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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頭磕碎,地上血印一片。

     海生不敢再在水溝邊停留,拿起竹簍竹竿,往大路上走。

    太陽漸漸紅猛起來,海生走了一陣,覺得有些頭暈,擔心是那些螞蟥吸了自己血的緣故。

    再走一陣,看見路邊停了一輛手拉車,側翻着,旁邊散亂一地大大小小麥稈堆。

    一個後生正在旁邊愁眉苦臉撿拾。

     海生上前問,你怎麼了? 後生說,剛剛避一輛汽車,翻了車。

     海生放下東西,幫後生将散亂麥稈捆紮好,重新疊到手拉車上。

     海生問,這是哪裡? 後生說,這裡是奉化,蔣光頭老家。

     海生說,此地離甯波還有多遠? 後生說,走路還要走一日。

    你要去甯波? 海生點頭,說,我要去甯波坐輪船,想去上海。

     後生說,我也去甯波,我們路上正好做伴。

     後生從包裡拿出一卷麥餅,再取出一個搪瓷杯,搪瓷杯裡裝着海苔花生。

    後生将海苔花生用麥餅卷好,遞給海生。

     來,吃點東西再上路。

     海生接過來,麥餅勁道,卷着海苔,越嚼越香。

    海生說,我很久沒有吃到這樣好吃的東西了。

    後生說,我姆媽做的,我姆媽手藝好,以後有機會,去我家裡吃。

     講了番閑話,海生曉得,這後生和自己同地方人,姓徐,叫徐為止。

    海生沒聽清爽,他就解釋。

     為止,就是到此為止的為止。

     海生說,為啥要取這個名字? 徐為止說,我媽媽生了四個兒子,到我這裡,我父親就說,再生下去,賣田賣地都填不飽嘴巴,到此為止吧,就給我取名叫徐為止。

     兩人便笑。

     徐為止說,我在搬運工會裡上班,這次是要拉一車麥稈到甯波造紙廠,你去上海做什麼? 海生便将自己事情跟他說了。

     徐為止說,那這樣,你陪我到造紙廠,我再用手拉車送你去輪船碼頭。

     海生點頭,兩人重新上路。

    路上,手拉車碰到斜坡,海生就幫着推。

    徐為止累了,海生就換手幫他拉一段,兩人互相幫忙,竟提早到了造紙廠。

    此時,造紙廠還沒開門,兩人便在手拉車上依靠着困了一覺。

    天亮造紙廠開門,将麥稈清點收下,付給徐為止二十塊運費。

    除去上交工會的,徐為止能賺五塊。

    徐為止拿出兩塊,交給海生。

    海生堅決不肯要。

     我留了路費,隻要到了上海,處處有洋钿賺。

     徐為止便不再勉強,請海生吃了一大碗甯波豬油湯圓,然後用手拉車送他去輪船碼頭。

    到了輪船碼頭才曉得,已經沒有當天的票了,最早的票是三日後。

    海生有些沮喪,說,為止,你回去吧,我再轉一轉,看看有沒有人不要票的,我跟他買。

    徐為止說,那好吧,我走了,你自己保重。

    兩人告别。

     徐為止走了,齊海生又附近問了一圈,還是沒有票。

    他站在輪船碼頭上,有些茫然,不曉得接下去該往哪裡走。

    正發愁,隻見徐為止拉着手拉車又回來了。

     徐為止說,海生,你說你去上海做什麼? 海生說,賺鈔票啊。

     徐為止說,你上海有認識的人,有合适的工作? 海生愣了愣,搖頭。

     徐為止說,那就不要去上海了,我介紹你去搬運工會。

    都是賺鈔票,不是一樣? 海生想了想,覺得徐為止講得有道理,點頭同意。

    兩個人拉着空手拉車回家。

    從此,海生便到搬運工會上班。

    雖然辛苦,但能解決溫飽,海生不惜力,腳步勤,主顧也願意尋他。

     這一日,到了八月十五。

    徐為止來尋海生,叫海生去他家裡吃飯。

    海生到街上買一盒月餅,趕去徐為止家。

    徐為止家四兄弟,老大老二跟着父親山裡務農,老三和徐為止城裡尋生活,母親照顧。

    海生去時,徐為止母親正在竈台上忙碌,竈上熱氣騰騰,蒸着饅頭。

    徐為止進去跟母親打招呼,母親轉頭,海生目瞪口呆。

    蒸汽中一張臉,竟和自己如此相像。

    徐為止母親看見海生,也是一臉驚詫。

     徐為止介紹,這就是我搬運工會最要好朋友海生。

     母親讓徐為止招待海生坐下吃飯。

    吃的是饅頭過餾,餾是番薯粉與水攪拌,裡面放青菜花生蝦仁牡蛎肉丁,饅頭是豆沙餡。

    徐為止母親好手藝,餾鮮,饅頭甜,都是好滋味。

    但海生始終吃得不安心,時常偷眼去看徐為止母親,徐為止母親也偷偷看他。

     徐為止母親說,沒有菜,都是主食。

    叫你朋友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