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黎明之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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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你才高興?” 那人聲音一下拔高了:“你是誰?” 老西慢吞吞地道:“俺是誰并不重要,俺曉得你是誰就行了。

    你是不是覺得絕招還沒使出來,不服氣是不?” 那人不說話了。

     老西冷冷一笑,道:“沖你今日沒使絆馬索、陷馬坑的份兒上,俺今日也不難為你,你要是不服,隻管動手,不過俺先提個醒,你小子要敢犯橫,黃河邊就沒你‘一腿撩陰走天下’這号人了。

    ” 抱在他懷裡的鞭子忽然顫悠了一下,“啪”的一聲響,又脆又亮,火爆爆的。

     小崔和那些好漢頓時像遭雷擊一樣,僵了一僵,全都跪下了。

     “潘爺饒命啊!” “潘爺,小的們有眼無珠,冒犯你老人家,罪該萬死。

    ” “潘爺……” 老西喝道:“啰哩啰嗦做什麼?都給俺滾得遠遠的!丢人現眼!” 小崔連連道:“是是,小的這就滾,這就滾!潘爺你息怒,千萬息怒。

    ” “啪啪啪”。

     三鞭響過,小崔等人已消失在草叢中。

     楚叛兒爬上車,微笑道:“多謝。

    ” 老西冷冷哼了一聲:“不客氣。

    ” 大車又動了,當然,跑得仍然很慢。

    趕車的和坐車的也仍然保持沉默。

     楚叛兒終于先憋不住了,掀簾問道:“老兄,看得出在這一帶,你是老大。

    ” 老西懶洋洋地道:“老大?什麼意思?” 楚叛兒道:“老大的意思就是說,别人遇見你老兄,就隻有磕頭的份兒。

    ” 老西冷笑道:“你的意思是說,俺是強盜頭子?’楚叛兒道:“不錯。

    ” 老西道:“不錯個屁!俺要是強盜頭子,何苦還吃搖鞭子的苦飯?” 楚叛兒緩緩道:“大響馬偶爾扮一回趕車的,也是有的。

    ” 老西又冷笑道:“是嗎?” 楚叛兒歎了口氣,喃喃道:“這麼說,武神功的英雄貼已經撒到河這邊了?” 老西悶聲悶氣地道:“昨天上午就到了。

    ” 楚叛兒道:“這麼說,你老兄是專程在柳林等我的?” 老西道:“你可以這麼想。

    ” 楚叛兒苦笑道:“難怪我這麼有福氣,想雇輛車,叫一聲就有,而且這麼漂亮。

    我早該想到這一點才對。

    ” 老西道:“想到了又能怎樣?” 楚叛兒道:“也不能怎樣,但至少我可以不上你這輛車。

    ” 老西冷笑道:“除了俺這輛車,你還看見有其他的沒有?” 果然沒有。

     老西道:“除了俺這輛車,誰敢拉你?” 楚叛兒隻好苦笑。

     老西的話倒多了起來:“你憑什麼認定俺是大響馬?” 楚叛兒歎道:“那個什麼‘一腿撩明走天下’的小崔既然手下有那麼幾号兄弟,想必也算是個不大不小的人物,能鎮住他的人不太多吧?” 老西嘿嘿一笑,道:“你不就把他們給鎮住了?” 楚叛兒道:“那不同。

