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初試絕學

關燈
” 說到此處,忽然長歎一聲道:“倘若我們也有一隻‘萬劫魔宮七使者’所豢的‘墨羽神骛’,則兩翼風雲,頃刻千裡,豈不省事多了?” 龐真真見顧青楓替自己顧慮得如此周詳,芳心中自然極為感動,柔情脈脈地向顧青楓流波一笑,順從他的安排,買馬代步! 兩人也不知換了多少匹駿馬?總算在旦夕飛馳之下,于第十三日上趕到了東海釣矶! 這東海釣矶是座極小的海島,方圓不足百丈,釣鳌居士所居即系小島東南的三間茅屋。

     顧青楓與龐真真走到茅屋之前,伸手輕叩柴扉,心中覺得一陣寬慰,認為既已在半月期中趕到此地,則龐真真的一條性命必可無礙! 但這種寬慰刹那間便告消除,因為顧青楓連叩數聲,茅屋之中竟然毫無回響? 顧青楓心頭一驚,暗忖莫非事情太不湊巧,那位長年不離此處的釣鳌居士偏偏在此時離島他往? 要想推門進内一看究竟,又覺對于前輩人物有失恭敬,正在劍眉深蹙,愁思滿腹之際,龐真真業已偎在顧青楓肩旁,幽幽一笑說道:“楓哥哥,不要發愁,常言說得好:”死生有命,富貴在天。

    ‘你已經為我費了不少的心力,偏偏釣鳌居士老前輩又不在此間,豈非命中注定,我龐真真隻有合該夭折?” 說到此處,伸手一指四外一碧極天的茫茫海水,又複含笑說道:“楓哥哥請看這座東海釣矶周圍的景色,壯麗無比,氣象萬千,端的是處絕好的埋骨佳城,龐真真死在此地,又有你在身旁,亦可無憾!” 顧青楓聽得一陣心酸,但卻無詞可慰,隻好向龐真真勉強笑道:“釣鳌居士老前輩除了參與‘北海劍會’那等重要的武林聚會以外,輕易不離東海釣矶,也許他是暫時因事外出,即将回轉,我先陪着真妹眺覽這海島風光,略為等待,再作道理。

