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一、七星海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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嫣然一笑:“你說呢?” 不等薛紫夜回答,她翩然走了出去,拉開了秘道的門:“當然是因為——我想讓教王死。

    ” ―――――――――――――――――――― 十一、七星海棠 黑暗的房間裡,連外面的慘叫都已然消失,隻有死一般的寂寞。

     他被金索釘在巨大的鐵籠裡,和旁邊獒犬鎖在一起,一動不能動。

    黑暗如同裹屍布一樣将他包圍,他閉上了已然無法看清楚東西的雙眼,靜靜等待死亡一步步逼近。

     那樣的感覺……似乎十幾年前也曾經有過? “你,想出去麼?” 記憶裡,那個聲音不停的問他,帶着某種誘惑和魔力。

     “那一群豬狗一樣的俗人,不知道你是魔的使者,不知道你有多大的力量……瞳,隻有我知道你的力量,也隻有我能激發出你真正的力量。

    你想跟我走麼?” “我要出去!我要出去!放我出去……”他在黑暗中大喊,感覺自己快要被逼瘋。

     “好,我帶你出去。

    那個聲音微笑着,但是,你要臣服于我,成為我的瞳,淩駕于武林之上,替我俯視這大千世界、芸芸衆生。

    你答應麼?——還是,願意被歧視,被幽禁,被挖出雙眼一輩子活在黑暗裡?” “放我出去!”他用力地拍着牆壁,想起今日就是族長說的最後期限,心魂欲裂,不顧一切的大聲呼喊:“隻要你放我出去!” 忽然間,黑暗裂開了,光線将他的視野四分五裂,一切都變成了空白。

     空白中,有血色迸射開來,伴随着凄厲的慘叫。

     被金索系在鐵籠裡的人悚然驚起,臉色蒼白,因為痛苦而全身顫抖——“隻要你放我出去”——那句昏迷中的話,還在腦海裡回響,震的他腦海一片空白。

     十二年前,隻有十四歲的自己就是這樣和魔鬼締結了約定,出賣了自己的人生! 他終于無法承受,在黑暗裡低下了頭,雙手微微發抖。

     已經是第四日了……那種通過雙目逐步侵蝕大腦的劇毒,已然悄然抹去了他大部分的記憶:比如修羅場裡掙紮求生的歲月,比如成為大光明界第一殺手、縱橫西域奪取諸侯首級的驚心動魄往事……這一切輝煌血腥的過去,已然逐步淡去,再也無法記憶。

     然而,偏偏有一些極久遠的記憶反而存留下來了,甚或日複一日更清晰地浮現出來。

     為什麼……為什麼還不能徹底忘記呢? 這樣的記憶,存留一日便是一日折磨。

    如果徹底成為一個白癡,反而更好吧? “若不能殺妙風,則務必取來那個女醫者的首級。

    ” 他反手握緊了腕上的金索,在黑暗中咬緊了牙,忽地将頭重重撞在了鐵籠上——他真是天下最沒有無情最無恥的人!貪生怕死,忘恩負義,居然一而再再而三的,想置那位最愛自己的人于死地! 黑沉沉的牢獄裡忽然透入了風。

    沉重的鐵門無聲無息打開,将外面的一絲雪光投射進來,旁邊籠子裡的獒犬忽然厲聲狂叫起來。

     ——有人走進來。

     是妙水那個女人麼?他懶得擡頭。

     “明介。

    ”一個聲音在黑暗裡響起來了,輕而顫。

     他觸電般的一顫,擡起已然不能視物的眼睛:是幻覺麼?那樣熟悉的聲音……是……! “明介。

    ”直到一隻溫涼而柔軟的手輕輕撫上了臉頰,他才從恍惚中驚醒過來。

     黑暗裡竟然真的有人走過來了,近在咫尺。

    她在離他三步遠的地方頓住了腳,仿佛不知道該如何面對此刻被鎖在鐵籠裡的他,隻是不斷地低喚着一個遙遠的名字,仿佛為記憶中的那個少年招魂。

     是……是小夜姐姐? 他狂喜地轉過頭來。

    是她?是她來了麼?! 然而下一個瞬間,感覺到有一隻手輕輕觸摸到了自己失明的雙眼,他仿佛被燙着一樣地轉過頭去,避開了那隻手,黯淡無光的眼裡轉過激烈的表情。

     “滾!”想也不想,一個字脫口而出,嘶啞而狠厲。

     黑暗中潛行而來的女子蓦然一震,手指停頓,不可思議地看着他:“明介?” “妙水!你到底想幹什麼?”瞳咬緊了牙,惡狠狠的對藏在黑暗裡某處的人發問,聲音裡帶着殺氣和憤怒,“為什麼讓她來這裡?為什麼讓她來這裡!我說過了不要帶她過來!” “咯咯……偶爾,我也會發善心。

