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天(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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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紅繩頭,孩子們排成單行縱隊,抓住那根繩子行進。

    他們走得很慢,老師給他們指點着各種喬木和灌木。

    雅庫布停下來,由于他從未研究過自然科學,從來也記下住一棵桤樹是一棵桤樹,一棵鵝耳枥樹是一棵鵝耳枥樹。

     "這是一棵美洲椴樹。

    "那個教師說道,指着一株灌木似的、發黃的樹。

     雅庫布端詳着這些孩子,他們全都穿着藍外套,戴着紅帽子,他們看上去好象是小兄弟姐妹。

    他仔細看着他們的臉龐,覺得他們似乎不但在衣着上而且在面貌上都彼此相象。

    他們中至少七個孩子有着顯著的大鼻子和大嘴巴,看起來就象斯克雷托醫生。

     他回想起那個小客店主人的大鼻子孩子。

    斯克雷托的優生學的夢不僅僅是一個幻想,這可能嗎?這一地區真的在成為斯克雷托上帝的殖民地嗎? 雅庫布發現這個想法很荒唐。

    這些孩子看上去相象,是因為世界上所有孩子看上去都相象。

     但接着這想法又重新産生:假若斯克雷托果真把他的奇特計劃變為現實了呢?什麼能阻止這樣一個異乎尋常的計劃被實現呢? "那邊的那的那棵樹,我們叫它什麼?" "那是一棵白桦!"一個小斯克雷托回答。

    是的,是道地的斯克雷托。

    他不但有一個大鼻子,而且戴着眼鏡,有着那種使邪庫布朋友的講話顯得很動人的滑稽的鼻音。

     "很對,奧爾德!"教師說。

     雅庫布想到再過一二十年,這個國家将居住着成千上萬的斯克雷托。

    他再一次充滿一種特别的感覺,他生活在自己的國度,卻一直沒有真正懂得在發生着什麼事。

    正如他們所說,他一直生活在行動的中心。

    他參與了當代的大事件,他涉足于政治,這實際上耗去了他的一生,甚至在他們把他趕出來後,他依然要跟上政治的發展。

    他總是覺得他在聆聽着祖國的心跳,然而,他真正聽到了什麼呢?一個國家的脈搏?也許這隻是一個古老的鬧鐘,一個走時不準,老式陳舊的鐘。

    難道所有那些政治鬥争僅僅是一個使他不能專注于生活中真正重要事情的誤會嗎? 那個老師帶領她照管的孩子們繼續沿着公園的路走去。

    雅庫布仍然不能把那個美麗女人的形象從心裡驅走。

    對她的美的回憶繼續以不斷湧現出來的問題折磨着他:難道他一直都生活在一個和他所認為的完全不同的世界嗎?難道他一直都把一切看颠倒了嗎?假若美意味着勝過真理,假若獻給巴特裡弗大麗花的真是一個天使? "那是什麼?"他聽見老師的聲音。

     "槭樹,"一個戴眼鏡的小斯克雷托回答。

     14 茹澤娜跑上樓梯,竭力不從她的肩頭往後看。

    她砰地關上她身後的科室門,趕緊沖到更衣室,匆匆在她赤裸的身上穿上護士的白大褂,然後深深吐出一口輕松的歎息。

    同弗朗特的沖突擾亂了她,但是在某種奇特的意義上,它消除了她的焦慮。

    他們兩人,弗朗特和克利馬,現在都顯得疏遠和陌生了。

     她走進排列着床的大廳,洗浴後的女病人正在那兒休息。

    她的中年同事坐在靠門的一張桌邊。

    "他們批準了?"她冷淡地問。

     "是的,謝謝你的接替。

    "茹澤娜說,開始給下一個病人發衣櫃鑰匙和新被單。

     那個中年護士剛一離開,門就打開來,露出了弗朗特的腦袋。

     "什麼叫與我無關!它關系到我們兩個,我也得說話!" "走開!"她對他噓道,"這是女病區!馬上走開,要不我就把你轟出去!" 弗朗特氣得滿臉通紅,茹澤娜的威脅使他更加狂怒,他闖進屋子,使勁關上門。

    "我根本不在乎你做什麼!我根本不在乎!"他大聲叫道。

     "我叫你立刻從這裡出去!"茹澤娜說。

     "我完全把你們看透了!這全怪那個雜種!那個号手!無論如何,這全部隻是一場滑稽戲,隻是走門路罷了!他和那個醫生操縱了這一切,他們是重要的爵士樂夥伴!但是,我識破了這一切,我不會讓你們謀殺我的孩子!我是父親,我得說話!我不準你們謀殺我的孩子!" 弗朗特大嚷大叫,病人們在毯子下面動起來,好奇地擡起頭。

     茹澤娜也變得很激動,由于弗朗特似乎變得失去控制,她不知道怎樣對付這個場面。

     "他根本不是你的孩子,"她說,"我不知道你怎麼有這種念頭。

    他根本不是你的。

    " "什麼?"弗朗特嚷道,又向屋裡走進一步,繞過桌子,與茹澤娜面對面。

    "不是我的孩子?你到底是什麼意思?我完全知道他是我的!" 這時,一個女人從浴池走進來,濕漉漉地赤裸着。

    茹澤娜應當擦幹她,讓她躺到床上。

    那個病人撞見弗朗特吃了一驚。

    他站在近在咫尺的地方,視而不見地瞧着她。

     茹澤娜暫時得救了,她匆匆走向那女人,扔了一床被單蓋着她,領着她朝床走去。

     "那男人在這兒幹什麼?"那病人問,回頭看了一眼弗朗特。

     "他是一個瘋子!他完全在胡言亂語地發瘋,我不知道怎樣把他從這兒弄出去,我真不知道拿他怎麼辦。

    "茹澤娜說,用一床溫暖的毯子把那病人裹上。

     "嗨,先生!"另一個在休息的女人大聲叫喊,"你沒有權利在這兒!出去!" "我就有權利在這兒。

    "弗朗特執拗地反駁道,一動也不動。

    當茹澤娜返回來時,他的臉色不再發紅,而是蒼白。

    他溫和而堅決地說:"我要告訴你一句話:如果你讓他們打掉這孩子,他們可以把我也同時埋葬,如果你謀殺了這孩子,你的良心上會欠下兩條生命。

    " 茹澤娜歎了一聲,打開她的桌子抽屜,那裡放着她那有淡藍色藥管的手提包。

    她搖了一片在手上,把它迅速抛進嘴裡。

     弗朗特不再叫喊,而是懇求:"我懇求你,茹澤娜,我懇求你,我沒有你就不能活,我會殺掉自己。

    " 這時,茹澤娜突然感到胃部一陣劇痛,弗朗特瞧着她的臉萬分痛苦地扭歪,變得認不出來了,她的眼睛瞪着,視而不見;他看見她彎曲着身子,用手按着腹部,倒在地闆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