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報血仇頑兇投首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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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

     老怪右半邊身連帶右手右足,被“鬼堡”第一任堡主歐陽明擊傷而成殘。

     現在他自己結束了半殘的生命。

     韓尚志發了一會怔,走出卧室,就餘丙南的屍身上,撕下了一幅布,包住那顆人頭,轉身出洞。

     恩仇了了,他感到一陣從未有過的輕松,同時也感到一種莫名的空虛。

     他帶着餘丙南的人頭,奔向谷口,途中,穴道被制的锺彬,仍夾在那石筍之中,看來不到明天,他是無法解開穴道的。

     顧盼之間,來到了谷外。

     遠處,煙消騰空,想是少林僧在火化那些被殺害的同門屍身。

     “韓尚志,恭喜你大仇得報!” 那聲音不但熟悉,而且悅耳。

     韓尚志駭然舉目,隻見那神秘的蒙面女子,又現眼前,心裡念及此翻報仇追兇,蒙面女子确實幫了很大的忙,當下施了一禮道:“相助之行,在下就此謝過!” “用不着!” 噫,聲音怎的忽然變了? 韓尚志略一思索,激動無比的道:“你……你……原來是” 蒙面女子幽怨的道:“一個不要臉的女人!” 話聲中,緩緩扯落面巾,露出一張美絕無人的粉面。

     她,正是負氣離開韓尚志的慕容黛。

     韓尚志深深一揖道:“姐姐,請原諒我那日無心之過!” “你仍然叫我姐姐!” “當然是的!” 慕容黛改變了衣飾聲音,再蒙上面巾。

    韓尚志竟然認不出來。

     她不再神秘了,一切都那麼平平無奇,她曾經嫁過“大齊教主”,當然對“連環套” 裡的情況了如指掌。

     一抹幽凄的笑,掠過她的粉腮。

     雖然笑容是凄涼幽怨的,但反而使她顯得更美,更動人,更惹人退思。

     韓尚志的心,下意識的跳蕩了幾下。

     “弟弟,今後大涯海角,願我們常常相憶吧!” 韓尚志突然感到一種說不出的難過,鼻孔一酸,眼圈也跟着紅了起來。

     “姐姐,你……” 慕容黛苦笑一聲道:“弟弟,隻要你的心中,能保持我的影子,那就夠了……” “不,姐姐,我……” “怎麼樣?” “我……愛你!” 慕容黛粉腮騾呈一片激動之色,但随即又回複原來的冷漠平靜,幽幽的道:“弟弟,不可能!” 韓尚志大聲道:“為什麼?” “你忘了令堂的教訓?” 韓尚志心頭一震,一股寒意,從心的深處升起,母親的話又響在耳邊:“……蜂後…… 使所有江湖少年為之瘋狂……她該是四十過外的人了……” 是的,慕容黛駐顔有術,看上去像是二十左右的少女,但,論她真實的年齡,足夠韓尚志的母親。

     韓尚志一直不敢承認自己有愛她,因為知道這是畸戀,但,現在,他發覺他是愛她的,一種被壓抑住的愛,不敢表露的愛。

     “弟弟,你仍說你愛我嗎?” 那聲音,像她一樣的富于誘惑。

     韓尚志的目光驟然迫視在她那美絕豔絕的玉容上,脫口道:“我愛你!” 慕容黛平靜的道:“弟弟,太遲了!” “為什麼?” “這句話,你曾說過,但,它被現實推翻了……” “我不明白?” “在我們剛剛認識不久,我們彼此說出了一個‘愛’字,那是真實的,聖潔的,沒有一點瑕疵,然而,現實使你懷疑我的為人,也懷疑這一份愛,愛,保人的眼睛,不能滲進一粒砂子,懷疑使愛蒙上了一層陰影……” “那已經過去了!” “正因為它過去了,所以我願意保持那最初的記憶,同時,我深深地領悟到一種超越空間的愛,很她的友誼,勝過勉強的結合!” 韓尚志頹然道:“姐姐,你不再改變主意了?” “是的!” “願你珍重,再見!” 韓尚志懷着一種惑然的哀傷,彈身而去。

