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大荒神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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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歎,這一聲長歎,使韓尚志心弦為之一顫。

    随着歎息之聲,她轉過身來- 付憔悴不堪的粉面,驟呈眼簾。

     同樣憔悴的芳容,在刹那之間,浮現在韓尚志的腦海,那是大荒山“無住庵”前的吳小眉。

    他被迫而訂下妻室。

     韓尚志的心,像被蜂蜜螯了一下,連退了三個大步。

     他将以何言對這生死不論的紅顔知已交代? 東方慧蒼白的粉面,溶起了一層紅暈。

    暫時遮掩了她的憔悴,杏目圓睜,一種異樣的光彩,代替了原來的幽怨,-不稍瞬的注視着韓尚志。

     他們不像曆劫重逢的愛侶,他和她之間忽然顯得很陌生。

     他們誰也不再開口,就這樣默默地互相凝注。

     空氣似乎也凝結住了。

     韓尚志緩緩低下頭去,他沒有勇氣再看對方,他做了愛情的叛徒,他無顔再對這把全部感情都交付給他的女子。

     死一般的寂靜籠罩之下,似乎彼此可以聽得見對方的心跳。

     無數個問号,跳上了韓尚志的心闆- “失魂人”為什麼會知道東方慧不會死?難道她有未蔔先知之能? “失魂人”不擇手段的阻止自己和東方慧結合,一再強調會發生悲劇,難道這悲劇現在已經開始了? 東方慧在當初何以會失約,讓自己在江邊石上空等兩天? 她既然不死,難道她父親真的不是屠殺韓張兩家的劊子手?既然不是,那她就不該失約,入堡不出。

    那後果是可怕的呀。

     久久之後 東方慧開口了,音調中充滿了悲怆的哀怨,顫抖的道:“志哥,擡起頭來,看着我!” 韓尚志心痛如折,依言擡起頭來,愧言擡起頭來,愧疚使他俊面火般的灼熱。

     當他的目光,再次接觸到東方慧時,禁不住又退了一個大步,他所看到的,是一張帶雨梨花的蒼白面龐,這與他記憶中的她,完全不像一個人。

     他心中有無數個疑問,但愧歉和自責,使他問不出口。

     “志哥,你……”你恨我嗎?” “慧妹!我……不……哦: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因為我對你失約:“ “慧妹,我才該……哦!你說失約,到底是……” “我回堡之後,就被家父禁锢起來!” 韓尚志頓感激動起來,那是他急需要知道的事,栗聲道:“你沒有機會詢問?” “有!” 韓尚志眼睛一亮,向前跨了三個大步,道;“怎麼樣?” “家父已二十年不出堡門,這可以說明一切了吧?” “二十年?” “不錯!” 韓尚志登時憂喜交加.喜的是東方慧的父親“骸髅”不是自己的仇人,因為韓莊血案是發生在十五年前的重陽日,那自己和東方慧之間,已沒有了仇的阻隔,尤其是大涯茫茫,江湖蕩蕩,何處去覓仇蹤。

     當他再想起已經和吳小眉訂了婚約之時,忍不住痛苦的呻吟了一聲。

     “志哥,你……怎麼了?” “沒……沒有什麼;你被令尊禁閉起來,如何又能出堡?” “我偷跑出來,此生……可能不會再進‘鬼堡’之門!” 韓尚志駭然一震道:“為什麼?” 東方慧答非所問的道:“志哥,你仍然愛我嗎?” 韓尚志心中一痛,他想,可能契妹已經知道大荒山的一幕,所以才會有這樣的神情。

     但如何解釋呢?他恨自己當時為什麼不堅持到底! “志哥,你說呀!” “慧妹,我心絲毫也沒有變!” “你仍然愛我?” “是的!” “永遠?” “是的,直到生命的最後一刻:“ “志哥,我會珍惜你的這一份愛!” 韓尚志一聽話風不對,急道:“慧妹,你……” 東方慧慘然一笑道:“志哥,不要問為什麼,你愛我,這就夠了!” “慧抹,我……我……實在……” “志哥,人生被愛是幸福的,我很滿足了!一切,我們委諸于命運的安排吧!” 淚水,像斷了線的珍珠,滾下了東方慧蒼白得可怕的粉頰。

     韓尚志肝腸寸折,他恨不能立刻死去,以贖罪愆。

     “慧妹,你為什麼要這樣說?” “你不會明白的?” “告訴我,為什麼?” “将來你就會明白!” 韓尚志俊面起了一陣抽搐,痛苦的道:“慧妹,原諒我……我是被……” 東方慧把頭連搖道:“志哥,原諒兩個字,應該我來說,唉:“一切都是命運!” “慧妹……” “志哥,坐下來!” 東方慧就身邊的一塊大石,坐了下來又道:“志哥,靠着我!” 韓尚志木然如癡的移身上前,緊依着東方慧坐下。

    東方慧嬌軀-偏,倒在韓尚志的懷中,韓尚志本能的用手臂圈着她。

     “志哥,記得江邊大石-上,我們義結金蘭,那時,我是小叫化……” “我不會忘記!” “記得你落入‘天齊教”之手,以‘龜息大法’假裝死亡。

    我為你收屍建墓,志哥我真願那是真的,此刻我們不已同穴而眠了嗎?” “慧抹,你……” “志哥你被假‘血跳樓”打落絕谷。

    我跟着躍下,然而我們奇迹似的沒有死!” “慧妹,這些記億是不會磨滅的!” “可是,志哥,我失望了!” 韓尚志戰栗了,東方慧的話,像是沒有倫次,難道她心神已經失常?這太可怕了。

