紐約所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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米飯。

    自動唱機播放着悠揚的東方曲調。

     此刻要看你的興緻有多高了——假如你已經在某個街角勾搭上了——比如四十二街和第八大道的交界處,靠近惠蘭藥店,又一處孤獨者出沒的地方,你可以在那裡勾搭人——黑人妓女,服用苯齊巨林後精神錯亂蹒跚而行的女人。

    穿過大街,你就能看見紐約的沒落已經開始——那裡的環球飯店正在被拆除,四十四街正中間有個齒形大洞——綠色的麥格勞·希爾公司大廈在天空中呲牙咧嘴,高得令人難以想象——孤零零俯瞰哈得孫河,河上的貨船在雨中等待它們的蒙得維的亞[12]灰岩。

     也許還不如回家。

    天氣涼了。

    或者:“我們去村裡吧,或者去下東區,從收音機裡收聽西弗尼·錫德[13]播放的歌曲,或者播放印度唱片,吃波多黎各特大牛排,看看布魯諾是否在布魯克林區用刀砍破更多的汽車頂篷——盡管布魯諾現在收斂多了,也許他已經寫了一首新詩。

    ” 或者看電視。

    夜生活——奧斯卡·利萬特[14]在傑克·帕[15]主持的談話節目上談論他的憂郁症。

     第五大道和鮑厄裡街街角的五點爵士樂俱樂部有時上演塞隆尼斯·孟克[16]的鋼琴演奏,于是你繼續前往那裡。

    如果你認識那裡的老闆,那麼你就在桌邊坐下,免費喝杯啤酒,但是如果你不認識他,你可以悄悄溜進去,站在通風設備邊聆聽。

    周末總是顧客滿座。

    孟克非常出神地低頭沉思,突然“叮”敲了一下琴鍵,說了一通話,他的大腳丫在地闆上踏起優美的拍子,他的頭側向一邊仔細聽着,随後開始鋼琴演奏。

     李斯特·楊[17]逝世前在那裡演奏過,兩檔節目之間的休息時間他常常坐在後面廚房裡。

    我的好友、詩人艾倫·金斯堡走到後屋,跪在地上問他:如果一顆原子彈投在紐約,那麼你會做什麼?李斯特說他會砸碎蒂芙尼的櫥窗,然後不管三七二十一拿走一些珠寶。

    他還說:“你為什麼跪在地上?”他并不知道金斯堡是“垮掉的一代”的大英雄,現在被人們奉為神明。

    五點燈光昏暗,侍者都是怪怪的,但音樂總是一流的。

    有時,約翰·“火車”·柯川[18]用他次中音小号的強烈音符震撼全場。

    周末,一群群穿着考究的富人們把俱樂部擠得水洩不通,人們不停地交談——沒人在意。

     噢,不過在下西區切爾西的希臘餐館區埃及花園裡待了幾小時。

    幾杯茴香酒,希臘烈酒,幾個身着閃光金屬飾片上裝、戴着珠子乳罩的漂亮姑娘跳着肚皮舞,無與倫比的紮拉在舞池裡,随着笛聲和希臘的叮當節拍神秘地翩翩起舞——不跳舞的時候,她與樂隊的男人們坐在一起,将一面鼓頂住肚皮敲擊,眼睛出神。

    桌邊三五成群,好像是來自郊外富人區的夫妻情侶,他們随着舞動的東方思想擊拍手掌。

    如果晚到,你得靠牆站着。

     想跳舞嗎?去第三大道的花園酒吧,在那裡你能在昏暗的裡屋随着自動唱機的樂曲聲跳美妙的四肢伸展舞,便宜,服務生放任自由。

     隻想與人交談嗎?去大學區的雪松酒吧,畫家都在那裡厮混。

    一天下午,那裡有個十六歲的小夥将西班牙酒囊裡的紅酒朝他幾個朋友的嘴裡噴射,而且一直沒有射中…… 格林威治村的俱樂部有半音符、村先鋒、波希米亞咖啡館等,村門還以爵士樂(李·科尼茲、J·J·約翰遜、邁爾斯·戴維斯)著稱,但是,你得有很多錢才行,不過錢不太多也不太要緊,問題是可悲的重商氣氛正在扼殺爵士樂,爵士樂也在那裡扼殺自己,因為爵士樂屬于開放而歡樂的賣十美分啤酒的下等酒吧,它的興起就是那樣的。

     某個畫家的閣樓裡正在舉行大派對,點唱機裡正播放着狂野高聲的弗拉明戈舞曲,姑娘們突然全都扭屁股頓雙足,人們試圖在她們飛舞的頭發之間起舞。

    男人們瘋了,開始扭抱别人,楔形後跟女鞋在房間裡扔來扔去,男人從膝蓋處緊抱住别的男人,将他們提離地面九英尺,然後失去平衡,撲通,沒人受傷。

    姑娘們雙手支撐着男人的膝蓋倒立,她們的裙子落下,露出了大腿處的褶邊。

    最後,每個人都穿好衣服回家,主人昏昏沉沉地說:“你們看上去全都值得敬重。

    ” 或者某人正好舉辦開幕式,或者在生活劇場、煤氣燈咖啡館、七藝咖啡長廊有一場詩歌朗誦會,都在時報廣場附近(第九大道與四十三街之間,非常理想的地點,一般在星期五子夜開始),結束後,每個人都急匆匆奔向那個狂野的老酒吧。

    或者勒羅瓦·瓊斯[19]家裡有一個大型派對——他手頭有新一期《幽玄》[20],這本雜志是他自己在一個有毛病的小機器上印刷的,從舊金山到馬薩諸塞州格洛斯特,每個詩人的詩作都被收入其中,每本五十美分。

    曆史上著名的出版商,印刷行業的秘密嬉皮士。

    勒羅瓦開始厭倦派對,每個人總是邊脫襯衣邊跳舞,三個多情姑娘正趴在詩人雷蒙德·布雷姆澤[21]身上柔情地歌唱;我的好友格雷戈裡·科爾索正與《紐約郵報》的一名記者争辯,他說:“可你不理解袋鼠的哭泣!你那個行當算了吧!逃到恩切尼迪恩群島去吧!” 我們出去吧,這裡太文氣了。

    我們去鮑厄裡一醉方休,或者去唐人街宏發餐館吃那種長面條、喝玻璃杯茶水。

    我們總吃東西是為了什麼?我們從布魯克林大橋上走過去吧,吊起胃口再吃。

    去桑茲街吃羊豆角如何? 哈特·克萊恩[22]的陰影! “我們去看看能否找到唐·約瑟夫?” “誰是唐·約瑟夫?” 唐·約瑟夫是一個出色的短号手,他留着小八字須,胳膊上挂着小号,在格林威治村裡四處遊蕩;當他輕輕演奏時,小号會吱吱作響,但無人竊竊私語,比克斯[23]以來最偉大最甜蜜的小号,而且有過之而無不及。

    他站在酒吧自動唱機的旁邊,演奏樂曲換啤酒喝。

    他看上去像個英俊的電影明星。

    他是爵士樂世界裡超級具有魅力的隐秘而偉大的巴比·哈克特[24]

     那麼托尼·弗魯賽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