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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物櫃前。

    “你今天有什麼安排嗎?”他幾乎是害羞地問道,珀爾的臉紅了,她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和穆迪在一起待着。

    ”她撥弄着密碼鎖的表盤,狀似漫不經心地回答,緊接着又做了個大膽的嘗試,“你有什麼更好的主意嗎?” 崔普的手指劃過漆成藍色的儲物櫃門縫:“你媽媽在家嗎?” 珀爾點點頭:“伊奇也會去我家。

    ”崔普把可以去的地方在腦子裡過了一遍,發現都可能遇到别的人,過了一會兒,他才說:“我知道一個地方,我們或許可以去試試。

    ”他從口袋裡掏出傳呼機,又從書包裡拿出二十五美分,西克爾高中嚴禁使用傳呼機,這條規定一出,所有的“酷”學生紛紛配上了傳呼機。

    “等你收拾好東西,就到投币電話那裡找我,好嗎?”他快步走開了,珀爾整理了一下櫃子裡的課本,鎖好櫃門。

    她的心跳得很快,仿佛有個小孩在裡面調皮地又蹦又跳,雖然她也不知道現在是崔普在追求她,還是她在追求崔普。

    她從寫有“出口”二字的走廊來到校門口,那裡的禮堂外面有一部投币電話,珀爾走過去的時候,崔普剛剛挂掉電話。

     “你給誰打電話?”珀爾問,崔普突然露出不好意思的表情。

     “你知道蒂姆·邁克爾斯嗎?”他問,“我們從十歲開始就一起打橄榄球,他父母晚上八點才回家,有時候他會帶着約會對象到他家地下室的娛樂室去。

    ”他沒再接着往下說,珀爾立刻明白了。

     “他有時也會讓你帶約會對象過去?”她問。

     崔普紅着臉上前一步,幾乎像是摟着她。

    “那都是很久以前的事了,”他說,“現在我隻想帶你過去。

    ”他伸出一根手指,指尖從她的鎖骨上緩緩劃過,動作極為虔誠認真,一點不像他平時對什麼都不屑一顧的樣子。

    就在珀爾忍不住要親吻他的時候,傳呼機響了,屏幕上出現一串數字,那些用傳呼機的孩子會用數字作為密碼來傳遞信息,崔普在投币電話鍵盤上也按出一串數字,發給對方,意思是:“我能用一下你家的房間嗎?”正在儲物櫃準備換衣服打籃球的蒂姆看了一眼嗡嗡作響的傳呼機,挑起眉毛,他不記得崔普最近和什麼女孩搞在一起,就回了一條消息:她是誰?但崔普沒有回答就把傳呼機放回口袋。

     “他答應了,”崔普拽拽珀爾的書包帶,“去嗎?” 珀爾突然發現自己一下子不在乎崔普的那些前女友了。

    “你開車?”她問。

     他們把車停在蒂姆·邁克爾斯家的後門,下車時她才想起穆迪,他一定在想她去了哪裡,為什麼不像平時那樣在科學樓等他,和他一起走回家。

    他會等上一陣子,然後自己回家,發現她也不在那裡。

    珀爾意識到,自己必須對穆迪有個交代。

    這時,崔普從門口的墊子下面拿出備用鑰匙,敞開後門,扯起她的手,她立刻又忘記了穆迪,跟他走了進去。

     “我們是在約會嗎?”走進蒂姆·邁克爾斯家的娛樂室,她在他身後問,“還是别的什麼?” “怎麼,你希望我把答案印在我的夾克上嗎?” 珀爾笑了:“不,”她又正色道,“我隻想知道,我們這是在做什麼。

    ” 崔普深棕色的眼珠直視着她的眼睛,眼神很清澈。

    “反正我不打算和别人約會,這是你想知道的嗎?” 她從來沒見他如此真誠過。

    “好吧,我和你一樣,”過了一會兒,她說,“穆迪會吓壞的,萊克西也是,大家都會吓一跳。

    ” 崔普考慮了片刻。

    “好吧,”他說,“我們沒必要告訴所有人。

    ”他低下頭,和她前額相抵。

    不過,珀爾知道,這僅僅是暫時的,他們遲早要面對外部世界,這個世界上可不是隻有他們兩個人。

     “我不介意保守秘密。

    ”她吻了他。

     崔普遵守了他的諾言——雖然蒂姆·邁克爾斯經常打探,還套他的話,但他拒絕透露神秘女友的名字,當其他朋友問他放學後幹了什麼的時候,他就用别的理由搪塞過去。

    珀爾也沒把這事告訴任何人,她又能怎麼說?她有點兒想要告訴萊克西,讓萊克西明白自己對性并非一無所知,她們兩個是屬于同一群體的,但萊克西會逼問她各種細節,然後透露給塞麗娜·王,不到一周,學校裡的每個人都會知道。