    ” 龐真真此時心情,反比顧青楓輕松得多,聞言之下,點頭笑道:“我足迹所經,己見識過不少名山大川,但對于這三峰峙秀、百谷尊王的海景,卻還陌生,楓哥哥且陪我好好欣賞眼前淨點蓬壺、虛開蜃市、魚龍出沒、島嶼蒼茫的罕見景色,便算不虛此行,其他一切,則聽天由命就是,不必多作憂思,徒亂人意!” 龐真真的心情越是豁達,顧青楓的心情越是辛酸,一面陪着這位紅妝知己漫遊東海釣矶,一面卻盼望釣鳌居士及時回轉! 黃昏的海景,在壯闊中加上了無限蒼茫,使人看在眼内,自然而然地興起凄涼之感! 龐真真因連日飛騎趕路,頗覺疲勞,竟于眺覽得眼皮微酸之下,偎在顧青楓懷中,沉沉睡去! 顧青楓也是一樣辛疲,起初尚強自打點精神,但到了午夜時分,也複倦不能支,雙睛一阖,與龐真真相擁入夢! 這一覺睡得好不香甜,等他們雙雙疲勞盡複地醒來之時,隻見繁星閃爍,明月在天,依然是午夜時分! 龐真真因自己是被顧青楓緊緊擁抱于懷中,不由又覺羞澀,又覺甜蜜地嫣然一笑說道:“楓哥哥,我這覺睡得好不舒服,睡了已有兩個時辰了吧?” 顧青楓一看天時失笑說道:“我們入睡之時,正是午夜,如今仍是午夜,大概連日趕路,旦夕飛馳,身體過份疲勞,以緻睡了整整一天而不自覺!” 龐真真哦了一聲,淡淡說道:“我們既然已睡了整整一日,則隻要等曙色一透,便是第十五天了!” 顧青楓凜然一驚,暗想明日果是“冷煞”洪飛半月期限的最後一天,少時日出雲開,長夜一逝,懷中這位風華絕代的“黃衫紅線”,便可能因劇毒發作,随時萎謝! 龐真真倚偎在顧青楓懷中,低聲說道:“楓哥哥,天亮以後,我就快要死了!” 話音方了,突覺玉頰之上垂落幾滴淚珠,遂抽出一方絲巾,仰頭替顧青楓拭去餘淚,神情異常溫婉地低聲笑道:“楓哥哥,不要傷心,我有兩件要求,你能答應我麼?” 顧青楓淚光盈睫地悲聲說道:“真妹請講,顧青楓無不答應!” 龐真真目光瞥向海雲深處,幽幽說道:“隻要天光一亮,便滿半月之期,我也就随時會死!請楓哥哥不要把我放開,我要死在你的懷内!” 顧青楓連連點頭,凄然長歎一聲,淚如雨落! 龐真真又以絲巾替顧青楓輕輕拭淚,并偎着他的面頰,柔聲笑道:“楓哥哥,我們是武林兒女,劍底驚魂,刀頭舔血,死生常事,何足傷懷?你不要哭,我還有第二件要求未曾說呢!” 顧青楓忍淚問道:“真妹,你第二件要求是不是要我鬥殺‘婁山三煞’,替你報仇雪恨!” 龐真真搖頭笑道:“楓哥哥,你把我的心思恰恰猜反,我第二件要求,便是不許你去尋‘婁山三煞’,替我報仇雪恨!” 顧青楓詫道:“真妹為何對‘婁山三煞’這等寬恕?莫非怕我技藝不敵,孤掌難鳴……”龐真真截斷顧青楓的話頭,歎息一聲說道:“這不是什麼武功強弱,人手多寡的問題,否則楓哥哥雖隻一人,三元幫卻好手如雲,我爹爹更是一身絕藝神功,高出‘婁山三煞’之上!” 顧青楓哦了一聲,說道:“真妹是要我将你被害的經過告知你爹爹,請他老人家替你報仇麼?” 龐真真搖頭說道:“不對,不對,我就是覺得武林中睚眦必報、冤怨相尋的風氣太盛,以緻祥氛隐晦,殺氣高騰,才不願為我之事,又複引起一片必将殃及多人、不知何時才了的腥風血雨,何況……”顧青楓聽到此處,不由對“黃衫紅線”龐真真的高尚品格更為欽敬愛好,接口問道:“真妹這等寬宏仁恕的優美情操,委實武林罕見,你且再往下說!” 龐真真見顧青楓對自己如此誇贊,不由寬慰得帶着滿臉微笑,繼續說道: “何況我爹爹年事已高,膝前又隻我一女,倘若驟聞噩耗,必然悲痛逾恒! 但楓哥哥如能代我保守這項秘密,不告訴他老人家,則在我爹爹心目之中隻是神秘失蹤,不是遇害慘死,過了相當時日,即令得悉真情,也可使他老人家悲懷稍減!肮飼喾闾得無詞可駁,隻好連連點頭,兩人遂互相擁抱,着意溫存,靜等天明以後的一切變化? 黑夜飛逝,轉瞬天明,但跟随黎明同來的,卻是十來丈外,海邊響起的一片歌聲,唱的是唐宋詩人的幾首漁樵絕句:“南陵酒熟愛相招,蘸甲傾來綠滿瓢,一醉不知三日事,任他黑水作漁樵!” “山雨溪風卷釣絲,瓦瓯篷底獨斟時,醉來睡着無人喚,流下前灘也不知!” “雨後沙虛古岸崩,漁粱攜入亂雲層,歸時月落汀洲暗,認得山妻結網燈!” “白頭波上白頭翁,家逐船移浦浦風,一尺鲈魚新釣得,兒孫吹火荻花中!” 顧青楓聽完歌聲,喜得高叫問道:“作歌之人可是釣鳌居士老前輩麼?” 十來丈外響起一陣老人的洪亮笑聲答道:“這位老弟猜錯了,我不是釣鼈居士,隻是釣鼈居士的垂綸好友,東海漁夫!”顧青楓聞言,雖然微覺失望,但既聽這“東海漁夫?是釣鳌居士的好友,遂與龐真真雙雙走過,隻見海邊一塊大礁石上,放着一壇美酒,有位白發盈頭的年老漁人,正在石旁垂釣! 顧青楓長揖為禮,含笑說道:“老人家真好興緻,這樣一早,便來垂釣……” 那位白發盈頭的“東海漁夫”偏臉看了顧青楓一眼,失笑說道:“老弟莫非睡糊塗了?我于昨日午間,便來此地,已在這石上,坐了一日有半呢!” 龐真真因分明記得自己與顧青楓入睡之前,曾經周遊全島,發現毫無人蹤,而這“東海漁夫”卻說已在石旁垂釣了一日有半,遂好不訝然地向顧青楓蹙眉問道:“楓哥哥,我們到底睡了多久?” 顧青楓也弄得迷迷糊糊起來,再向那“東海漁夫”問道:“請問老人家,今天可是七月初七?” “東海漁夫”拈須微笑答道:“天河靈鵲,已于昨夜搭橋,織女牛郎等明年才能再會,今天是七何初八了!” 顧青楓聞言,向龐真真苦笑道:“真妹,我們業已睡了整整兩日!” “東海漁夫”哈哈大笑道:“我方才所唱的唐人韋莊詩中,曾有‘一醉不知三日事’之句,老弟與這位姑娘卻是‘一睡不知兩日事’,但能夠睡上如此香甜酣熟的一個長覺,委實亦頗難得!” 顧青楓窘得俊臉通紅的說道:“老人家有所不知,在下與這位姑娘,于十三日内間關萬裡,自雲南六诏趕來此地,以緻過份疲勞,雙雙酣睡若死!” 龐真真忽似想起甚事,失聲叫道:“楓哥哥,我們既己睡了兩日,今日已第十六天,我怎麼還不曾死呢?” “東海漁夫”聽得莫名其妙,向顧青楓蹙眉問道:“這位姑娘說的是什麼話兒?難道閻老五曾經下帖請她,要她定在昨天死麼”顧青楓愁眉不展地答道: “這位龐姑娘中了‘婁山三煞’的獨門劇毒,在半月以内必然發作,今日已是第十六天……”“東海漁夫”不等顧青楓話完,便即大笑道:“老弟來得太以湊巧,我除了釣魚一道,并精岐黃醫術,釣鳌居士離此他往之際,又送了我一粒‘桃花鲛’腦内丹元,足以解除百毒!來來來,龐姑娘請伸右手,我來為你一診脈象,包管你藥到毒除,安然無事就是!” 顧青楓聽得釣鳌居士已把那粒專祛百毒的“桃花鲛”腦内丹元贈與這“東海漁夫”,而這“東海漁夫”又精岐黃醫術之語,不由高興得笑逐顔開,趕緊命龐真真伸出玉腕,由對方細診脈象! “東海漁夫”三指一搭龐真真的右手寸關尺後,臉上便現出一種仿佛詫然莫解的奇異神色! 顧青楓因關懷龐真真安危過甚,幾度要想開口詢問,但恐擾亂“東海漁夫” 神恩,力加忍耐! “東海漁夫”診完右手,又診左手,足足細心診察了約有頓飯光陰,方自雙眉一揚,“哈哈哈哈”,面對海雲,縱聲狂笑! 這一笑,笑得龐真真莫名其妙,顧青楓疑雲滿腹! 顧青楓訝然問道:“老人家為何如此大笑,莫非龐姑娘所中的劇毒不妨事麼?” “東海漁夫”縮手而起,又是一陣大笑說道:“你們且把當時中毒的情形,說來給我聽聽!” 顧青楓遂把六诏山中毒的經過,扼要叙述一遍。

