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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質相矛盾,因此,他就創造了這個現存的、也就是充滿了邪惡的世界,也就是說他不得不讓它部分地接受惡魔的影響。

     施雷普福斯給我們講授的這些東西到底是不是他自己的主張,或者他所關心的是不是隻是讓我們了解信仰的古典世紀的心理學,這永遠是不得而知的了。

    但可以肯定的是,如果他不表現出對這種心理學的高度贊賞,他是不可能當上神學家的。

    然而,讓我感到甚是奇怪的卻是,他的課竟然沒有能夠吸引更多的年輕人來參加,要知道,在他的課上,不論何時,隻要是說到惡魔對人類生活的控制,那可是三句話不離性的呀。

    難道不是這樣的嗎?這個領域的惡魔性質是他的這門“古典心理學”裡的一個主要環節;在它看來,這個地方是惡魔最喜歡出入的遊戲場所,是上帝的對頭、敵人和破壞者現成的出發點。

    因為上帝承認,這個地方管轄同房的妖術要比其他地方管轄任何一種人類行為的妖術都更厲害:不僅是由于這種惡行的外在的下流,而且也首先是由于第一位人父在這個方面的堕落已經作為原罪轉移到了整個人類身上。

    這種性行為是以審美意義上的醜惡為特征的,是原罪的表現和手段。

    魔鬼在這裡會感到特别得心應手,這又有什麼可奇怪的呢?所以天使對托比亞斯所說的話并非空穴來風,“沉迷于淫欲的人,會受惡魔控制。

    ”因為惡魔的勢力存在于人的腰間,而這裡就是福音書的作者所指的地方:“如果一個人全副武裝地監守他的宮殿,他自己就能永享太平。

    ”這當然可以理解為性,神秘的語言中總能捕捉到這樣的暗示,而恰恰是虔誠的耳朵尖,能夠從中聽出這樣的意思來。

    令人瞠目結舌的隻是,一旦“太平”成問題的時候,恰恰是在上帝的那些聖徒那裡,天使的守衛始終被證明是弱不經風的。

    聖父[4]們的那本書講的全是,無論他們如何抵禦肉欲,卻還是令人難以置信地經受不住貪戀女人的誘惑。

    “我的肉中刺是生而就有的,撒旦的天使,他在用拳頭打我”。

    這是一份寫給科林斯[5]人的表白,即便寫信的人或許另有所指,羊角風什麼的,虔誠反正是按照自己的方式來理解它的——很可能最終是正确的,因為,當它把大腦的誘惑同性的惡魔神秘地加以聯系的時候,它的直覺是不會錯的。

    人們經受得住的誘惑當然不是罪惡,而剛剛隻是對美德的一種考驗。

    但誘惑和美德之間的界限很難确定,因為,前者難道不就是罪惡在我們血液裡的肆虐嗎?好色的狀态裡難道不是已經有了許多對惡的獻身嗎?這裡,善與惡的辯正統一再度凸顯出來,因為沒有誘惑的神聖是根本不可想象的,神聖的程度要根據誘惑的可怕程度和一個人罪惡的潛能而定。

     然而,誘惑從誰哪裡而來?誰會因為它的緣故而受到詛咒?人們會不假思索地說,它來自魔鬼。

    魔鬼是它的來源,但施魔法卻是要有對象的。

    這個對象,這個誘惑者的工具,就是女人。

    她因此自然也是神聖的工具,因為沒有肆虐的罪惡淫欲,後者是不存在的。

    可是,她為此而得到的回報卻隻有怨恨。

    而更為奇怪和特别典型的則是,盡管由男人和女人組成的人是一個性的生物,盡管惡魔在腰間的駐紮更适用于男人而非女人,可是,對肉欲和性癖的全部詛咒仍然是針對女人的,民間有一個諺語甚至說:“漂亮的女人就好比是母豬鼻子裡的金環子。

    ”自古以來,類似這樣的、出于根深蒂固的情緒而發表的涉及女人的見解真是不勝枚舉!它們指的是普遍的肉體的欲望,但這個欲望卻是和女人等同的,以至于男人的肉欲也被記在了女人的賬上。

    所以就有了下面這種說法:“我認為女人比死神更可恨,就連好女人也是肉欲的俘虜。

    ” 人們也許會問:好男人難道就不是嗎?聖男難道不更是有過之而無不及的嗎?是的,但這是受女人的影響,作為女人,她是世間全部肉欲的代表。

    性就是她的領地,她的拉丁語名字就叫“非迷那”[6],這個名字一部分來自信仰(fides),一部分來自缺乏(minus),她的名字就來自缺乏信仰,她又怎麼不會和居住在這個空間裡的那幫下流坯同流合污呢?人們又怎麼不該首先懷疑她與他們有染,會玩弄妖術呢?那個有夫之婦就是一個這樣的例子,他的丈夫對她充滿信任,可她倒好,居然當着他的面,乘他熟睡之機和一個夢魔鬼混,而且竟然長達數年之久。

    然而,這世上所有的還不隻是夢魔,還有女夢魔[7],事實上,古典時期就出過一個堕落男孩,他和一個偶像一起生活,最後也終于得以領教這個偶像惡魔一般的妒忌心腸。

    因為,過了幾年之後,他和一個良家婦女結婚,當然是實用的動機大于真正的愛戀,但此後他卻一直受到幹擾,不能和她同房。

    原來那個偶像總是從中作梗。

    那個婦女因此十分氣憤,就離他而去,這個人發現,他的一生都受到這個絕不寬容的偶像的限制。

     施雷普福斯認為,限制是這種心理狀态較為典型的表現,另外還有一個青年人也受到了這種限制的束縛;因為,他自己沒有任何過錯,他被女人的妖術擊中,而他為達到擺脫她的目的而使用的手段卻是絕對可悲的。

    為了紀念那些和阿德裡安共同開展的大學學習,我願意在這裡簡明扼要地插入編外講師施雷普福斯所講述的這個頗有見地的故事。

     在康斯坦茨附近的梅澤堡,大約在十五世紀末期,生活着一個誠實的小夥子,他的名字叫做海因茨·克羅普蓋瑟爾,職業是箍桶匠,長相英俊,身強體壯。

    他和一個叫芭倍兒的姑娘,也就是喪偶的教堂鳴鐘人唯一的女兒,相互愛慕,他有心和她結婚,但是,這對小情人的願望遭到來自父親一方的反對,因為克羅普蓋瑟爾是個窮光蛋,鳴鐘人要求他首先應該有個體面的社會地位才行,說等他在他那一行出師之後,再把女兒嫁給他不遲。

    然而,年輕人的耐心怎敵得過他們蕩漾的春心,還沒等到那規定的佳期,這一對雛兒就已經成了兩口子。

    原來,乘着朦胧夜色,乘着敲鐘人去敲鐘的空隙,克羅普蓋瑟爾翻牆來到芭倍兒這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