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五章 相見不相識 孤女覓雙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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戈易靈搖搖頭說道:“不可以,冷月!我們不可以恨任何人,何況事情沒有到絕望,一切都可能有轉機。

    ” 老頭故意表示大方,站着遠遠地,不去聽戈易靈和冷月的談話。

    他此刻的心情,是充滿了愉悅的。

    雖然這趟河間之行,喪失了不少的同夥,但是,找到了戈易靈姑娘,就可以抵得上一切。

    因為他記得非常清楚,臨行交付任務的時候,再三強調:活捉到了戈易靈,就是一件不世的奇功。

    為什麼戈易靈這麼重要?隻曉得可以從她身上獲得戈平的下落。

    為什麼戈平這麼重要?他不曉得,他現在也不需要曉得。

    建立了不世奇功,代表着獲得了一切,又何必去多知道一些不相幹的事呢? 他揮着手,有人牽過來兩匹馬,戈易靈和冷月走到馬旁,這時候有人過來拿着一根鹿皮的繩子。

     戈易靈厲聲問道:“這是做什麼?” 拿繩子的人沒有講話,老頭站在那邊微微笑道:“女娃兒!那是鹿筋揉人發編制的繩子,等閑刀劍都休想割動它半分。

    ” 戈易靈厲聲問道:“我問你這是做什麼?” 老頭笑道:“女娃兒!我保證,隻要一回到京城,你會受到一切優渥的待遇,現在隻有請你和這小子,暫時委屈。

    對于這一點,我抱歉!但是,我不能不這麼做。

    ” 戈易靈呆了一下,冷月朗聲說道:“可殺不可辱!要捆綁我們的手腳,這是侮辱,我們辦不到。

    ” 老頭臉色變了,獨眼迸射着兇光,冷冷地說道:“好小子!你有種!你甯被殺,不受辱,好!我現在就成全你,我就把你給砍了。

    ” 戈易靈一拉冷月低聲說道:“冷月!朱伯伯說,保全性命為最要緊,我們要忍耐。

    ” 冷月氣憤地說道:“不要再提朱伯伯了!” 戈易靈輕輕地叫了一聲:“冷月!” 然後她伸出雙手,十分平靜地說道:“既然如此,我有什麼可說的,你們捆吧!” 拿着鹿筋繩子的人,就要捆綁戈易靈。

    突然,老頭叱喝一聲:“什麼人?大膽!” 話音未落,兩點寒星直飛不遠的大樹上。

    就在同時,不知何處飛來一根極細的線,線上有一枚精巧的魚鈎,極快地飛來,準确無比地鈎住那根鹿筋繩了,一扯之,淩空飛去。

    而老頭那兩支镖打向大樹枝桠之口,如泥牛之入海。

     老頭不愧是老江湖,就在他打出兩支飛镖之後,立即騰身而起,撲向戈易靈。

    而戈易靈和冷月仿佛若有所示,不約而同地展身掠回,直撲大樹之旁。

     不知何時,大樹之下,站着一個人,頭上戴着鬥笠,低低地壓住眉心,遮去大半個臉。

     就在老頭二度騰身追至大樹之旁,戴鬥笠的人已經用自己的身體擋住戈易靈和冷月,與老頭對面而立。

     這一切情況變化得太快,太出人意料之外。

    一時間,大家都怔住了。

    等到回過神來,明白是怎麼回事的時候,老頭已經雙手各持日鈎月鈎,嚴陣以待地向前邁近。

     再看那邊,不知何時,朱火黃趁機又将馬原抱回到大樹下。

    如此一來,雙方人馬集中,形成了對峙的局面。

     老頭沉聲問道:“你是什麼人?你可知道你這樣一插手,已經犯上了喪身滅門的大禍了。

    ” 戴鬥笠的人輕輕笑了一下說道:“名震江湖的雙镖雙鈎獨眼龍粘可五粘三爺,怎麼一入大内,成了官差,就變得如此官氣十足!喪身滅門,對一個江湖客來說,是吓不住人的,何必拿這句話作開場白?” 對方一口叫出了粘可五粘三的字号,倒真的讓粘三怔住了。

    因為粘三悄悄離開江湖,已經有十餘年,進入大内充當護衛,更是少人知曉,為什麼對方竟是如此了如指掌?他頓了一下,依然朗聲問道:“你……你是威遠镖局的總镖頭戈平!” 粘三此言一出,立即引起全場的震動,第一個痛哭失聲,嚎叫一聲:“爹!”撲上前去的是戈易靈姑娘。