    ” 老西道:“有什麼不同?” 楚叛兒道:“我還沒有罵他們‘丢人現眼’的資格。

    ” 老西大笑起來:”不錯,不錯。

    楚叛兒不愧是楚叛兒,的确夠聰明。

    ” 楚叛兒苦笑道:“我不聰明。

    我要是聰明的話,就不會弄得這麼狼狽了。

    ” 老西笑道:“武神功的兒子,的确不是好殺的。

    ” 楚叛兒歎道:“你準備把我怎麼辦?” 老西悠悠道:“還能怎麼辦?你也知道,五萬兩銀子不是小數目,既然武老秃肯花錢,俺為什麼不要。

    ” 楚叛兒自己倒吃了一驚:“五萬兩?我居然值五萬兩?” 老西笑道:“年輕人,妄自尊大固然不好,妄自菲薄也不是什麼好事情。

    武老秃既然出了這個價,想必你也值這麼多。

    ” 看樣子,他是吃定這五萬兩銀子了,他似乎已将重傷在身的楚叛兒看作了落進陷阱的一頭狼。

     楚叛兒清楚,這位老西并非盲目樂觀。

    楚叛兒知道這位老西的分量。

    如果他沒有猜錯的話,這位老西極有可能是西北黑道上著名的匪首潘造化。

     據說這位潘造化七歲習武,十一歲殺人,十四歲開始參與領導呂梁群盜,十八歲正式成為龍頭老大,至今已曆二十餘載,尚無人能對其地位有所威脅。

     據說這位潘造化一身内外功夫出神入化,十八般武藝樣樣精通,但他最喜歡用的武器是長鞭—— 車夫的長鞭。

     “堂上聚四海奇土,手下無三鞭之敵”,這就是别人稱贊潘造化時說過的話。

     面對這樣一個對手,楚叛兒還有什麼希望呢? 這不是才脫虎口,又進狼窩了嗎? 楚叛兒還抱着一線希望,他想這個老西也許湊巧不是潘造化。

     于是他問:“老兄是——” 老西甩了一個清脆的響鞭,悠然道: “俺姓潘,潘造化。

    ” 楚叛兒差點沒一頭栽下車去。

     果然是潘造化——呂梁十八寨的總寨主潘造化。

     “幸會幸……會!” ********* 春風樓。

    黎明前。

     黎明前的春風樓要多安詳有多安詳,靜悄悄的一點人聲也沒有。

     而榆林城已漸漸有蘇醒的迹象——豆腐店、燒餅鋪子裡已亮起了燈光,街上也不時有個把人準備忙生計了。

     更夫劉大爺例行公事地敲完了五更,縮着脖子籠着手慢吞吞地往家走。

     榆林城不少人都知道劉大爺和春風樓裡做飯的楊嬸有那麼點事兒。

    劉大爺打完更後,一般都要繞道拐進春風樓裡大廚房,而楊嬸則總是很體貼很心疼地為地端上碗熱豆漿,準備好煎餅,劉大爺吃完之後,回家還能睡個回籠覺。

     劉大爺老伴沒了,楊嬸是個寡婦,他們的事也不是沒人嚼舌頭,可也嚼不出啥花樣來。

    日子一長,大家也都慣了。

     楊嬸在春風樓裡是睡得最晚的一個人,她總是黎明時才睡覺,睡到中午起來準備午飯。

     春風樓裡洗洗涮涮的事,夠她忙的。

     當然了,楊嬸是個本分人,她為劉大爺準備的吃喝都是她自己掏錢買的。

     春風樓後門斜對門是家豆腐店。

    正對門是賣煎餅的。

    生意做久了,大家也都成了熟人朋友,每天這時候,豆腐店的夥計志德就破着條腿,送過一茶壺鮮豆漿來,賣煎餅的老丘也會打發老伴送兩套煎餅過來。

    送來了,坐下聊幾句,喝口熱茶,再起身慢騰騰地回去。

     今天照舊。

     雞叫三遍,志德回店了,老丘老伴也趔趄着進了自家門,然後劉大爺打着飽嗝,慢慢出了門。

     天很黑。

     劉大爺當然沒有發現,牆角下伏着一個人,那個人悄無聲息地閃進了春風樓。

     ********* 黎明前是睡覺最香的時候。

     過三眼就睡得很香。

     窗上蒙着厚厚的棉被,門後釘着厚厚的皮墊,房中還坐着盆炭火。

     像過三眼這麼會保養的人,榆林城裡還真不算多。

     炭火雖已将盡,屋裡還是很熱。

    在這樣暧和的地方睡覺,當然不用穿太多衣服。

     一隻紅燭靜靜地燃着,照着炕上熟睡的過三眼。

     過三眼隻蓋着床毯子,赤裸的胳膊伸在外面,雪白豐滿,一條腿支着,燭光塗在光清颀長的腿上,分外誘人。

     她的胸脯在毯子下明顯地凸了起來,如并峙的兩座山峰。

     過三眼的确是個女人,而且的确是個相當誘人的女人。

     隻可惜,這國色生香的景色被禁锢在這卧室裡,沒有人能欣賞到,就算你想偷窺都找不到一條縫兒。

     人雖不能欣賞,煙卻可以。

     一股股青煙忽然從門窗裡飄了進來,而且,越來越濃。

     炕上的過三眼沒有醒過來。

     她也永遠不會醒了。

     ********* 黑影一閃,掠過了廚房門,正在關門的楊嬸根本沒有察覺。

     累了一夜,楊嬸已經很累很困,眼睛都不大睜得開了。

     楊嬸拴好門,打着哈欠走到裡間,往炕上一倒,很快就打起了呼噜。

     黑影幽靈一般飄向後院的那座小樓,一點聲音也沒發出,就已輕輕巧巧地到了程四娘門前。

     房裡程四娘的呼吸輕柔綿長。

     黑影口中輕輕吹了聲口哨。

    房裡程四娘似有所覺,呼吸聲微頓了一會兒,又響了起來。

     兩條小蛇婉蜒着從黑影身上遊下來,從門下遊了進去。

     黑影消失,轉瞬已在牆外。

     片刻,程四娘凄厲恐怖的慘叫聲回蕩在榆林城上空。

     “啊——” 葉晴亭驚醒了。

     但他沒有起床,甚至連動都懶得動。

    葉晴雪醒來想掙紮起身時,他幹脆翻身壓住她,低聲道:“别出聲。

    ” 葉晴雪驚魂未定:“是誰……誰在叫,這麼凄慘?” 葉晴亭淡淡道:“管她是誰。

    ” 葉晴雪不說話了。

    他的聲音裡有一種令她鎮定的力量。

     他親親她腫起的唇,悄悄笑道:“五更才過,還有好一會兒睡呢。

    ”’ 她從他的聲音裡聽到了他對她的“命令”。

    而她的欲火也被他點燃了。

     她已經忘記了一個事實——他才十四歲。

     雖然他實在不像是個十四歲的少年,可的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