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4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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伸頭,想研究雪姨回來沒有。

     蓓蓓跑出來了,大概剛在院子裡打過滾:滿身濕淋淋的污泥,我抓住它脖子的小鈴,逗著它玩,爸爸忽然興緻勃勃的說:“來,依萍,我們給蓓蓓洗個澡!” 我詫異的看看爸爸,給小狗洗澡?這怎麼是爸爸的工作呢?但是爸的興緻很高,他站起身來,高聲叫阿蘭給小狗倒洗澡水,我也隻得帶著滿腔的不解,跟著爸向後面走。

    爾傑無法安心做功課了,他昂著頭說: “我也去!”“你不要去!你做功課!”爸爸說。

     爾傑把下巴一擡,任性的說: “不嘛!我也要給小狗洗澡!” 我看看爾傑,他那擡下巴的動作,在我腦中喚起了一線靈感。

    天哪!這細小的眼睛,短短的下巴,我腦中立即浮起剛剛在橋邊所見的那張臉來。

    一瞬間,我呆住了,望著爾傑奔向後面的瘦小的身子,我努力搜索著另一張臉的記憶,瘦削的臉,短下巴,是嗎?真是這樣嗎?我真不敢相信我所猜測的!雪姨會做出這種事來嗎?雪姨敢在爸爸的眼前玩花樣,我完全被震懾住了,想想看,多可怕!如果爾傑是雪姨和另一個男人的兒子!“依萍,快來!”爸爸的聲音驚醒了我。

    我跑到後面院子裡,在水泥地上,爸和爾傑正按著蓓蓓,給它洗澡。

    爸爸還叼著煙鬥,一面用肥皂在蓓蓓身上抹,他擡頭看看我,示意我也加入,我身不由己的蹲下去,也用刷子刷起蓓蓓來。

    爾傑弄得小狗一直在叫,他不住惡作劇的扯著它的毛,看到小狗躲避他,他就得意的咯咯的笑。

    我無法克制自己不去研究他,越看越加深了懷疑,他沒有陸家的高鼻子,也沒有陸家所特有的濃眉大眼,他渾身沒有一點點陸家的特性!那麼,他真的不是陸家的人?爸爸顯得少有的高興,他熱心的刷洗著蓓蓓那多毛的小尾巴,熱心得像個孩子,我對他的憐憫又湧了上來,我看出他是太空虛了。

    黑豹陸振華,一度使人聞名喪膽的人物,現在在這兒傴僂著背脊給小狗洗澡,往日的威風正在爸身上退縮消蝕,一天又一天,爸爸是真的老了。

     給小狗洗完澡,我們回到客廳裡,經過如萍的房間時,我伸頭進去喊了一聲。

    如萍正篷著頭蜷縮在床上,看一本武俠小說。

    聽到我喊她,她對我勉強的笑了笑,從床上爬了起來,她身上那件小棉襖揉得縐縐的,長褲也全是褶痕。

    披上一件短外套,她走了出來。

    我注意到她十分蒼白,關于我和何書桓,我不知道她知道了幾分,大概她并不知道得太多。

    事實上,我和何書桓的感情也正在最微妙的階段,所謂微妙,是指正停留在友誼的最高潮,而尚未走進戀愛的圈子。

    我明白,隻要我有一點小小的鼓勵,何書桓會立刻沖破這道關口,但我對自己所導演的這幕戲,已經有假戲真做的危險,盡管我用“報複”的大前提武裝自己,但我心底卻惶惑得厲害,也為了這個,我竟又下意識的想逃避他,這種複雜的情緒,是我所不敢分析,也無法分析清楚的。

     如萍跟著我到客廳中,蓓蓓縮在沙發上發抖,我說: “我們剛剛給蓓蓓洗了個澡。

    ” 如萍意態闌珊的笑笑,顯得心不在焉。

    我注視著她,這才驚異愛情在一個女孩子身上的影響力是如此之大,短短的一個月,她看來既消瘦又蒼白,而且心神不屬。

    我知道何書桓仍然常到這兒來,也守信在給如萍補習英文,看樣子,如萍在何書桓身上是一無所獲,反而墜入了愛情的網裡而無以自拔了。

    大約在晚飯前,雪姨回來了。

    我仔細的審視她,她顯得平靜自如,絲毫沒有慌亂緊張的樣子。

    我不禁佩服她的掩飾功夫。

    望了我一眼,她不在意的點點頭,對爸爸說: “今天手氣不好,輸了一點!” 爸看來對雪姨的輸贏毫不關心,我深深的望望雪姨,那麼,她是以打牌為藉口出去的,我知道雪姨經常要出去“打牌”,“手氣”也從沒有好過。

    是真打牌?還是假打牌? 我留在“那裡”吃晚飯,飯後,爸一直問我有沒有意思考大學,并問我要不要聘家庭教師?我回答不要家庭教師,大學還是要再考一次。

    正談著,何書桓來了。

    我才想起今晚是他給如萍補習的日子,怪不得如萍這樣心魂不定。

     看到了我,何書桓對我展開了一個毫無保留的微笑,高興的說:“你猜我今天下午在哪裡?”“我怎麼知道!”“在你家,等了你一個下午,和你母親一起吃的晚飯!”何書桓毫不掩飾的說,我想他是有意說給大家聽的,看樣子,他對于“朋友”的這一階段不滿了,而急于想再進一步。

    因而,他故意在大家面前暴露出“追求”的真相。

     如萍的臉色變白了,雪姨也一臉的不自在,看到她們的表情使我覺得開心。

    何書桓在沙發中坐了下來,雪姨以她那對銳利的眼睛,不住的打量著何書桓,又悄悄的打量著我,顯然在懷疑我們友誼進展的程度。

    然後,她對何書桓綻開一個近乎諂媚的笑,柔聲說:“要喝咖啡還是紅茶?”接著,又自己代他回答說:“我看還是煮點咖啡吧!來,書桓,坐到這邊來一點,靠近火,看你冷得那副樣子!”她所指示的位子是如萍身邊的沙發。

    我明白,她在竭力施展她的籠絡手段,帶著個不經意的笑,我冷眼看何書桓如何應付。

    何書桓隻是淡淡的笑了一下,說: “沒關系,我一點都不冷。

    ”說著,他在我身邊坐了下來。

    雪姨臉上的不自在加深了,她眯起眼睛來看了我一眼,就走到裡面去了。

    這兒,何書桓立即和爸爸攀談了起來,爸爸在問他有沒有一本軍事上的書,何書桓說沒有。

    由此,何書桓問起當時中國軍閥混戰的詳情及前因後果,這提起了爸爸的興趣,近來,我難得看到他如此高興,他大加分析和敘述。

    我對這些歷史的陳跡毫無興趣,聽著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