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寄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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指間,扶南硬生生封住了對方的攻擊,臉色也是蒼白,半晌才吐出一口氣來,微微點頭,曼聲低吟:“海天龍戰血玄黃……” 一語未畢,那嬰兒臉色大變,再也不敢和他多糾纏,瞬地跳落在地離去。

     總算是保住了這條命……望着那個白衣少女的身影消失在火紅的曼珠沙華叢中,扶南隻覺全身發冷,居然連從樹上下來的力氣都沒有了——方才那一擊,實在是耗盡了他的全力。

     幸虧憑了那一劍,加上那半句口訣,便驚退了這個邪鬼。

     不然的話,憑他這種半吊子的馭劍術,根本不是她的對手啊。

     ——畢竟,他不過是偶爾路過沉沙谷,學得了一招半式的皮毛而已。

    真正再打下去,大約不出二十招他就會被殺吧? 三年前,因為目睹了阿澈被關入紅蓮幽獄,他發誓要成為最強者,于是開始不分晝夜地修煉術法。

    然而長久的練習卻得不到絲毫進展、最終,他對拜月教的術法徹底絕望了,一度茫無目的地遊蕩在南疆各處。

     某一日,他循着水流穿過了一片茂盛的竹林,無意發現了竹林深處被藤蔓纏繞覆蓋的幾座精舍,竹舍中有一具盤膝而坐的白骨,壁上懸挂着一把銀色的佩劍,還烏壓壓地寫着大段大段的文字。

    那時候,他還不知道自己無意中闖入了傳說中的沉沙谷。

    而那具遺骸,便是數百年前隐居南疆,終老于此的的白帝。

     在三百年前的聽雪樓時代裡,這位老人曾和血魔、雪谷老人并稱天下三大“陸地神仙”級人物。

    而不同于另外兩者的是,白帝融中原武學和南疆幻術于一體,魔武雙修,劍術和法術均達到了極高的造詣。

     傳說中,名震一代的聽雪樓中靖姑娘,少年時也曾拜在其門下。

     然而不知為何,白帝坐化後,身後并未留下一個弟子。

    在舒靖容猝死後,沉沙谷一脈旋即告終,傳說凝結了他畢生心血的“魔武六書”也未曾傳世。

     沉沙谷便成了一方為世人遺忘土地,被封印在南疆密林深處的廢墟内。

     直到三百多年後,機緣巧合,落魄的拜月教棄徒浪迹南疆,偶然間撥開了廢墟上纏繞的藤蔓,看到了竹舍壁上留下的劍術和法術篇章。

     那把劍,便是白帝生前的佩劍卻邪——傳說千年前,越王勾踐以白牛白馬祀昆吾之神,以成八劍。

    其中便有滅魂、轉魄和卻邪。

     據說佩帶此劍夜行,魑魅為之辟易。

     而滿屋密密麻麻的字,卻正是凝結他一生心血的“魔武六書”! 六書被寫在白帝坐化之地的六面牆上,一個個字都仿佛活了一樣,靈動飄逸,筆鋒逼人。

    三百年後,扶南一眼望去,依然能感覺滿壁的字裡透出的劍意和靈氣。

     于是,他坐在白帝遺骸旁,取下了壁上的佩劍,俯仰靜坐。

     然而,尚未學成,他就接到了教中的新月令,十萬火急地命他立刻返回靈鹫山——但,等他匆匆趕回,等待着他和流光的,卻是一場血腥陰暗的陰謀。

     在被擒後無法承受折磨,他背叛了師傅;而在紅蓮幽獄打開的瞬間,他卻因為膽怯而錯失了唯一能将神澈救出地獄的機會。

     流光永遠地被扣留在了靈鹫山那個詭異的紅衣女童身邊。

     …… 這一切猝及不妨地壓頂而來,将他的心沖擊得粉碎,瞬間将他的精神打垮了。

     被逐出月宮後,他選擇了自我放逐。

    他再也不修習拜月教術法,甚至也不想返回沉沙谷去學完魔武六書——學了又有何用。

    流光被扣在了月宮,他又怎能對其拔劍呢? 他在靈鹫山下的墳地旁結廬而居,萬念俱灰,心如止水。

    每日裡隻逗弄養的烏鴉牙牙,和看墓的岩生聊聊,這樣的生活一過就是三年。

    這三年中,他從一個意氣飛揚的少年驟然成為一個淡漠甯靜的老人。

    如果不是缥碧還經常來看他,他大約早已被這種厭世情緒壓倒了。

     一直到,今夜暮色初起時分,驟然響起的叩門聲驚破命運的死寂。

     那個白衣少女站在門外,赤腳上沾滿了血紅色的花汁,眼神卻純澈——身那一瞬間他卻心猛然一跳,預感到有什麼熟悉的東西回來了。

     ——然而,他沒有料到,暮色中歸來找他的并不是神澈本人,而是一具被邪魔操縱的傀儡身體。

     那個邪魔,又是什麼來頭?……扶南心裡忽然一動,想起了那個嬰兒左頰殘留的金新月記号——那,分明就是拜月教主的表記! 據它所說,它曾經和阿澈一起,從紅蓮幽獄裡逃出,從山頂聖湖底沿着地底泉脈逆流而下,從山下墳地裡破土而出——那麼,它應該同樣也應該是被關在那個聖湖水牢裡的…… 扶南回憶着那個嬰兒鬼魅般的身手,以及所操縱的白骨之劍,心下一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