    假如伊奇聽說了這個消息,一定會覺得惡心,而穆迪——絕對不能告訴他真相,因為她已經漸漸感覺到,穆迪對她有意思,和她對他的感覺不一樣。

    一個月前,他們去電影院看熱映大片《泰坦尼克号》,影院大廳裡全是人,他把手伸到背後,緊緊攥住她的手,防止兩人走散。

    雖然很願意被人保護着穿過擁擠的人群,但她覺得穆迪的手過于用力,而且動作有點兒暧昧。

    她被他拉着走進放映廳,借着從包裡拿唇膏的機會,不動聲色地擺脫了他的手。

    看電影時——片子演到萊昂納多·迪卡普裡奧給裸體的凱特·溫斯萊特畫肖像,鏡頭給了車窗上的手一個特寫——她發現穆迪的身體僵硬起來,還偷偷瞥向她這邊。

    為了化解尴尬,她假裝劇情無聊,把手伸進袋子裡拿爆米花。

    看完電影,穆迪提議到阿拉比卡咖啡廳坐坐,她告訴他自己必須回家。

    第二天上午,在學校裡,一切仿佛又恢複了正常,但她知道有些東西已經改變了,她隻能把這個秘密像保存尖利的玻璃碎片一樣小心地包裹起來,盡量不去觸碰它。

     由此她學會了說謊。

    每隔幾天,當她和崔普去邁克爾斯家(蒂姆·邁克爾斯不在家)約會時,就會在穆迪的儲物櫃中留一張字條:“我放學後得留在學校,下午四點半去你家找你。

    ”後來穆迪問起,她就給他一個含糊其詞的理由,比如為一年一度的意大利面餐會籌款制作海報,和英語老師讨論論文什麼的。

    實際上,每次幽會之後,崔普會開車把她送到距離理查德森家一個街區的地方,珀爾像往常那樣走到理查德森家,崔普自己去參加曲棍球訓練,拜訪朋友或者等上幾分鐘再開車回家。

     他們隻被别人看到過一次。

    那一天,公交司機楊先生下班後,開着他的淺藍色“土星”汽車拐進帕克蘭路,看到一輛切諾基停在路邊,兩個青少年坐在裡面,舉止十分親密。

    他從切諾基旁邊經過時,他們才分開,女孩敞開車門走出來,楊先生認出她是樓上鄰居米娅的那個文靜、漂亮的女兒。

    這不關他的事,他想。

    但那天下午,他不時回憶起自己在香港度過的青少年時代,每天下午,他都會和貝特西·蔡偷偷溜進植物園約會,他從來沒把這事告訴别人,這些年來,他時常懷念那段夢幻般的時光。

    無論什麼時代,世界上的年輕人都是一樣的,他暗忖,然後就換了擋,繼續向前開。

     自萬聖節派對以來,萊克西和布萊恩也一直在偷偷摸摸地約會——訓練結束後,周末時,甚至連期末考試的那一周也會見面——比如在萊克西考完物理、布萊恩考完西班牙語之後抽個空。

    “你該不會是得了性瘾吧?”塞麗娜·王揶揄她。

    讓萊克西十分煩躁的是,每次她和布萊恩想要獨處,理查德森家的房子裡總是有别的人,但布萊恩的父親在醫院值班、母親晚上加班的時候,他們可以去艾福瑞家過二人世界。

    有時他們也會在萊克西的車裡親熱,兩人把車開進一個荒廢的停車場,擠到後排座,鑽到萊克西專門為這個目的準備的一床舊被子底下做愛。

     對萊克西而言,這樣的生活近乎完美。

    與布萊恩難舍難分地道别之後,回到家,躺在床上,她會幻想自己和布萊恩将來的生活圖景:在他的懷抱裡睡着,在他的身邊醒來,肯定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