道事态嚴重,自己決難逃避,因此不準備走了。

    “大哥雖不愛惜自己的生命,但數千年的道行得來非易,一旦毀滅,豈不可惜?大哥,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天公無道,何必怕事?大哥偶犯小過,也是被螺妖所害,并非故意,但天律苛刻,豈問青紅皂白?大哥必死無疑,不過,如果大哥枉作無謂的犧牲,殊不值得,何況現在尚有逃生之路,還不快随我走……”張元話未說完,忽從遠處的天空中傳來一陣隆隆響音。

     張元吃了一驚,龍神也大驚失色。

     “事急了,快走!”張元也不管義兄龍神願意與否,把他拖着就走,打開了泾河水府的後門,狼狽地向外急急逃去,神态緊張,惶惶然好像兩隻喪家之犬。

     不久,隆隆之聲到達了泾河的河邊停住,那隆隆的聲音乃是從一輛純鋼鑄成的囚龍車發出。

    六十天兵拉着囚龍鋼車,後面跟随着兩位金甲天神,他們奉了玉帝之命,前來逮捕八河龍神,要懲治他行雨失調之罪。

     可是,他們來遲了一刻,八河龍神已經畏罪潛逃。

     那兩個金甲天神名叫秦完和趙江,他們從巡河夜叉的口中探悉,那孽龍是得到一位白面書生通風報訊,雙雙逃走,時間不久,還來得及追趕。

     “追!”秦天君道。

     于是秦趙兩位天君立即駕起祥雲,迅速追趕,後面跟随着六個天兵,拖了一輛發出隆隆聲的囚龍車。

     且說張元不由龍神分說,硬勁地拖着後者跑出泾河水府的後門,急急向前奔逃。

    他們不敢駕雲,因駕雲遁光,在高空無遮無掩,易被天神發覺,所以,隻向崇山峻嶺,樹木茂盛之處前進。

    這時,那龍神依然現化了一個中年秀士。

     秦完和趙江在雲端追趕一陣,仍不見那叛天逆龍和白面書生的蹤迹,于是凝着神目,從雲端向下仔細觀察,忽然見前面遠處的山林中,隐隐約約有兩個人影閃縮地移動着,其中之一正是書生打扮。

     “在那邊,追!”趙江向前一指,就和秦完急追過去。

    他們駕雲如飛,越追越近。

    囚龍車的隆隆之聲傳入龍神的耳朵裡,吓得他心驚肉跳,雙腳發軟,終于他停下來,站着不走。

    他對張元道:“賢弟,愚兄逃不了,你快些避開,還是讓愚兄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