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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庸俗的男人難道不該因此而感到一點羞恥和壓抑嗎? 我前面已經說過,廣闊的世界充滿了幸福的可能性,席爾德克納普同這個世界的關系很特殊,他也很喜歡通過吝惜他自己來吝惜這份财富。

    我認為這一點是了解他的生活方式的關鍵,它可以幫助我解釋下面這個令我很難理解的事實,即他使這種生活方式得到實現。

    阿德裡安的情況則有所不同——盡管我很清楚,共同的禁欲是他們的友誼,或者說,如果這個詞用得太過的話,他們的共同生活的基石。

    我猜想,讀者很可能已經看出來了,我有些嫉妒這個西裡西亞人跟阿德裡安的關系;那麼,但願他也能夠理解,那種嫉妒所最終針對的正是這個共同點,這種節欲的粘合劑。

     如果說席爾德克納普,如果我可以這樣說的話,過的是潛在的浪蕩子的生活的話,那麼阿德裡安——我對此毫不懷疑——自那次格拉茨,或者更确切地說,普雷斯堡之行以來,過的則是聖徒的生活——正如他在那之前已經做到的那樣。

    然而,一想到他的禁欲自此,自從那個擁抱以來,自從他的短暫的染病以及染病期間相繼失去給他治病的醫生以來,不再是源于純潔的道德,而是來源于不純潔的激情,我渾身上下就會顫抖不止。

     他的本性中始終有着那麼一點“Nolimetangere”[21]——我很了解這一點,他厭惡人的身體的過分接近,厭惡相互影響,厭惡肉體的接觸,他的這些厭惡我都是非常熟悉的。

    他是一個名副其實的“厭惡”的人,回避的人,矜持的人,保持距離的人。

    身體的熱情好像和他的天性格格不入;你基本上很難見到他跟人握手,而且,即便是真的跟人握手,那也是握得匆匆忙忙。

    他的全部特點在我們新近的這次團聚期間表現得比任何時候都要突出,我覺得,我幾乎說不清這是何故,“别碰我!”、“離我遠點”似乎在某種程度上已經改變了他的意識,似乎他這樣做不僅沒有拒絕一個無理的要求,而且也沒有害怕和回避一個正好相反的無理要求——放棄女人也顯然與此有關。

     隻有像我這樣去迫切進行觀察的朋友才能感受到或者是預感到事情在此種意義上的變化,上帝保佑,可千萬别叫這種洞察削弱了我在阿德裡安身邊的樂趣!發生在他身上的事情,可能會讓我震驚,但永遠也不可能讓我從他身邊走開。

    這世上有些人,同他們生活在一起是不容易的,放棄他們卻又是不可能的。

     [1]古代意大利中部民族。

     [2]意大利語,冠詞“la”表陽性,名詞“melona”意為“瓜”,這句話意為:“瓜是陽性嗎?” [3]意大利語,意為“田野,天地,鄉村”等。

     [4]德文裡指兔或驢。

    這裡指的是驢子。

     [5]意大利語,意為“尊敬或高貴的外國人或外賓”。

     [6]意大利語,意為“農民”。

     [7]意大利語,字面意思為:“全都是一幫惡棍流氓,你懂嗎?”這裡緊随其後的那句話實際上是用德文重複同樣的意思。

    這種現象在整部小說中為數不少。

     [8]一種有米、肉等的意大利風味菜湯。

     [9]意大利語,字面意思是:“葡萄酒能夠強血補血。

    ” [10]希臘神話中主宰森林畜牧的神。

     [11]莎士比亞《愛的徒勞》第四幕第三場開始處俾隆的一句獨白,朱生豪的譯本譯為:“他們張羅設網;我卻陷身在泥坑之中。

    泥坑,這字眼真不好聽。

    ” [12]莎士比亞《愛的徒勞》第四幕第三場開始處俾隆的一句獨白,朱生豪的譯本譯為:“上帝啊,這戀愛瘋狂得就像埃阿斯一樣;它會殺死一頭綿羊;它會殺死我,我就是綿羊……” [13]莎士比亞《愛的徒勞》第四幕第三場開始處俾隆的一句獨白,朱生豪的譯本譯為:“啊,可是她的眼睛——天日在上,倘不是為了她的眼睛,我決不會愛她……” [14]莎士比亞《愛的徒勞》第四幕第三場開始處俾隆的一句獨白,朱生豪的譯本譯為:“她已經收到我的一首十四行詩了。

    ” [15]英語,字面意思是:“随着時機的日臻成熟而分娩。

    ” [16]雅典城外紀念阿提卡半人半神英雄阿卡德摩的園地,柏拉圖公元前387年在此建立其講學授徒的學院,是為世界上最早的集教學和科研于一體的學院。

    在莎士比亞戲劇《愛的徒勞》中,那卡國王就宣布把自己的王宮變成這樣一座學院,用以鑽研人生的藝術。

     [17]英文,意為“德國佬”。

     [18]地中海地區所産的一種甜味葡萄酒。

     [19]羅馬東邊的一座城市,有許多文藝複興時期文化古迹。

     [20]天主教西多會中的一派。

     [21]拉丁文。

    字面意思為“别碰我!”。

    表示禁止接觸或幹涉的警告。

    這也是《聖經·新約·約翰福音》第20章中複活的耶稣對抹大拉的馬利亞,即首先看到他複活後身影的人之一所說的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