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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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西,趕緊跑回店裡躲進房間。

    愛春躺在床上,心裡恐慌。

    外面傳來貓的溫柔叫聲,但愛春聽上去,就像撕心裂肺一樣。

     愛春房間裡待不住,尋徐本常幫忙。

    徐本常就将貓抓住,關進那隻木箱。

     愛春說,我們去把它扔掉吧。

     徐本常說,貓扔了,會尋回來的。

     愛春說,那怎麼辦? 徐本常說,殺掉? 愛春說,不行。

     她想了想,說,扔到山上去吧。

    如果有人發現,救了就救了。

    如果沒有人發現,那也是它的命。

     徐本常看着愛春,笑眯眯地說,你良心真好。

    就陪着愛春上山,将箱子扔在山上。

    幾日後,愛春熬不住,想去山上看那隻貓,一個人又不敢,又叫徐本常一起。

    兩人上山,打開那隻箱子,看見貓已經死了。

     愛春說,埋了吧。

     徐本常說,貓不能埋,要在樹上挂起來。

     徐本常動手在貓脖上縛了一根繩,将它挂在樹枝上。

     徐本常說,其實那天你放進去的是隻黑貓,不是這隻。

    話講回來,如果你不把那隻貓放進去,我也會這麼做的。

     愛春沉默,看着樹上那隻貓,風一吹,那隻貓微微搖動。

     2 這一日,有個女人來家裡尋齊師傅。

    齊師傅看着這人有些面熟,但又想不起來在哪裡見過。

     女人站在門口說,齊師傅,我叫愛春,在長亭時你見過我,可能你已經忘記了。

    我到南貨店,你很快就退休了。

     齊師傅皺了皺眉,似乎有了些印象。

     愛春說,齊師傅,今朝來,我是要跟你說件事,是海生的事。

     齊師傅心裡打咯噔,表情依舊平靜。

     那你進來坐。

     齊師傅讓愛春進來,給她倒了杯水。

    愛春喝了水,平穩了氣息,将事情詳詳細細地說給齊師傅聽。

    齊師傅聽完,表面依舊平心靜氣。

     齊師傅說,謝謝你幫忙,要不是你當說客,那個什麼毛毛的姑娘定不能饒放齊海生。

     愛春說,我現在擔心的并不是這一樁事情,而是另一樁。

    事情雖然平息,但海生的店長是不能再當了,接替他的叫徐本常。

    徐本常上任,第一件事便是盤存。

     齊師傅說,海生盤存做了手腳? 愛春說,你是南貨店裡老人,我不瞞你。

    海生當店長,總在櫃上拿錢。

    盤存也就他一個人盤,數目上總報些虛賬。

    自己盤,别人不曉得,現在換了徐本常,肯定漏洞百出。

     齊師傅說,能不能想辦法把錢補上? 愛春說,我也這麼想過,我讓他把虧空數目告訴我,我幫他想辦法,可海生卻不肯,隻說你的錢你自己留着,我自己的事我自己會解決。

    還說也就是坐幾年牢的事,倒是省了房租。

     齊師傅說,那個徐本常是什麼樣的人? 愛春搖頭,說,我說不好。

    齊師傅,你有空去尋海生說說吧,這不是小事,要闖大禍的。

     齊師傅看着愛春,想說些什麼,卻又不曉得怎麼說,嘴唇動了半天,隻說,謝謝你。

     愛春神情哀傷,說,謝什麼,我曉得自己是個傻囡,但我也沒有辦法。

    行了,我也走了,店裡還有事,我是搭了拖拉機趕來尋你的。

     說完,愛春就離開了。

    齊師傅怔了半日。

    青天白日,他卻感覺做夢一樣。

     秀娟從裡屋走出來,看了看齊師傅,在八仙桌邊坐下。

     秀娟說,你打算怎麼辦? 齊師傅說,我能怎麼辦,由着他了。

    他要坐牢,就盡管去坐。

    自家作孽,自家承受。

     秀娟呆呆看着門外,問,你講的都是真心閑話? 齊師傅說,那是當然,我早說過了,這個兒子我就當沒有生過。

     秀娟看着齊師傅,嘴角冷笑。

     齊清風師傅,你這話要是有用,南貨店裡頂班的就是羅成了。

    算了,你就将房子賣了吧。

    我不怕,等我老了,至少還有羅成給我養老。

     齊師傅愣住,說,我為啥要賣房子?我不會賣的,盡管讓他去坐牢。

     秀娟看一眼齊師傅,不再講話,嘴角冷笑。

     3 齊師傅搭拖拉機,趕到長亭。

    長亭路口跳下,望着長長路廊,齊師傅恍然隔世。

    這地方,他曾經無數次來去,這一次,站在路口卻感覺是去探龍潭虎穴。

     齊師傅往南貨店走,路上熟人碰見,感到驚奇,都問齊師傅今朝怎麼回來。

    齊師傅面無表情,微微點頭算是回應,心裡恨不得能變成隐身人,誰也看不見。

     齊師傅走進南貨店,櫃台上不見齊海生,隻有一個陌生男人。

    男人看見齊師傅,笑臉迎接。

     男人說,阿伯,要買什麼? 齊師傅左右打量,問男人,你是哪一個? 男人說,我是這裡店長,我叫徐本常。

     齊師傅盯着徐本常看了一會,見他眼大,鼻闊,方臉,兩片腮骨外撇,一副正派模樣。

    齊師傅心裡歎氣,齊海生怎麼能得罪這樣的人,被這種人盯牢,苦頭有的吃飽。

     齊師傅說,我來尋人。

     徐本常說,你尋誰? 正此時,愛春從後面走出,看見齊師傅,說,是來尋我的。

     徐本常聽是尋愛春的,以為是愛春親眷,趕緊重新布置笑臉,說,我還以為是誰,原來是你的熟人。

    阿伯,趕緊坐,我給你倒杯茶。

     愛春說,不用了,我們兩個外頭講些閑話。

     愛春和齊師傅走到南貨店門口。

     齊師傅說,他人呢? 愛春說,在房間裡困覺。

     齊師傅說,青天白日困什麼? 愛春搖頭,說,我也勸他,現在風頭更要表現好些,但他根本不理睬我。

     齊師傅說,我去尋他。

     愛春說,你去樓上。

    徐本常當店長,把我調到樓下,隻把他獨自扔到樓上。

     愛春帶齊師傅回南貨店,徐本常對着齊師傅笑,齊師傅沒有理睬他,往樓梯上走去。

    徐本常剛想說什麼,愛春卻走過去,說,中午吃些什麼?徐本常愣一愣,便扭頭跟愛春說下飯事情。

     齊師傅上了樓,彎起手指敲門。

    裡面悶聲悶氣問道,又做什麼事情?齊師傅沒有應答,繼續敲。

    屋裡一陣響動,門用力被打開。

    齊海生蓬頭垢面站在門裡,看見齊師傅,有些意外,但很快便恢複平靜,轉身又躺回到床上。

     齊師傅走進房間,聞見房間裡一股陳舊煙味。

    他将窗戶打開,透了會兒風。

    然後将門關上,拖過骨牌凳,坐在床前。

     齊師傅說,你不該得罪樓下那個徐本常。

    你看他耳後見腮,是風字面相。

    這種人報複心最強,反目無情,一旦得罪,定要報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