     “慧妹……你……需要休息!” “不,我很好!” “慧妹,你的話使我心碎!” “志哥,時間會帶走一切!” 蓦在此刻 一陣輕微的破風聲,倏告傳來。

     兩人同時驚覺,站起身來,一個人影,停身在五丈之外。

     東方慧面色慘變。

     來的是一個長發紛披的怪人。

     韓尚志一看來人形貌,心頭陡地一震,他想起這怪人正是自己以“痛神”的面目,闡“鬼堡”之時,所見的那口發哇哇怪聲的人。

     “慧妹,他是誰?” “我小師兄!” “小師兄?” “是的,他是一個啞吧,不會說話,但卻靈慧無比,平時從不離堡……” “你知道他的來意?” “當然是奉家父之命,追我回堡!” “我打發他走?” “不,志哥,願你珍重,我……走了!” 聲落,人已彈身而起,最後兩個字,已不成聲。

     韓尚志急聲道:“慧妹,别走我還有……” 東方慧充耳不聞,和披發怪人,飛瀉而去。

     韓尚志木立在那塊石頭上,茫然不知所措,他想阻止她,但他的腳沒有移動,東方慧閃爍的言詞,凄怨的表情,使他心亂如麻。

     他有許多話要說,他要向她解釋,仟悔,然而她走了! 縷淡淡的,幻滅的悲哀,襲上了心頭,他直覺的感到她變了,這當然是有原因的,但看樣子原因似乎不是由于自己和吳小眉的婚事,這僅是幾個時辰前發生的事,她決不可能知道。

     那為了什麼呢? 什麼原因使她變成這個樣子? 莫非她在欺騙我? 為了不讓我向她的父親索仇,而故意如此?父女天性.這極有可能! 她說她父親已二十年不出堡門,可能嗎?十五年前,她的年紀不到三歲,難道就憑她父親的……句話,否定了這血海深仇? 屠殺現場的“血骷髅”标記,難道是假的? 想到這裡,不由一頓足道:“這是謊言,也許她被蒙在鼓中,根本不知情,這個迷必須揭開,丐幫事了,我立刻赴鬼堡!” 心念之中重重地歎了一口氣,彈身上了官道,朝丐幫總舵白水灘“武候詞”方向疾奔而去。

     日薄西山,白水灘“武候嗣”被-層慘霧愁雲所籠罩。

     丐門自掌門人以下,數在二百餘的高手,分散的嗣内外,每一個人的面上.都帶着悲憤而緊張的神色。

     今天是“天齊令’’最後-一天限期,在一個時辰之内,如果丐幫仍不加盟“天齊教”的話,-場血劫,勢所難免。

     首席長老“南丐”,緊伴着掌門人而立,白眉深鎖。

     靜寂,死-般的靜寂! 像是末日的來臨。

     靜寂之中透着緊張,緊張之中泛着恐怖。

     “天齊教”能在短短的時間中.使二幫三會俯首稱臣,要想摧毀丐門,并非是件難事。

     一場血腥的屠殺,即将展開。

    因為丐門已決定甯為玉碎,不為瓦全。

     日落了,明月高升。

     二百餘丐門高手,環列在嗣前的廣場,居中坐着的是丐幫掌門和六長老。

     氣氛顯得肅穆和悲壯 突然- 衆人隻覺眼前一花,一個黑衣人鬼魅般的飄落場中,無聲無息,這一份身手,的确令人咋舌。

     丐幫掌門和六長老,同時起立。

     所有在場的丐幫高手,齊感心頭-震。

     空氣在黑衣入現身之際,驟呈緊張。

     來人身着黑袍,胸繡日月星辰的圖案,身軀偉岸,濃髯繞頰,目射駭人厲芒,環視全場-周之後.口中發出一聲冷笑,一:揚手,兩指夾着一面手掌大的銀牌,映着月色,閃射刺目寒芒,牌上樓着日月星辰的圖案。

     衆人在心中暗叫了一聲:“天齊令!” 緊接着,破空之聲又傳,八條人影,星瀉人場,一字式排在黑袍人身後,赫然是八個手執長劍的黑衣勁裝漢子。

     黑袍老者,聲如暴也似的道:“天齊使者司馬宏,請丐幫掌門接令!” 場中起了一陣騷動,無數雙悲憤的眼光,全投射在場中九人身上。

     丐幫掌門身軀一震,沉聲道:“無人可以命令丐幫!” “天齊使者司馬宏”冷哼了一聲道:“掌門人已決定不加盟本教?” “本幫自祖師立幫以來,與各門派井河不相犯!” 掌門人知道違抗‘天齊令’的後果?” 丐幫掌門激動的道:“本幫不作瓦全之想!” “掌門人要三思?” “用不着了!” “天齊使者司馬宏”一收手中令牌,嘿嘿一陣冷笑道:“如此本使者要執行教主聖令了!” 适時,一個中年丐者,匆匆奔入,向掌門人一曲膝道:“本舵已被包圍!” 掌門一揮手道:“知道了,下去:“ 中年丐者,應聲退下。

     “天齊使者司馬宏”身後的八個劍士,突地轉身,站成了一個半月形,面對左右後三個方向。

     殺機頓時彌漫全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