    ”牢門外傳來輕輕嬌笑,妙水一聲呼嘯,召出那一隻不停咆哮龇牙的獒犬,留下一句:“瞳,瀝血劍,我已經從藏兵閣裡拿到了。

    你們好好話别吧,時間可不多了哦。

    ” 他一驚,想問什麼,她卻是關上門徑自走遠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牢裡,便又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

     瞳在黑暗中沉默,不知道該說什麼,做什麼,然而呼吸卻無法控制地開始紊亂。

    他知道身邊有着另一個人,熟悉的氣息無處不在,心底的那些記憶仿佛洪水一樣湧出來,在心底呼嘯,然而他卻恨不得自己就在這一瞬間消失。

     不想見她……不想再見她! 或者,隻是不想讓她看見這樣的自己——滿身是血,手足被金索扣住,頸上還連着獒犬用的頸環,面色蒼白,雙目無神,和一個廢人沒有兩樣! 十二年後,當所有命運的潮汐都退去,荒涼沙灘上,怎麼能以這樣的情狀和她重逢! “滾。

    ”他咬着牙,隻是吐出一個字。

     然而一雙柔軟的手反而落在了他的眼睑上,劇烈地顫抖着——這雙曾經控制蒼生的眼睛已然黯淡無光。

    薛紫夜的聲音都開始發抖:“明介……你、你的眼睛,怎麼變成了這個樣子?是那個教王——” 他看不到她的表情,但能清楚地聽出她聲音裡包含的痛惜和憐憫,那一瞬間他隻覺得心裡的刺痛再也無法承受,幾乎是發瘋一樣推開她,脫口:“不用你管!你給我——” 在他說出第三個“滾”字之前,簌簌一聲響,一滴淚水落在了他臉上,熾熱而濕潤。

     那一瞬間,所有驕傲和自卑的面具都被燙穿。

     “你——”瞳隻覺得心裡那些激烈的情緒再也無法控制,失聲說了一個字,喉嚨便再也發不出聲音。

     “明介,你終于都想起來了麼?”薛紫夜的聲音帶着顫抖,“你知道我是誰了麼?” 他感覺到薛紫夜一直在黑暗中凝望着自己,叫着那個埋葬了十二年的名字。

     這、這算是什麼!——再也無法忍受這樣的善意憐憫,他霍然擡起手,反扣住了那隻充滿了悲憫的手,狠狠将她一把按到了鐵籠壁上! 薛紫夜猝及不防,脫口驚呼了一聲,擡起頭看到黑暗裡那雙狂暴的眼睛。

     瞳用力抓住薛紫夜的雙手,将她按在冰冷的鐵籠上,卻閉上了眼睛,急促地呼吸,仿佛胸臆裡有無數聲音在呼嘯,全身都在顫抖。

    短短的一瞬,無數洪流沖擊而來,那種劇痛仿佛能讓人死去又活過來。

     “你……非要逼我至此嗎?”最終,他還是說出話來了,“為什麼還要來?” 然而一語未畢,淚水終于從緊閉的眼角長劃而落。

     “為什麼還要來!”他失去控制地大喊,死死按着她的手,“你的明介早就死了!” 薛紫夜驚住:那樣驕傲的人,終于在眼前崩潰。

     “你為什麼還要來?”瞳松開了緊握的手,在她手臂上留下一圈青紫。

    仿佛心裡的牆壁終于全部崩潰,他發出了野獸一般的嗚咽,顫抖到幾乎無法支持,松開了手,頹然撐着鐵籠轉過了臉去:“為什麼還要來……來看到那個明介變成這副模樣?” 薛紫夜默默伸出了手,将他緊緊環抱。

     她在黑夜裡擁抱着瞳,仿佛擁抱着多年前失去的那個少年,感覺他的肩背控制不住的顫抖。

    這個神經仿佛鐵絲一樣的絕頂殺手,情緒仿佛刹那間完全崩潰。

     她黑暗中觸摸着他消瘦的頰:“明介……明介。

    沒事了。

    教王答應我隻要治好了他的病,就放你走。

    ” 是的。

    他一生的殺戮因她而起,那麼,也應該因她而結束。

     “沒有用了……”過了許久許久,瞳逐漸控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