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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諸腦後的好。

    本來就是很久以前發生的了,已經塵封在深處了吧。

    ” 沙羅閉緊了一會兒薄薄的雙唇,然後說道:“你這樣做一定很危險。

    ” “危險”作說,“怎麼危險了呢?” “就算把記憶封存在一個地方,就算已經塵封在深處了,但無法消去那段帶給你的曆史啊。

    ”沙羅直視着作的雙眼說道。

    “你要記住這一點為好。

    曆史是既無法消去,也無法重寫的東西啊。

    因為要改變曆史的話等同于把你自身的存在殺死一樣。

    ” “為什麼會說到這個話題上呢?”作像是半帶着自問似地說道。

    語氣反倒是明快的。

    “直到現在都沒跟别的人提及過這件事,也沒有想要說的意願。

    ” 沙羅淡淡的一笑:“難道不是因為有把這件事告訴給誰知道的必要麼?比你以為的更多。

    ” 那個夏天,從名古屋回到東京之後,支配着作的是一種不可思議的感覺,自己身體的組成部分像被全部替換掉了一般。

    在此之前看慣了的事物的顔色,現在看上去像是隔一層特殊的濾光鏡一樣,成了不一樣的色彩。

    在此之前從未聽到過的聲響也變得聽得見了,在此之前理應聽得到的聲音卻變得聽不到了。

    想要使喚身體時,會發現動作變得極端的僵硬。

    像是周圍的重力改變了質量一般。

     回到東京後的五個月,作活在死的入口處。

    在無盡而晦暗的洞穴邊緣處,找了一個不起眼的角落安頓下來,在那裡一個人度日。

    那個地方要是睡覺時翻一個身,就幾近要墜入虛無的深淵。

    但作完全沒有感覺到恐怖。

    隻是覺得掉下去會是多麼輕而易舉而已 向周圍望去,一片蠻荒的岩石群直至視線盡頭。

    連一滴的水都無,連一棵草都不生。

    色彩也沒有,算得上光線的光也沒有。

    既沒有太陽,也沒有月亮或星星。

    大概連方向也無法識别。

    隻有不明實體的薄霧和不見底的黑暗,間隔一定時間交替地出現罷了。

    對于意識,這裡是最終的邊境。

    但同時這裡也是豐潤富饒之地。

    到薄霧降臨的時刻,喙像刀一般尖銳的鳥群會飛來,毫不寬恕地剜去他身上的肉。

    但隻要黑暗覆蓋了地表,鳥群一離開,他肉體上的空白便會無聲無息的被别的代替物填滿。

     不管那新的替代物是什麼,作不能理解它的内容也就無法允許或是否認其存在。

    那些陰影留在了他的身體裡,産出了大把陰影的卵。

    不久後再次黑暗退去薄霧歸來時,鳥群們再次襲來,拼命的啜食着他的肉體。

     那時作既是自己,又不是自己。

    既是多崎作又不是多崎作。

    感覺到了不堪承受的疼痛,卻又離開了自己的肉體。

    然後又從脫離之後的無痛的場所,觀察着多崎作強忍疼痛的樣子。

    隻要集中意識的話,那也不是什麼不可能的事。

     那種感覺直到現在,因為偶然的機會會重新複蘇。

    脫離出自己的感覺。

    把自己的通過當作他人的東西來遠眺。

     離開酒吧之後,作再次邀請沙羅去吃飯。

    在這邊簡單的随意吃些什麼麼,披薩都行。

    還是沒食欲呀,沙羅說。

    那麼現在去我家麼,作問道。

     “不好意思,今天有點沒那種心情啊。

    ”她有些為難,但又很明确的說道。

     “可是因為我說了那麼些無聊的話?”作問道。

     她輕輕地歎了口氣。

    “不是那回事。

    隻是,我想稍微再考慮一下,很多事情。

    所以可以的話今天想直接回去。

    ” “好啊”作說道。

    “能跟你這樣再見面說上話真好,本來應該說些更有趣的事給你聽的啊。

    ” 沙羅稍稍沉默了一會兒。

    然後像是下了決心似地說:“那個,下次能再約我出來麼?當然在你願意的前提下。

    ” “當然好啦。

    隻要你不覺得麻煩的話。

    ” “我一點兒都不覺得麻煩” “太好了。

    ”作說。

    “會給你發短信的。

    ” 兩人在地鐵站的入口處告了别。

    沙羅乘着扶梯向上去乘山手線,他下樓梯去乘日比谷線,回到了各自的住處,一邊各自陷入了思考。

     作當然沒法得知沙羅在想什麼。

    自己在想什麼,作業無法對沙羅坦白。

    有一類事,無論如何都是不能告訴别人。

    在回家的電車上,多崎作腦中所考慮的就是這一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