     戈平伸手扶住戈易靈,一雙眼睛仍然緊盯着粘三,口中說道:“乖女兒!此時不是講話的時候,擦幹眼淚,站到你朱伯伯那裡去。

    ” 粘可五粘三爺此刻的心情已經穩下來了,他眯着一雙獨眼,變得非常輕松地說道:“怎麼稱呼你呢?是稱你作戈總镖頭,還是另有稱呼?請先告訴我,既然是老友了,總不能在稱呼上失了禮數。

    你說,是不是?” 戈平的眼神沒有離開過粘可五的雙手,嘴裡卻淡淡地說道:“粘三爺!你我談不上老友,也用不着在稱呼上費這麼大心思,有戈平這兩個字,也就夠了。

    我想,在這種場合,你總不是專要和我叙舊吧!” 粘可五将手中日月雙鈎一并,空出右手,臉上浮着詭谲的笑容,說道:“你戈總镖頭仍然不失當年的豪氣雄風,令人好生欽佩。

    既然大家都是直言無隐,咱家也就明說了吧!” 戈平點頭說道:“這就是了!請指教吧!” 粘可五一伸右手,微欠着腰說道:“那麼就請戈爺跟我們走一趟吧!請。

    ” 這時候,左右兩旁就有兩個人,步伐緩緩而沉重地朝着戈平這邊走過來。

    粘三突然大喝一聲:“你們給我站着!戈爺是何等人物,用得着你們動手嗎?也不先掂掂你們的斤兩。

     還不給我退下去。

    ” 那兩邊過來的人,站着沒有動,粘三卻趁這個時機,向前移動了幾步,客客氣氣的說道:“戈爺!請吧!我們準備了有坐騎。

    ” 戈平笑了笑說道:“粘三爺,聽來你一派官差口吻,好象是要拿我的意思,能不能先告訴我,為什麼嗎?” 粘三說道:“真是對不起,我沒有辦法告訴你,因為我并不知道為的是什麼。

    ” 戈平說道:“連為什麼都不知道,就要拿我叫?粘三爺!如果換過是你,會不會束手就縛,跟着走呢?” 粘三臉色一變,提高了聲調說道:“想來你戈爺不會就這麼乖乖地跟我走。

