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序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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跋涉千裡來向你道别 在最初和最後的雪夜 ——題記 ======================== 一、序章 雪是不知何時開始下的。

     如此之大,仿佛一群蝶無聲無息地從冷灰色的雲層間降落,穿過茫茫的冷杉林,鋪天蓋地而來。

    隻是一轉眼,荒涼的原野已經是蒼白一片。

     等到霍展白喘息平定時,大雪已然落滿了劍鋒。

     紅色的雪,落在純黑色的劍上。

    血的腥味讓兩日一夜未進食的胃痙攣起來,說起來,對于他這個有向來手不沾血習慣的人來說,這次殺的人實在是……有點太多了。

     他劇烈地喘息,身體卻不敢移動絲毫,手臂僵直,保持着一劍刺出後的姿式。

     那是一個極其慘烈的相持:他手裡的劍貫穿了對手的胸口,将對方釘在了背後深黑的冷杉樹上。

    然而同時,那個帶着白玉面具的殺手也刺入了他的身體裡,穿過右肋直抵肺部——在這樣絕殺一擊後,兩人都到達了體力的極限,各自喘息。

     隻要任何一方稍微動一下,立即便是同歸于盡的結局。

     荒原上,一時間寂靜如死。

     雪還在一片一片落下,無休無止,巨大的冷杉樹如同一座座冰冷的墓碑指向蒼穹。

    他和那個銀衣殺手在林中沉默地對峙着,保持着最後一擊時詭異的姿态,手中的劍都停留在彼此的身體裡。

     霍展白小心地喘息,感覺胸臆裡擴張着的肺葉幾乎要觸到那柄冰冷的劍。

     他竭力維持着身形和神智,不讓自己在對方倒下之前失去知覺。

    而面前被自己長劍刺穿的胸膛急也在促起伏,白玉面具後的那雙眼睛正在緩緩黯淡下去。

     看來,對方也是到了強弩之末了。

     盡管對方幾度竭力推進,但霍展白右肋上的劍卡在肋骨上,在穿透肺葉之前終于頹然無力,止住了去勢。

    帶着面具的頭忽然微微一側,無聲地垂落下去。

     霍展白不做聲地吐出一口氣——畢竟還是赢了! 那樣寒冷的雪原裡,如果再僵持下去,恐怕雙方都會被凍僵吧?他死死地望着咫尺外那張白玉面具,極其緩慢地将身體的重心一分分後移,讓對方的劍緩緩離開自己的肺。

     隻有少量的血流出來。

     那樣嚴寒的天氣裡,血剛湧出便被凍結在傷口上。

     他花了一盞茶時間才挪開這半尺的距離。

    在完全退開身體後,反手按住了右肋——這一場雪原狙擊,孤身單挑十二銀翼,即便是号稱中原劍術第一的霍七公子,也留下了十三處大傷。

     不過,這也應該是最後一個了吧? 不趕緊去藥師谷,隻怕就會支持不住了。

     劍抽出的刹那,那個和他殊死搏殺了近百回的銀衣殺手失去了支撐,靠着冷杉緩緩倒下,在身後樹幹上擦下一道血紅。

     “嚓”,在倒入雪地的刹那,他臉上覆蓋的面具裂開了。

     霍展白驟然一驚,退開一步,下意識地重新握緊了劍柄,仔細審視。

    然而這個人的生氣的确已經消散,雪落到他的臉上,也不會融化。

     “唉,那麼年輕,就出來和人搏命……”他歎息了一聲,在那個殺手倒地之前,劍尖如靈蛇一般探出,已然連續劃開了對方身上的内外衣衫,劍鋒從上到下的掠過,靈活地翻查着随身攜帶的一切。

     然而,風從破碎衣衫的縫隙裡穿出,發出空空蕩蕩的呼嘯,繼續遠去。

     什麼都沒有。

     霍展白一怔,頓時感覺全身上下的傷口一起劇痛起來,幾乎站不住身體。

     怎麼會這樣?這是十二銀翼裡的最後一個了,祁連山中那一場四方大戰後,寶物最終這一行人帶走,他也是順着這條線索追查下來的,想來個螳螂捕蟬黃雀在後——這個人應該是這一行人裡的首領,如果那東西不在他身上,又會在哪裡? 霍展白忍不住蹙起了眉,單膝跪在雪地上,不死心地俯身再一次翻查。

     不拿到這最後一味藥材,所需的丹丸是肯定配不成了,而沫兒的身體卻眼看一日比一日更弱。

    自己八年來奔走四方,好容易才配齊了别的藥材,怎可最終功虧一篑? 他埋頭翻找。

    離對方是那麼近,以至于一擡頭就看到了那一雙眼睛——死者的眼尤未完全閉上,微微阖起,帶着某種冷銳空茫又似笑非笑的表情,直直望向天空,露出的眼白裡泛出一種詭異的淡藍。

     那種淡淡的藍色,如果不是比照着周圍的白雪,根本看不出來。

     隻是看得一眼,心就猛然一跳,感覺有一種力量無形中騰起,由内而外的約束着他的身體。

    那種突如其來的恍惚,讓他幾乎握不住劍。

     不對!完全不對! 本能地,他想起身掠退,想拔劍,想封擋周身門戶——然而,他竟然什麼都做不了。

    身體在一瞬間仿佛被點中了穴道,不要說有所動作,就是眼睛也不能轉動半分。

     怎麼回事?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的身體和視線一起,被一種無形的力量牢牢的“釘”在那裡,無法挪開。

     然後,他就看到那雙已經“死亡”淡藍色的眼睛動了起來。

     那雙眼睛隻是微微一轉,便睜開了,正好和他四目相對。

    那樣的清淺純澈卻又深不見底,隻是一眼,卻讓他有刀槍過體的寒意,全身悚然。

     不好!他在内心叫了一聲,卻無法移開視線,隻能保持着屈身的姿态跪在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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