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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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兩萬在爸爸不算個數字,現在卻是個大數目了。

    望著那辦事員,我問:“這鋼琴是多少錢買的?” “兩萬二千!”工人們正吆喝著要把琴擡上榻榻米,我叫: “慢著!”工人們又放下琴,我對辦事員說: “假如我把這琴退回給你們,行嗎?我願意隻收回兩萬塊!”“哦,”那人大搖其頭:“不可以!”說著,他打開了琴蓋,指著琴上刻的兩行字說:“已經刻了字,不能再退了,而且我們是貨物出門,就不能退換的!” 我望著那雕刻的兩行字,是: “給愛女依萍父陸振華贈×年×月×日” 字刻得十分漂亮,鋼琴上的漆發著光,這是一件太可愛的東西!我發著呆退後,讓工人們把琴擡了上來。

    到了屋裡,工人們問:“放在哪裡?”我一驚,這才發現我們的屋子是這樣簡陋窄小,這龐然巨物竟無處可以安放。

    我指示著工人把它擡進我的屋裡,又把我屋裡的書桌擡到媽媽屋裡,這才勉強的塞下了這件豪華的禮物。

    工人們走了之後,我和何書桓,還有媽媽,都圍著這鋼琴發呆,在“那邊”出事之後,我再收到這件禮物,真有點令人啼笑皆非。

    然後,媽媽走過去,輕輕的用手撫摸著琴上所雕刻的那幾個字。

    一剎那間,我看到媽媽眼中溢滿著淚水,我吃驚的問:“媽媽,你怎麼了?”媽媽用手擦擦眼睛,笑笑說: “沒有什麼。

    ”說著,她搬了張凳子,放在琴前面,坐下去,撫弄著琴鍵,一連串音符流水似的從她手指下流了出來。

    我驚喜的叫:“媽媽!原來你會彈鋼琴!” “你是忘了,”媽媽對我笑笑說:“你不記得,以前我常和心萍彈雙人奏。

    ”是的,我忘了!那時我太小,媽媽确實常彈琴的。

     媽媽凝視著琴,然後,她彈起一支老歌LongLongAgo,她擡起頭,手指熟練的在琴鍵上滑行,眼睛卻凝視著前面一個虛無縹緲的地方,她的神情憂傷而落寞。

    這曲子是我所熟悉的,聽著媽媽彈奏,我不由自主的用中文輕輕唱了起來: 對我重提舊年事,最甜蜜。

    往事難忘,往事難忘! 對我重唱舊時歌,最歡喜。

    往事難忘,不能忘! 待你歸來,我就不再憂傷, 我願忘懷,你背我久流浪, 我深信你愛我仍然一樣,往事難忘,不能忘! 你可記得,三月暮,初相遇,往事難忘,往事難忘, 兩相偎處,微風動,落花香。

    往事難忘,不能忘! 情意綿綿,我微笑,你神往。

     細訴衷情,每字句,寸柔腸。

     舊日誓言,心深處,永珍藏。

    往事難忘,不能忘! 我的心湖永遠為你而蕩漾,往事難忘,往事難忘! 你的情感卻常四處飄蕩,往事難忘,不能忘! 現經久別,將試出,你的衷腸。

     我將欣喜,你回到,我的身旁。

     但願未來歲月幸福如往常,往事難忘、不能忘! 歌聲完了,媽媽的琴聲也低微了下去,她調回眼光來,迷迷蒙蒙的看了看我和何書桓,我們都神往靠在鋼琴上看著她。

    她對我們勉強的笑了笑,似乎有點不好意思的說: “看到了鋼琴,使人興奮。

    ” “媽,這曲子真好。

    ”我說:“你再彈一個!” 媽媽搖了搖頭,站起身來,無限憐愛的撫摸那架鋼琴的琴身。

    然後,她擡起頭來對我說:“依萍,你的意見對,這架鋼琴對我們是太奢侈了,你又不會彈琴,而且,你爸爸剛剛經過變動,事事都需要錢,我們還是把它賣掉吧!”“我現在不準備賣了!”我伏在琴上說:“媽媽,你喜歡它,我們就留著它吧。

    錢,我們再想別的辦法!” “對了,”何書桓說:“鋼琴留下來,我知道依萍也很喜歡學琴的。

    錢,總是很容易解決的!” “你別以為我肯用你的錢!”我說。

     “你做了我的妻子,也不用我的錢嗎?”何書桓問。

     “你有什麼錢?你的錢還不是你爸爸的!” “別忘了,我已經有了工作,自己賺錢了。

    ” “你出國的事如何?獎學金的事怎麼樣了?”我想起來問。

     “已經申請到了一份全年的獎學金。

    ”何書桓輕描淡寫的說。

    “真的?”我叫了起來:“你怎麼不早說?” “正巧碰到你們家發生這些事,我也懶得說了,而且,我正申請延遲到明年再去,這樣,結婚之後我們還可以有一年相聚!”媽媽靠在琴上,不知冥想些什麼。

    我敲了敲琴鍵,望著那雕刻著的兩行字,又想起爸爸來。

    于是,和媽媽說了再見,我們出了家門,向“那邊”走。

    何書桓說: “奇怪,你的家庭給我一種奇異的感覺,我覺得每個人都很複雜,例如你母親,我猜她一定有過一段不太平凡的戀愛!” “哦,是嗎?”我想了一下,忽然說:“對了,有一天,媽媽好像說過她愛過一個什麼人。

    ” 我沉思的向前走,兩個人都不再說話。

    我想著媽媽,在她婚前,是不是會已有愛人?而被爸爸活活拆散了?我又想著爸爸,一生發狂似的玩弄女人,到最後卻一個也沒有了。

    我又想到雪姨的出走,生活的問題,躺在醫院裡的夢萍,下落不明的爾豪……一時腦中堆滿了問題。

    直到何書桓拉了我一把,我才驚醒過來,何書桓望著前面說: “依萍,你看,好像出了什麼事!” 我擡起頭,于是,我看到“那邊”的門大開著,警察正在門裡門外穿進穿出。

    我說:“可能是雪姨有了消息!”就拉著何書桓向前面跑過去,跑到了大門口,一個警員攔住了我,問:“你是什麼人?”我擡頭一看,這是個新的警員,不是昨天來過的,我說: “我是陸依萍,陸振華是我父親!” “哦?”那警員懷疑的問:“你什麼時候出去的?” “我不住在這裡!”“你住在哪裡?”天哪!難道我又要解釋一次!我向門裡面望過去,什麼都看不出來,我皺著眉說: “能不能請你告訴我,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陸如萍是你的什麼人?” “是我同父異母的姐姐!” “今天早上八點鐘,她用一支手槍,打穿了自己的腦袋!”那警員平平靜靜的說。

    我回頭望著何書桓,一剎那間,隻覺得腦子中一陣刺痛,然後剩下來的是一片空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