    不過,我勸你,你的武功再強,想必也不會跟一個人為敵。

    ” 戈平淡淡地問道:“誰?” 粘三說道:“官家!當今皇上。

    你惹得起嗎?” 戈平縱聲哈哈大笑,潇灑地說道:“不欠糧、不逃役的人,皇上也不能奈何他。

    再說,粘三!虧你當年在江湖上闖蕩過一陣,一點江湖客的骨氣都沒有了。

    常言道:拼着一身剮,皇帝拉下馬。

    你以為當今皇上我就惹不起?” 粘三哦了一聲說道:“看樣子就算我說出是奉了皇差,你也是不會跟我走了,那是我粘三走了眼。

    ” 這個“眼”宇一出口,隻見他的右手一擡,兩點寒星直飛戈平而來。

     粘可五當年以“雙镖雙鈎”在江湖上闖出字号,這一雙兵刃、兩枚暗器,是不同凡響的。

    他早就知道戈平不會輕易讓他得手。

    十多年前,估計還可以鬥一鬥戈平,那也隻是鬥一鬥,要想擊敗對方,從容擒拿,是斷無可能。

    十幾年後的今天,雖然戈平蒼老了,而粘三卻進了大内,天天都是錦衣玉食,功夫不見得有長進。

    衡量輕重,粘三不敢輕易動手。

     但是,粘三是老謀深算的,他明知道戈平不會就如此馴服地束手待縛,他口中在和戈平敷衍,暗地裡卻在一步一步向戈平接近。

    在他估計有十成把握之後,突然發難,打出他仗以成名的雙镖。

     距離是太近了,近到使人無法閃躲的程度。

    戈平咦了一聲,右手大袖一展,袖風未及一半,人卻翻身倒了下去。

     戈易靈大叫一聲“爹”,人就瘋狂地撲将過來。

    但是他剛一起步,就被朱火黃伸手一把拉住。

     那邊雙镖雙鈎獨眼粘三卻在揮着手,呵呵笑道:“女娃兒!你且休要悲傷,你爹戈總镖頭死不了。

    我老人家還要帶他到當今皇上面前交差,到那個時候,才能決定你爹的死活。

    ” 戈易靈被朱火黃一雙手象鐵箍似的緊緊拉住,她掙紮着哭喊着說道:“朱伯伯!天可見憐,讓我父女好不容易見了一面,連話還不曾說得一句,就這樣遭了毒手。

    朱伯伯!請你放開手,讓我跟這個惡人爪牙,拼個死活。

    ” 朱火黃面無表情,一聲不響,隻是沒有松手。

     這時候粘三是得意十分地呵呵笑着說道:“女娃兒!如果我換過是你,我就不會這樣哭鬧罵人,因為那樣于事無補。

    老實跟你說,我老人家說話算話,我說過我非常喜歡你,隻要你願意做我的幹女兒,我可以擔保,你爹在見到皇上發落之前,不會吃到苦頭。

    至于你,不但不會受到牽連,而且還可以保舉你受到獎賞,因為我可以說你大義滅親……” “呸!”戈易靈幾乎是竭盡自己全力,吐出一口血痰,啐到粘可五粘三的面前,她咬牙切齒地罵道:“你這個披着人皮、沒有人性的狗東西!你瞎了一雙眼,連你的心也瞎了!你把姑娘當作什麼人?姑娘恨不得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 粘三一變而為陰陰地嘿笑說道:“想不到你居然這樣有骨氣,義是這樣的重視人倫的孝女。

    好!現在我就讓你爹受一陣于挫骨扭筋的痛苦,看看你這個孝女又當怎麼樣?” 他說着話,大踏步上前,來到戈平的面前,彎下腰去,不知道要動什麼手腳。

     戈易靈瘋狂地要掙紮着沖上去,突然,朱火黃的手一松,戈姑娘人向前一沖,腳下不穩一個跄踉,幾乎摔了一跤。

    等她好不容易穩住身形,一擡頭,可把姑娘怔住了。

     戈平戈總镖頭閃電一挺而起,伸手如鈎,一把刁住粘三的右手脈門。

    任憑粘三有何等功力,隻落得渾身酸軟,失去一切的勁道。

     戈易靈怔怔地叫道:“爹!你……沒有事吧!” 戈平微笑說道:“粘三爺的為人,我是久已聞名的。

    當他表面上無事,暗地裡一步一步挨近的時候,我就知道他不懷好心,果然不出所料。

    ” 朱火黃笑笑說道:“你裝得不錯,可把你的女兒吓壞了,恐怕把我也要怪罪了。

    ” 戈易靈漲紅了臉說道:“朱伯伯!你可是一句話也不說呀!” 朱火黃哈哈大笑說道:“傻姑娘!我可不敢多說一個字啊!” 粘可五突然呵呵笑了起來,用一隻獨眼,掃了朱火黃和戈易靈一眼之後,無比陰險地說道:“瞧你們那種得意樣子,也不覺得難為情嗎?” 朱火黃笑着反問道:“粘三!你還想動什麼心思呢?還要再把皇上擡出來吓人嗎?是不是又要讓我們喪身滅門嗎?” 粘可五粘三冷冷地說道:“戈平說的,喪身滅門,你們都不在意,他說作為一個江湖客,沒有把這些事放在心上。

    但是,我要請教戈總镖頭,作為一個江湖客,名譽是不是要緊?” 戈平抓住粘三的脈門,淡淡地笑了笑道:“我知道你想說的是什麼?” 粘三仍然是那麼冷冷地說道:“你知道就好。

    當你用不正當、不光明的手段,取勝于人,算什麼英雄?算什麼好漢?又算什麼江湖客?” 戈易靈立即嚴詞斥道:“粘三!你是什麼樣的人?你還有資格說什麼光明磊落嗎?真是恬不知恥!” 粘三說道:“女娃兒!你是真的錯了。

    我粘某人不夠格談正大光明,你爹又夠格嗎?他真的要夠格,就應該在一刀一劍的招式上,将我制服,我沒有話說。

    藝不如人,隻能怨自己。

    可是,你爹是這樣取勝的嗎?” 戈易靈正待叱喝,戈平卻淡淡地笑了一下,一松手,說聲:“去吧!”粘三半身勁道尚未恢複,隻覺得一股勁道,直湧而至,腳下拿不穩樁步,一個踉跄,噔、噔、噔,一連撞過去好幾步,才勉力穩了下來。

