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回 歎流年皇帝強釋懷 巡内城提督布防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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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陸氏一笑,偏着頭想想道:“打秋風,打秋風——對上個種太歲可好?”衆人一陣哄笑。

    陸氏又出對兒“六科郎”,柏氏卻腼腆,“嗯”了半晌,對了個“四夷館——我出‘白靴校尉’——請萬歲爺對!” “我對……”乾隆隻顧看她們對對兒樂子,忘神之間已輪到自己,怔了一下,竟一時對不出來,颙璘眼見太後指乾隆要罰,忙悄聲對乾隆說了句什麼,乾隆一想果然不錯,一拍桌子笑道:“是了——紅袍将軍!” 這一對,衆人便都笑了,太後道:“這是白雲觀裡的門神,是‘紅盔将軍’,颙璘給你阿瑪作弊,還弄錯了,爺兩個我都不饒,罰酒!”颙璘便接過太監遞來的酒,要連乾隆的都喝掉,乾隆笑道:“這不能是罰酒,該是賀酒。

    白雲觀有個紅盔将軍,我們朝廷有兆惠海蘭察,号稱‘紅袍雙将軍’,家也在北京,所以不錯!他們兩個現在西邊冰天雪地裡出兵放馬。

    叫我說,除了太後,我們都舉杯給他們納福,祝他們旗開得勝,馬到成功!”太後忙道:“這個如何輕慢得?我也舉杯!” 于是男女老少一齊歡笑舉觥飲了。

    乾隆接着出對:“這算替他們遙祝了,我出‘誠意高香’!”颙璘笑道:“皇阿瑪對得真切貼入實,兒子對個細心堅燭,我出——細皮薄脆。

    ”颙璂便對上“多肉馄饨——天理肥皂”。

    颙瑆卻一時結住,抓耳撓腮想了半日,一拍掌道:“這可真是十二弟要的——地道藥材!我出椿樹餃兒——”颙璇也是怔住,攢眉擰目想着,說道:“有了!桃花燒賣!我出——京城裡外巡捕營!” “人家都是三兩個字,你就這麼一大串!”颙琪笑着抱怨道,“我對——禮部南北會同館。

    我也出個難的給老佛爺:秉筆司禮簽書太監——”衆人原以為這是前明掌故,太後必定要犯躊躇的,不料他話音一落,太後笑道:“對個‘帶刀散騎勳衛舍人!’” 至此十六人一個大圓圍轉了一個周匝,衆人大發一笑,太後便吩咐“取我的利物來,哥兒們是颙璇雙份子,魏氏以下各人一副頭面,和卓家的才進宮,沒家底子,可憐見的娘家又遠,不論皇帝的還是我的,樣樣有她的份兒——秦媚媚快着些了。

    ”乾隆呵呵笑着道:“王廉,就照老佛爺的吩咐賞大家,給颙璂加一柄纏金絲如意!”于是衆人紛紛而起,妃嫔在前阿哥續後依次到卷案邊領了賞,又喜氣洋洋到太後皇後跟前行禮,又到乾隆跟前謝恩。

    太後笑道:“就這麼将盡興沒盡興的最好,再接着對下去還能勉強敷衍些子,到了沒詞兒時候就無趣了。

    ”乾隆含笑承歡,說道:“若論屬對工巧,還要算紀昀。

    據兒子看來,不但本朝,就是曆代才子竟沒有及得上他的。

    上回我到四庫編纂房去,陸柄南他們幾個出街上招牌名兒難他。

    說個‘神效鳥須丸’他對‘祖傳狗皮膏’;‘追風柳木牙杖’對‘清露桂花頭油’;‘博古齋裝裱唐宋元明名人字畫’他就對個‘同仁堂販賣雲貴川廣地道藥材’。

    後來陸柄南問他‘方才上朝路過三眼井……’話沒說完,他就對上個‘待會面君笑說陸耳山’——原來紀昀對着對子偷眼瞧見我進來了,陸柄南的号就叫‘陸耳山’!這般敏捷,真真古今罕見。

    ’”他看了看俯首帖耳恭肅聆聽的兒子們,忽然沒有了再說話的興緻,起身踱了幾步坐到母親身前,面向阿哥們說道:“你們生在天家,自來就有的富貴,用不着像外頭舉子們樣兒,束發苦讀皓首窮經,苦掙個一芝麻官兒再慢慢攀升,這原是你們的福。

