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雪 第一夜

關燈
裡拈着一根尖利的銀針,眼神冷定,如逆轉生死的神。

     ―――――――――――――――― 那樣長……那樣長的夢。

     最可怕的是,他清楚的知道自己是在做夢。

     無邊無際的深黑色裡,有人在歡笑着奔跑。

    那是一個紅衣的女孩子,一邊回頭一邊奔跑,帶着讓他魂牽夢萦的笑容:“笨蛋,來抓我啊……抓到了我就嫁給你!” 他想追上去,卻無法動彈,身體仿佛被釘住。

     于是,她跑的越來越遠、越來越遠……他再也抓不到那個精靈似的女孩兒了。

     “求求你,放過重華,放過我們吧!”在他遠行前,那個女子滿臉淚痕的哀求。

     “我真希望從來不認識你。

    ”披麻戴孝的少婦摟着孩子,冷漠的一字字,“兇手。

    我的一生都被你毀了!” 每一個字落下,他心口就冒出了一把染血的利劍,體無完膚。

     秋水……秋水……不是的、不是這樣的! 他想大呼,卻叫不出聲音。

     怎麼還不醒?怎麼還不醒!這樣的折磨,還要持續多久? “咦,小姐,你看他怎麼了?”綠兒注意到了泡在木桶藥湯裡的人忽然呼吸轉急,臉色蒼白,頭上沁出了細密的冷汗,脖子急切的轉來轉去,眼睛緊閉,身體不斷發抖。

     “出了什麼問題?”小橙吓壞了,連忙探了探藥水——桶裡的白藥生肌散是她配的。

     薛紫夜卻隻是輕輕搖頭,将手搭在桶裡人的額頭。

     “沒事。

    ”她道,“隻是在做夢。

    ” 隻是在做夢——如果夢境也可以殺人的話。

    這個全身是傷泡在藥裡的人,全身在微微發抖,臉上的表情仿佛有無數話要說,卻被扼住了咽喉。

     “秋水……秋水……”他急切的想說什麼,卻隻是反複的喃喃地念着那個名字。

     她歎息了一聲:看來,令他一直以來如此痛苦的,依然還是那個女人。

     ——秋水音。

     離她上一次見到那個女人,已然八年。

     八年前,她正式繼承藥師谷,立下了規矩:憑回天令,一年隻看十個病人。

     那年冬天,霍展白風塵仆仆地抱着沫兒,和那個絕色麗人來到漠河旁的藥師谷裡,拿出了一面回天令,求她救那個未滿周歲的孩子。

    當時他自己傷得也很重——不知道是擊退了多少強敵,才獲得了這一面江湖中人人想擁有的免死金牌。

     兩個人的表情都是那麼急切,幾乎是恨不得用自己的命來換孩子的命。

    她給那個奄奄一息的孩子搭過脈,剛一為難地搖頭,那兩個人一齊跪倒在門外。

     那時候,她還以為他們是沫兒的父母。

     整整冥思苦想了一個月,她還是無法治愈那個孩子的病,隻好将回天令退給了他們。

    然而抵不過對方的苦苦哀求,她勉強開出了一張藥方。

    然後,眼前的這個男子就開始了長達八年的浪迹和奔波。

     八年來,她一次次看到他拿着藥材返回,滿身是血地在她面前倒下。

     她原以為他會中途放棄——因為畢竟沒有人會為了一個毫無血緣關系的孩子,賭上了自己的性命,一次次的往返于刀鋒之上,去湊齊那幾乎是不可能的藥方。

     然而,她錯了。

     為什麼呢?……她搖了搖頭,有些茫然,卻感覺到手底下的人還在劇烈發抖。

     “秋水……不是、不是這樣的!”那個人發出了昏亂而急切的低語。

     不是怎樣的呢?都已經八年了,其中就算是有什麼曲折,也該說清楚了吧?那麼聰明的人,怎麼會把自己弄得這樣呢?她搖了搖頭,忽然看到有淚水從對方緊閉的眼角沁出,不由微微一驚:這,是那個一貫散漫厚顔的人,清醒時絕不會有的表情。

     她歎了口氣:是該叫醒他了。

     “喂,霍展白……醒醒。

    ”她将手按在他靈台上,有節奏地拍擊着,将内力柔和地透入,輕聲附耳叫着他的名字,“醒醒。

    ” 手底下的人身子一震,仿佛被從噩夢裡叫醒。

     “嘩”,水花激烈地湧起,濕而熱的手忽然緊緊拉住了她,幾乎将她拉到水中。

     “幹什麼?”她吓了一跳,正待發作,卻看到對方甚至還沒睜開眼睛,不由一怔。

     那個人還處于噩夢的餘波裡,來不及睜開眼,就下意識地抓住了可以抓住的東西。

    他抓得如此用力,仿佛溺水之人抓着最後一根稻草。

    她終究沒有發作,隻是任他握着自己的手,感覺他的呼吸漸漸平定,身上的顫栗也開始停止,仿佛那個漫長的噩夢終于過去。

     有誰在叫他……黑暗的盡頭,有誰在叫他,甯靜而溫柔。

     “呃……”霍展白長長吐了一口氣,視線漸漸清晰:蒸騰的湯藥熱氣裡,浮着一張臉,正在俯身看着他。

    很美麗的女子——好像有點眼熟? “呃?”他忽然清醒了,脫口,“怎麼是你?” 發現自己居然緊握着那個兇惡女人的手,他吓了一跳,忙不疊甩開,生怕對方又要動手打人,想扶着桶壁立刻跳出去,卻忽地一怔—— 雙手,居然已經可以動了? “披了袍子再給我出來,”他扶着木桶發呆,直到一條布巾被扔到臉上,薛紫夜冷冷道,“這裡可都是女的。

    ” 綠兒紅了臉,側過頭吃吃地笑。

     “死丫頭,笑什麼?”薛紫夜啐了一口,轉頭罵,“有空躲在這裡看笑話,還不給我去秋之苑看着那邊的病人!仔細我敲斷你的腿!” 綠兒噤若寒蟬,連忙收拾了藥箱一溜煙躲了出去。

     在她罵完人轉頭回來,霍展白已飛速披好了長袍跳了出來,躺回了榻上。

    然而畢竟受過那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