     粘三的臉霎時紫紅得像豬肝,分不清他是憤怒還是慚愧,或者是竭盡全力來活絡開周身的血脈。

    當他站定了腳步之後,獨眼迸射出兇焰,但是嘴角卻扯動得笑了。

     粘三的笑,笑得很突然,先隻是扯動一下嘴角,接着他洪水開閘也似的爆出一陣狂笑。

     他用手指着戈平說道:“戈平!但願你的真本事硬功夫,能和你的詭詐一樣的出色,要不然,今天就有你的罪受了。

    ” 說着話,日鈎交到打手,日鈎月鈎一分,雙臂的筋肉一陣滾動,骨節咯咯直響。

    霍然他雙臂—陣攪動,鈎影如幻,人影如飛,撲向戈平。

     戈平身形一個旋動,步走輕靈,極快地一閃,正好從戈易靈身前一掠而過。

    隻聽得他說一句:“孩子!劍借給爹用一下。

    ” 連人帶劍就在這樣一聲“借用”之下,滾進了層層鈎影之中。

    站在一旁已經為馬原解除镖毒,治療镖傷的朱火黃,此時不覺輕輕地歎了一口氣。

     滿懷歉意的冷月,原本是默默站在身後。

    此叫忍不住輕輕地問道:“朱伯伯!你歎氣了?” 朱火黃回頭望了冷月一眼,笑笑說道:“可不是歎氣了!” 冷月挨上前兩步問道:“為什麼?朱伯伯。

    ” 朱火黃說道:“我原以為這是一場難得一見的高手拼鬥,結果,叫我失望了。

    ” 冷月問道:“是粘三太差了嗎?” 朱火黃搖搖頭說道:“不是。

    粘三在大内名列二三之間,身手不凡。

    老實說,在他的雙鈎之下,要想占得便宜,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啊!” 冷月當然相信。

    方才戈易靈姑娘拼出了全力,随時都有落敗的機會。

    換過冷月自己,恐怕接不下來十招。

    朱火黃的意思是指戈平的功力不濟嗎?冷月不敢這樣替戈伯伯設想。

     留神拼鬥中的兩個人,由快而慢,一劍一鈎,都是那麼凝神一志的遞招過式。

    看不出戈平有什麼破綻。

     朱火黃接着說道:“戈總镖頭的功力,竟然是這樣的超人深厚,叫人難以想得到的事。

     如果戈總镖頭手下不作留情,勝負不出十招之外。

    ” 冷月不敢再說話了,因為她知道在場的就數她最差,她實在看不出正在拼鬥中的兩個人,有什麼可以看得到的勝負契機。

     突然,粘三右手日鈎閃電似,搭上戈平的劍,左手月鈎單演單刀的架式,劈向戈平的右肩。

     這一招可以看出粘三的雙鈎确實不凡,配合得十分靈活,時間部位,天衣無縫。

    最叫人心驚的,還是他的一個“快”字。

     戈易靈父女連心,一聲“啊呀”還沒有出口,隻見戈平手中劍不知如何一翻而起,嗆啷一陣響,日月雙鈎竟然如此在不能的情形之下,自行交叉碰撞,濺出一陣火花。

    而且勁道似乎奇大,竟将左手月鈎磕飛幾尺,使得粘三的門戶大開。

     說時已遲,那時實快,戈平的一柄劍有如靈蛇出洞一般,正好搶住這一瞬的可趁之機,劍光已經指向粘三的咽喉。

    眼看着就是一劍貫穿,血流人倒。

    但是,實際上卻是沒有。

     戈平的劍光距粘三的咽喉約一寸的地方停了蔔來,粘三雙手一撇雙鈎,長歎口氣,說道:“怪我粘可五習藝不精,下手吧!你要是想利用這個機會戲弄,那就休要怪我罵你難聽的。

    ” 戈平倏地一撤劍,反手将劍交給戈易靈,說道:“粘三爺!我們之間沒有仇恨,為什麼要以命相搏?但願你粘三爺放我父女一馬,留個來日好相見吧!” 粘三怔了一下,但是,立即苦笑道:“戈平!聽你說話的聲調,好像不是說笑,可是實際上你是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