    據朕看來,曆朝皇家子弟出息不及我大清,其緣由就是仗了這福,一代比一代驕奢淫逸的過!” 大殿上靜了下來,隻聽乾隆款款而言:“宮闱宗室裡什麼風,外頭就是什麼雨。

    看看徽昆戲如今昌盛,還不是從北京風靡了天下的?王爺們帶了個頭,旗人就跟上,大家都唱戲!劉墉和珅在山東拿國泰,他還正在下海唱戲,一頭一臉的脂粉!”他用手指東邊:“那邊王府裡,各家都養着上千籠子的鳥,你怎麼能怨那些沒差使的破落子弟提着鳥籠子串茶館——一對好鴿子上千兩銀子,一隻鬥鹌鹑八百兩!一個壞風氣倡導起來半點不費事,要想撲滅下去就下一百道旨意也不濟事,所以這一條要警惕。

    你們現在讀書尚屬用功,在部裡辦差隻是學習,閑暇時候琴棋書畫自娛也無可厚非。

    但看你們送來的窗課本子,裡頭抄的那些詩詞,嗯——什麼‘打疊紅箋書恨字,與奴方便寄卿卿’,‘但得再從人缱绻,何妨長任月朦胧’,還有什麼‘最是斷腸禁不得,殘燈景裡夢初回’,什麼‘欲把禅心銷此病,破除才盡又重生’……你們不要對着看,都有!你好好讀書養性,道尊孔孟,哪來的斷腸夢,又是哪個狐媚子‘卿卿’‘奴奴’的給你病害?”說到這裡,乾隆也不禁莞爾一笑。

    他心底裡其實也很賞識這些個銷魂绮語的,都記得爛熟,這會子教訓兒子現成就搬了出來。

    太後見他訓出了調侃言語,在旁笑道:“孫子們要說都算好的了!裡頭孝順,外頭辦差人沒說出個不是來——他們哪能和你比呢?先帝爺那脾氣,丁點差錯出來,鼻子不是鼻子眼不是眼,當着外人當時就叫你下不來台!要聽見這些詩,那就是反了!”“母親說的是!”乾隆聽了忙笑着起身,親自給太後奉茶,說道,“兒子見他們兄弟齊在一處也難得的,這也還是爺們家裡家常話,不是訓斥他們,富貴自來有,世俗奢靡淫逸混賬風氣,又驕又嫩,哪裡禁得風雨?尹繼善您知道的,那是多練達,多聰明的人!當年有個舉人去見他,那舉人九次會考都落榜了,他就有點瞧不起人家,說‘秀才該閉門讀書’,鑽刺什麼?”還對李衛說:‘這麼個老孝廉,還有什麼指望?’結果如何——他輕慢了個狀元!就是光祿寺的正卿陳伯玉,前頭你們毓慶宮的總師傅……尹元長活着隻要說起這事就羞得滿臉通紅。

    ”他又面轉阿哥們:“尹元長兩督江南再入軍機,治績勞勳垂于竹帛,你們除了個好爹媽,拿什麼和他比?他尚且有過失誤,何況你們?是不是?嗯?”這下子兒子們再也坐不住,一齊起身躬身答道: “是!” “稚子不聞過庭之訓,何以琢玉成器?”乾隆笑謂太後,“兒子實在事見任臣,缺幫手啊!趁了老佛爺這個燈會,敲打一下他們,要樂中不忘憂,成就盛世賢王。

    這就有點掃您的興了。

    ” “不掃興!”太後說道,“打虎還得親兄弟,上陣還得父子兵麼!傅恒尹繼善過世,老五(弘晝)又病得那樣。

    紀昀才學好,于敏中有德量,我瞧着還不是掌總的料兒。

    如今天下事比乾隆初年多得多了,就忙你獨個兒。

    我一則心疼,二則也為你着急。

    樂一樂,也有個解穢的意思。

    我還惦記着十五阿哥在山東,聽說那裡出了點亂子,也不知有幹礙沒有?”說着,歎了口氣。

     這是問颙琰的下落,乾隆覺得無法回話,此刻他才覺得,自己連日心緒不好,對後宮的事隻是個反感煩亂,真正的擔心是在山東,恐懼颙琰身罹不測,又憂心别的地方再出大事震動朝廷,“藻飾太平繁華盛極”的治世名聲就要大打折扣,豈知這位索居深宮的老太後,竟和自己想的是一件的事……他微笑着點點頭,柔聲安慰道:“無礙的,這都是國泰平日敲骨吸髓剝克百姓惹出的事。

    據各省情勢說,大體上無事。

    江南一個制錢闆兒能買三個饽饽,窮人還過得。

    有幾個跳踉匪類,劉墉就把他們對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