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關燈
北,不知是不是他,特地來見見面的。

    等了好一會兒,徐望北回來了。

    這人不會笑,我跟他兩人輕輕談了一會兒,我說是你叫我找他的,他闆着臉搖頭,說‘我不認識’!” “不認識?”家霆幾乎要叫起來。

     “是呀,他說根本不認識你!後來,又說:‘呣,這個學生我知道,不過我同他并無交往。

    ’” 家霆氣得臉色也變了,心想:是他怕事,還是不信任我?抑是不喜歡我用這種方式同他接觸? 呂營長撇着嘴搖頭:“我對他說,童家霆是我的小老弟,他想同你見見面。

    他馬上說:‘見面幹什麼?沒有必要嘛!再說,我不願同這種學生交往!’見他态度惡劣,我知道你想見他是不行的了,就回來了。

    ” 家霆思索着說:“好吧,算了!”心裡想:徐望北在嚴峻的形勢面前,這樣做是對的。

    徐望北說:“見面幹什麼,沒有必要嘛!”又說:“我不願同這種學生交往!”話講得很明白了,當然不能勉強。

     呂營長見家霆的臉色不好,熱心地說:“你找他到底有什麼重要事嘛!有事我替你辦行不行?” 家霆搖頭,說:“沒有什麼重要事,隻不過是想向他了解一下學校的情況。

    他既然認為沒有必要,就算了!” 呂大鵬說完話,急着要回去躺躺。

    家霆見他滿頭大汗,臉仍發紅,知道他可能還發着燒,歉意地送他出門,陪他走到路口才回來。

    同徐望北的聯系如此失望,家霆去重慶的心更切了。

    盼着能趕快去辦一些應辦和想辦的事,好重新開始安排自己的生活。

     異常悶熱的暑天裡,當江津到重慶的班輪到達朝天門碼頭時,正是烈日高曬的下午兩點半鐘。

     童家霆下船以後,提着一隻裝着爸爸手稿和随身用物的小箱子,又獨自走在喧嚣、紛繁的重慶地面上了。

     這裡,同九個多月前幾乎沒有什麼變化,仍舊是密密麻麻的夾雜着挑筐背簍的農夫的人群,在狹窄的石階上上下來往,仍舊是髒亂無序垃圾滿地,仍舊是重濁的輪機鬧音和船上汽笛的長鳴在震響,仍舊是破舊的房舍麇集。

     舊地重來,家霆忍不住想起了歐陽素心。

    去年秋天的那個夜晚,在這附近看到天上亮燦燦的孔明燈,又在霧中聽到口琴聲。

    重見歐陽的往事好像發生在昨天。

    他心裡發酸,忍不住側臉向朝天門下另一面的江邊望了又望。

     那夜,歐陽一雙情意深切的眼睛凝望着他,傷心哽咽地說:“……以後,我再也不離開你了!再也不了!” 可是,她後來突然走了,像一片浮雲,無處尋覓到她的蹤影。

     啊,走到都郵街廣場的“精神堡壘”附近來了。

    七丈七尺高塗成灰黑色的“精神堡壘”矗在眼前,這裡是重慶最繁華的街市,國貨公司、華華公司、西大公司、郵電局、冠生園、中華書局都在街口,仍舊别來無恙。

     終于,懷着心要跳出來的激情,童家霆來到了熟悉的“渝光書店”。

    書店的店招改成于右任親筆題寫的了,那“渝光書店”四個字寫得龍飛鳳舞、神采奕奕。

    家霆走進去,迎門的一張大書台上陳列着各種新書供人随意翻閱,有些顧客正在架上挑書。

    他見到了臉色黝黑的馮村。

     “啊呀!家霆,你怎麼來了?”馮村仍舊沒有改掉他用手攏攏頭發的習慣,說:“走走走,上樓去坐!上樓去坐!”他對櫃台裡的一個中年人打了個招呼:“老甘,你照顧一下。

    ”就帶家霆走上樓去。

     這間熟悉的小樓,開着窗,能聞到煤臭,那盞到了晚間半明不滅的電燈上灰塵積得很厚。

    這樓上,現在布置得像一間簡易的會客室兼辦公室了。

    家霆放下箱子,馮村忙着從熱水瓶裡往臉盆中倒熱水,又對上一些涼水,将牆上挂着的一條幹淨毛巾遞給家霆,說:“看你滿頭大汗,趕快先洗一洗。

    ” 家霆感到親切,急急忙忙将自己近來的遭遇和來重慶的打算全部講了,并且立刻開了皮箱,将爸爸用一塊包袱包着的一大厚疊《曆代刑法論》的原稿遞到馮村手上。

     馮村兩隻好思索的眼睛閃着光,聽了家霆的講述,臉上平靜,看得出他是在動腦筋。

    将童霜威的《曆代刑法論》原稿翻閱了一下,點頭說:“前不久,中央圖書雜志審查委員會負責人潘公展宣布:必須遵照《中國之命運》精神從事寫作,聽說正準備查封大批進步圖書,又公布了一個‘非常時期報社、通訊社、雜志社登記管制暫行辦法’。

    看來,對出版社和書店也要加強控制。

    但秘書長這本書是寫曆史的,是學術性的,雖然也論了政,有些地方有他的抨擊和見解,估計不會有什麼大風險的。

    我一定用最快的速度,讓書出版。

    ”說着,站起身來,去一張辦公桌旁開一隻小保險箱。

    馮村珍貴地将手稿放進保險箱,又鎖起來,才在對面的椅上又坐下來,歎口氣說:“抗日陣線内部國民黨大搞摩擦,正面戰場作戰消極,共産黨的敵後作戰得不到援助,鬧風潮不問原因扣上一頂紅帽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