     就在韓尚志走後,慕容黛強忍住的淚水,終于流了下來,喃喃地道:“弟弟,我是愛你的,但我們不能結合,那不是幸福……” 直到韓尚志背影消失之後,她才緩緩移步離開。

     且說韓尚志賭氣離開了慕容黛,心裡感到莫名的空虛和惆怅。

     他想,這一段人生曆程,他得到了什麼? 東方慧,死了! 吳小眉,走了! 慕容黛也離開了! 第一次,他感到自己仍然是孤獨的。

     他像是從一個绯色的夢境中醒來,甜蜜,辛酸,失望,空虛,幻滅…… 數天之後,他來到了‘鬼堡’。

     首先入目的,是灘岸巨石之上,東方慧的墳墓。

     韓尚志心裡一陣伥然。

     他登上了那方巨石。

     他斜倚在墓碑之上,淚水,不自禁的流了下來,他用心靈和眼淚,向這紅顔知已憑吊。

     他想,深深地想…… 東方慧,易容為小叫化,他和她義結金蘭,情逾手足。

     之後,東方慧面目被揭穿,于是,他第一次愛上一個女人,他把全部的感情獻給了她。

     再以後,睛空一個霹雷,東方慧竟然是他的師姑! 無情的現實,擊破了甜蜜的美夢。

     世俗的禮法,摧毀了生死不渝的愛情。

     于是,冬天在春天裡哭泣,東方慧做了愛的犧牲。

     他冥想着她的聲音笑貌,似乎近在目前,又似乎非常遙遠。

     他也想起自己的諾言 生不能同枕,死後當同墳。

     是的,除了死,他這一生,将永遠與痛苦結下不解之緣。

     然而,死,可能嗎? 他想起了母親的訓誡:“不孝有三,無後為大。

    ” 不知過了多少時候,一聲慈祥親切的呼喚,把他從沉思中喚醒! “孩子,你回來了?” 韓尚志猛一擡頭,母親已站在眼前。

     他有滿腹的哀傷抑憂,現在見了慈母的面,再也無法忍耐,禁不住撲在母親懷裡,失聲痛哭起來。

     他是一派之長,名震武林,然而在母親之前,他是那麼脆弱。

     “孩子,别哭了,媽知道你受了極大的委曲,但……唉……” 韓尚志收淚止悲,道:“媽,孩兒已報了仇了!” “賽嫦娥”王翠英面上立現激動之色,顫聲道:“你……報了仇了?” “是的,這布包裡就是仇魁餘丙南的項上人頭!” 接着,他把報仇經過,略述一遍。

     “賽嫦娥”王翠英淚眼婆裟道:“孩子,你爹和你張師叔将九泉含笑了!” “媽!餘丙南仍可算是‘鬼堡’叛徒,這事是否要禀明師祖?” “不必了!” “不必?” “你師祖疊遭變故,現已長期封閉堡門,不問外事,你也不必進堡了!” “那我們回韓莊?” “我已經去了一趟,略事整理,并收理了白骨……” “媽,這人頭要祭奠父親和死難家人之靈?” “是的,應該這樣!” “何時動身?” “就是現在吧,哦,孩子,吳小眉的傷怎樣了?” 韓尚志俊面二變,道:“孩兒已求生‘續命金丹’,傷勢痊愈,隻是……” “賽嫦娥”王翠英迫不及待的道:“怎麼樣?” “她……走了!” “她走了?” “是的!” “賽嫦娥”王翠英激動的搖動着韓尚志的身體道:“到底是怎麼回事?” 韓尚志把吳小眉留書而行的經過,簡略的說給他母親聽。

     “孩子,你必須找到她,名份上她已是你的妻子,韓家的媳婦,豈能任她在外飄流,她又沒有家!” “天涯茫茫……” “孩子,你難道要遺棄她?” “希望你沒有,記住我的話,你無論如何必須尋到她,和她完成終身大身,不聽的話,就是不孝!” “孩兒怎敢不遵母命!” “她,我們現在就動身回家!” 提到家,母子兩同時感到一陣椎心痛楚。

     母子倆動身上道…… 數天之後,抵達韓莊。

     撲進莊門,已不見原來那處殘破荒蕪的情景,雖然,白骨沒有了,但,仍充滿了濃厚的凄涼況味。

     “孩子,所有家人的遺體,通合葬一墓,在莊後林内,你張師叔單獨一墓,以後有機會你妹妹和師弟少坤的墓,務必要遷回!” “是的!” 顧盼之間,來到正廳之内,韓尚志一看之下,不由大感駭然,隻見廳中并排擺着兩具棺木,一具已經加封,另一具館蓋半啟,是一具空棺。

     “賽嫦娥”王翠英面色連變。

    朝右面的棺木一指道:“這是你父親的靈樞!” ‘韓尚志心中一痛,無暇問及那具空棺的事,跪伏父親棺前,大放悲聲,久久,才試淚起立。

     ‘媽,張師叔已葬了,是的,在莊後,那這具空棺……” “孩子,停會再說,現在點上香燭,先祭奠亡靈!” 韓尚志帶着滿頭玄霧,忙着點上香燭,擺出餘丙南的人頭,母子兩雙雙下跪,含淚祝禱。

     祭靈完畢,韓尚志又追問空棺的事。

     “賽嫦娥”王翠英,端坐太師椅上,命韓尚志對面下首站立,然沉聲道:“孩子,媽雖嫁人,但仍然是清白的,并末辱及韓氏門庭……” 韓尚志驚然道:“媽,孩兒知道,過去的事,還提它做什麼!” “賽嫦娥”王翠英面孔鐵青,但聲調仍然平靜,接着道:“雖說清白,但終究名節已虧……” 一絲不祥的預感,從韓尚志心中升起,惶然道:“媽,這是從權達變呀!” “是的,孩子,媽當初化名‘失魂人’、你可以想像得到其中含義?” “媽……” “孩子,記住,尋到吳小眉,成親,為韓門留後……” “媽,您……” “孩子,媽心裡很平靜,别了,你珍重……” “賽嫦娥”王翠英身軀猛地一震,雙目立合。

     韓尚志不由魂散魄飛,一頭沖過去抱住他的母親,但,母親已在這瞬息之間,以極高内功,自斷心脈而亡。

     韓尚志頓時呆若木雞,久久之後,才嚎啕大哭起來。

     天晚了—韓尚志伏在父母靈前,如醉如癡。

     天亮了—他含悲忍淚把母親殓入那口空棺,然後和父親一起合葬莊後。

     百日制期之後,他尊從母命,去尋覓吳小眉,然而,人海茫茫,何處覓芳蹤。

     (全書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