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回 俠義行徑

關燈
一整天晴朗朗的,直到傍晚,西天邊才湧上來一片濃濃的烏雲。

     月暗星稀,正好行事,花滿樓打點了一下,悄悄離開了客店,出東門、往賜兒山方向奔去。

     天陰得越來越厲害了,但他不想在宣化府多待,隻盼盡快把事了結、及早南下——他要辦的事情太多了——他觀望了一會兒天色;仍大步向前奔去。

     不覺間,一團烏雲悄悄地把月亮吞沒了,大地頃刻漆黑一團。

     一陣陰冷的風襲過,東半天原剩下的。

    為數不多的星星象是預料到将有什麼大難來臨,都驚慌失措地眨着眼睛;又一陣風起,星群仿佛是被風卷走了,又象是在逃避災難,倏忽間消失不見。

     風更緊了。

    風裡帶着雨星,象是在尋找地上的什麼東西似的,東一頭、西有頭地亂撞。

     小樹林似乎被風吓傻了,發出“鳴鳴”的嗚叫,乍一聽來,象是鬼哭。

     突地,北方遠處一道閃亮,象是要将烏雲撕裂,卻又倏忽消失不見;就象是它沒能達到自己的意願,發出一陣沉悶的怒吼,隆隆聲由遠而近,從頭頂上該過。

     與之呼應,又一個立閃,正在頭頂上方,白光耀眼、宛如一條靈蛇,斜劈而下,陪之以一聲驚天動地的炸響。

     不遠處,一株古松忽地蹿起火苗。

    然而,它隻着了一瞬,便被瓢潑般的大雨澆滅了。

     雨點灑落下來,硬梆梆的黃土地上濺起塵土,土裡徽帶着雨氣。

     花滿樓的身上隻挨了幾個雨點,他一頭鑽進那片樹林,撿了棵稍大的樹陰躲了進去。

     又是一陣風,比以前更厲害了,樹枝劇烈地搖動着,塵土四下裡亂蹿,雨點往下落。

    風、土、雨混在一處、聯成一片,攪得四周混沌沌,莽蒼蒼;一切人間萬物也象是被胡亂地攪在一起,失去了本來面目。

     樹林裡象是躲藏了無效冤魂惡鬼,嗥叫、嘶鳴着…… 暴雨大多數是這種習性:來得快,去的也快,它肆無忌憚地抽打了一陣人間萬物,轉眼又消失得無影無蹤。

     陰雲在蒼穹裡翻滾着,就象一群不訓的羊群。

    然而風卻象一淩厲、無情的長鞭——未出半個時辰,雲被趕到天際的一隅;西天邊現出一勺彎彎的上弦月,星群象群孩子、成功地完成了一次捉迷藏,調皮地眨着眼睛。

     淡淡的月光使人間萬物模模糊糊地現出了它本來的形貌。

     夜又陰又冷,隻是比尋常清新了許多。

     花滿樓望了望反複無常的天色,無可奈何地歎了口氣,從樹上飄落下來,向林外走去;剛剛來到林邊,便見阡陌小路上,一個人影跌跌撞撞地走來。

     “什麼人,這種天氣出來幹什麼?” 他心中起疑,又折回林去,隐身在一株高大虬松樹上。

     來的是一個少婦,雖然是椎譬布衣,穿戴倒也整齊;鄉下農婦,卻也頗有幾分姿色。

     那少婦左右端詳了一陣,仿佛是選中了花滿樓身下的這株虬松——有個樹枝一人高下,斜斜伸出——徑直走了過來;默立樹下念叨了一會兒,腰間解下一根絲縧,搭在樹枝上,系了個扣,泣道:“張郎,我去了,你自己多保重……” 她翹起腳尖,把脖子向那繩套伸去——豈知,那繩套竟然開了,她一時不曾防備,“咕咚”坐倒地上。

     她爬起身來,狐疑地望了望那根絲縧,長歎了口氣,又重新系過,再伸脖子,豈料,那繩套又開了…… 那少婦吓得渾身戰抖,跪倒地上,泣道:“蒼天哪,你怎麼不讓我死?我無能善為人婦,亦無臉為人婦,還哪能活在世上。

    閻王爺怎麼不招我去呀,難道我連死都不配嗎?” 忽聽一個聲音冷冷道:“你以為鬼都是壞人變的嗎?就沖這一點,你也别想死得痛快。

    ” 那少婦吓得魂飛天外,隻以為沖撞了過往神靈,緊緊閉了眼睛,再也不敢睜開。

     忽又聽身旁有人輕嗽了一聲,那少婦一怔,遲疑了片刻,才恍惚猜到是有人搗鬼,提心吊膽轉身看去,見身旁不遠站了個少年,斷定對方确是個活生生的人後,憤憤道:“你這小哥怎這般沒道理,平白無故壞人家的大事。

    ” 花滿樓抱拳一拱,道:“這位大嫂,你的大事應該是孝敬公婆,服侍丈夫,又怎麼會是尋死?” “我自己的事,用不着你管!” “在下偏愛管人家的事。

    這事兒若是沒讓我撞上,我自然不管,既然撞上了,就非管不可,何況,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又怎能不管?” 少婦歎了口氣,道:“我的事任誰也管不了的。

    你快去吧,也免得耽誤了自己的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