     “東海漁夫”靜靜聽完,失笑說道:“老弟,你與這位龐姑娘雖然年少英俊,動力極好,但江湖經驗畢竟稍差,才上了那‘冷煞’洪飛的一個莫大惡當!” 顧青楓蹙眉問道:“莫非‘冷煞,洪飛開了我們一次大大的玩笑,他打中龐姑娘肩頭之物,根本不是’三日斷魂散‘麼?” “東海漁夫”接口笑道:“老弟方才說是龐姑娘曾經服過一粒‘冷煞’洪飛所給的乳白丹丸!” 顧青楓方一點頭,“東海漁夫”便即笑道:“這粒乳白丹丸大概即是‘三日斷魂散’的獨門解藥,龐姑娘服食之後,毒已全除,慢說半月光陰,便是三年五載,終身沒世,也無毒發之慮了!” 顧青楓寬心釋慮之下,目光一瞥釣鳌居士所居的茅屋,向“東海漁夫”笑問道:“請問老人家,釣鳌居士老前輩似乎長年不離東海釣矶,怎的突然離此他往?” “東海漁夫”臉上的神色突轉凄怆,長歎一聲說道:“我這位老友回轉東海釣矶以後,靜中忽生慧覺,發現他數運臨頭,生機已盡,最多再有半載光陰,便将離卻這紅塵濁世。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