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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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室內裊裊升騰,再緩緩擴散,心中空虛得如一無所有。

    咬緊了嘴唇,我希望我能痛哭一場,可是我的喉嚨口堵塞著,什麼聲音都發不出來。

    殯儀館的人來了,一切仰仗何書桓照應,我和爸爸都癱瘓在沙發中,一動也不動。

    沒多久,他們把如萍用擔架擡了出來,屍體上蒙了一塊白布。

    我顫栗了一下,不由自主的站起身來,跟著擔架沖到大門口。

    何書桓扶著門站在那兒,望著擔架被擡上車子,他低低的,自言自語的說: “一個善良而無辜的女孩。

    ”他搖搖頭,喉嚨哽塞的吐出四個字:“死得冤枉!”我靠著門,心中惶無所據,一種不情願相信這是事實的情緒抓住了我,或者我會在下一分鐘醒過來,發現自己正躺在床上,這一切不過是個荒誕無稽的惡夢。

    這一定不會是事實,一定不會!何書桓看了我一眼,說: “殯儀館的事交給我吧,你去照顧你父親。

    ”他望著那輛殯儀館的黑車子,臉上浮起一個比哭還難看的慘笑,眼睛裡湧上一股淚水,幽幽的說:“我昨天才對她說過,希望我能為她做一點事情——沒想到,今天竟由我來護送她到殯儀館,我為她做的事,居然是她在人生所該做的最後一件。

    ” 何書桓上了殯儀館的車子,跟著車子走了。

    我望著那車子所卷起的塵土,好半天,都不知身之所在,模模糊糊的,我竟莫名其妙的想起基督徒葬禮時用的禱辭: “塵歸塵、土歸土、灰歸灰。

    ” 是的,“塵歸塵,土歸土,灰歸灰。

    ”這就是生命,來自虛無,又返回虛無。

    二十四年,她給這世界留下了些什麼?現在,就這樣一語不發的去了,像塵、像土、像灰!她再也不會悲哀了,再也不會為獲得和失去而傷心難過了。

    如萍,她到底做了件厲害的事,她用她的死對我和書桓做了最後的無聲的抗議。

    在她活著的時候,她從不敢對我正面說什麼……而今,她去了!死者已矣,生者何堪? 車子完全看不見了,我回過身子來,這才看到阿蘭正提著個小包袱,站在我身後,看到我回頭。

    她扭著身子,露出一口金牙,咧著嘴皺著眉說: “小姐,我不做啦,我要回家啦!” 我的思想還在如萍身上,瞪著她,我根本不明白她的意思,她又扭了一下身子說: “我不做啦!小姐,這個月的工錢還沒有給我!” 我聽明白了,她想辭工不幹,但是,這裡隻剩下爸爸一個老人,她是離不開下人服侍的,于是,我振作了一下說: “阿蘭,你現在不能走!” “我不做啦!”阿蘭恐懼的望了望那幢房子:“大小姐死得好怕人,我不做啦!”“阿蘭,你一定要做,現在隻有老爺一個人了,工作很簡單,你好好做,我加你工錢!” 好不容易,我總算又把阿蘭安撫住了。

    看著她提著小包袱走回下房裡,我松了一口氣。

    沿著院子裡的水泥路,我拖著滯重的腳步,走向客廳。

    當我推開客廳的玻璃門,迎面而來的,是一種又空又冷的沉寂,大廳裡寂寂無聲,爸爸依然像個塑像一樣坐在那兒。

    我停住,巡視著這幢房子,這裡面曾經擠滿了人,曾經充滿了笑語喧嘩,我似乎還能聽到夢萍在這兒聽熱門音樂,爾傑在按著車鈴,如萍彎著腰撫弄小蓓蓓,還有雪姨在那兒笑……短短的半年之間,這裡的人走的走了,死的死了,隻留下一個孤單的老爸爸,我呆立著,腦中昏昏蒙蒙,眼前迷迷茫茫,四周的白牆都在我眼前旋轉,似乎有幾百個龐大的聲音在我身邊震蕩,我甩甩頭,想清楚耳邊的聲音,于是,那沖擊回蕩的各種雜聲匯合成為一個,一個森冷而陰沉的響聲:“是你!陸依萍!是你造成的!” 頓時間,我覺得背脊發麻,額上冷汗涔涔了。

     一陣低沉哀傷的“嗚嗚”聲從我腳下響起,同時,一個冰冷的東西碰著了我的腳,我吃了一驚,低下頭,我看到如萍那隻心愛的小哈巴狗——蓓蓓,正在我腳下無主的亂繞著,難道它也知道它失去了它的女主人? 我鎮定了自己,走到爸爸身邊,輕輕的在他旁邊坐了下來。

    我無法和爸爸說話,我也無法把自己從那森冷的指責聲中解脫出來。

    室內,蓓蓓到處嗅著,哀鳴不已,更增加了幾分陰森沉重的氣氛。

    爸爸動了一下,我立刻轉過頭去求助似的對他說:“爸爸!”爸爸凝視著我,他的眼光淩厲而哀傷,他低沉的問: “她為什麼要死?”我不能回答。

    爸爸冷冷的說了:“依萍,你該負責任,你搶走了書桓!” “我是不得已!”我掙紮的說。

     “後來是不得已,一開始不是!”爸爸說:“你第一次見書桓,就搶足了如萍的風頭,你是有意的!我看你看得很清楚,就像看我自己!”他把手壓在我肩膀上,他的手顫抖得那麼厲害,使我的身子也跟著顫動不已。

    他的眼睛緊緊的凝視著我。

    喑啞而肯定的說:“你像我,依萍,你和我一樣壞!”他捏緊了我的肩膀,喘了一口氣。

    “可是,我喜歡你,隻有你一個,十足是我的女兒!但是,你不用解釋,我知道得很清楚,你恨我!你一直恨我!無論我怎麼待你,你還是恨我!你恨我這邊所有的人!”我張開嘴,想加以辯白,但爸爸抓住我肩膀的手突然失去了力量,然後,他的身子就像一個洩了氣的球一樣癱軟了下去。

    我驚跳起來,爸爸已經倒在沙發裡了,他的上半身挂在沙發的扶手上,下半身拖在地下,臉向下的仆伏著。

    我抓住他的手,搖著,叫著:“爸爸!爸爸!爸爸!” 可是!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