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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quo娟子把要進去偵察的事告訴給母親。

    又催促:&ldquo媽,快點給我找出來,幫俺搞搞,就要走呀!&rdquo 母親怔了一會,就去從櫃子裡把那束長頭發和發髻網拿出來,幫女兒向頭上卷着發髻。

    她的手在動着,心裡也緊張地動着,發髻卷好,心裡的主意也拿定了。

     &ldquo娟子,我和你一塊去!&rdquo母親堅定地說道。

     娟子轉回身,吃驚地看着母親,說: &ldquo媽,這怎麼行?你&hellip&hellip&rdquo &ldquo我倒行。

    你去找你姨我可不放心!&rdquo母親非常擔心地看着女兒的臉,&ldquo你是小時去的,路也不熟,她們家和咱是兩路人,你忽地冒進去,知道是兇是吉?再說你們年青青的,鬼子最注意。

    那孔江子怎麼靠得住?&rdquo &ldquo媽,區長德松哥還有軍隊上的特工科長,今天都來到咱村,他倆已經把孔江子說服了,辦法我們也訂好了,一般是不會有大事。

    不過你說的也有些理。

    不,媽!你不能去,你身子&hellip&hellip&rdquo &ldquo唉,又說我有病啦!&rdquo母親有些不耐煩地插斷女兒的話,&ldquo我又不是去和鬼子動刀舞槍,我把你送到你姨家,給你們聽着點風聲,還不好嗎?再說我也真想看看那苦命的老姐啊!&rdquo 娟子看着母親,有些躊躇,但馬上搖搖頭,說: &ldquo媽,這是到鬼子心上去割肉,萬一&hellip&hellip&rdquo &ldquo咳,我不為是險事,還不陪你去啦!&rdquo &ldquo可是我弟妹和菊生誰管?&rdquo &ldquo這,也不用愁。

    &rdquo母親聽女兒的話已是最後的阻攔理由了,心裡舒口氣,&ldquo秀子、德剛不小了,你爹在家,還怕沒飯吃?菊生是離不開我的,就抱俺孩子走走姨姥家吧。

    來,菊生!願去不?&rdquo 娟子被說動了心,她把孩子遞給母親,說: &ldquo媽,你去是牢靠得多。

    等我去找德松哥和特工科長商量商量看。

    &rdquo 母親興奮地說: &ldquo那你快去。

    把他倆拖來吃頓包子吧!&rdquo &ldquo&hellip&hellip那次掃蕩,在王官莊時,我得到太君許可後,帶着六個弟兄押着一大車物品先出發了。

    不料走出十幾裡地,正走在山裡的路上,被土八路打了埋伏。

    結果有的被打死了,我和兩個弟兄被土八路抓去。

    幸虧我地理熟,半夜裡瞅空子逃出來,躲到我表弟家裡。

    共匪到處抓我,把我家裡的人都殺光了!搜得很嚴,我老想回來也沒機會,直到今天我和表弟裝成做買賣的,才算逃出他們的手來。

    唉!真不幸,怨我沒本領,沒能救出那兩個弟兄。

    唉,共匪對我們這些人真歹毒,我那六七十歲的老娘和四五歲的孩子也沒逃出他們的毒手,老婆也被逼着另改嫁了!我沒路可走,我孔江子非跟他們幹到底不可!我表弟也跟我來找點事做,為皇軍效勞。

    還望太君和翻譯官恩典!&rdquo 龐文陰沉地眯縫着那隻沒瞎的右眼,狡黠地聽完孔江子的告白,掃視德松一眼,唰地抽出指揮刀,照孔江子砍去: &ldquo八格牙路!大大的壞了&hellip&hellip&rdquo 孔江子的臉一霎變成紙,但一想起龐文平日的作為&hellip&hellip 馬上又恢複原狀,氣急地叫道: &ldquo太君的殺吧!我孔江子死了也高興!怕死我也不回來自投!&rdquo 龐文的刀,貼着孔江子的耳邊嗖的一聲閃過。

    他把刀收了,狂笑着說: &ldquo大大的好!英武的有&hellip&hellip&rdquo接着用日語咕噜一陣。

     楊胖子翻譯官說: &ldquo孔隊長,别生氣。

    太君的脾氣你還不知道?他是吓一吓你的。

    他說很佩服你的精神。

    你的表弟可以留下來做點事。

    &rdquo&ldquo嘿,誇獎啦!&rdquo孔江子恭維地說。

    &ldquo今後還多蒙翻譯官關照。

    嘿!小弟還帶些禮物給太君和翻譯官你。

    不客氣,小意思&hellip&hellip&rdquo 龐文和楊翻譯官見大車上有一麻袋洋梨,好多瓶燒酒,還有情婦最喜歡的花花綠綠綢緞,滿臉都笑裂成紋。

    龐文點頭說: &ldquo大大的好,能幹的有!&rdquo 從此,敵人的夥房裡,多了一個很賣力氣的夥夫&hellip&hellip 道水城可真堅固。

    高大的城牆,上面有密密層層的鐵蒺藜,外面有三丈寬四丈深的圍城壕。

    塹壕裡面栽着尖利的木楔子,靠城牆根還有地雷。

    城裡各街頭巷口,都修滿工事。

    各處的明暗火力點,互相照應,射及全城。

    堅固的炮樓子,象樹林似地,矗立在半空中。

     這就是敵人号稱&ldquo固若金湯&rdquo的道水城。

     希特勒的垮台,使敵人驚恐萬狀。

    解放區的軍民展開的強大春季攻勢,步步壓到敵人的頭上。

    為了防守,敵人撤退了小據點的兵力,又從牟平調來一中隊鬼子,加上原來的一分隊鬼子和一大隊僞軍,集中兵力防守道水城。

    龐文住在西北角上的大碉堡裡,督戰指揮。

     現在敵人平時不敢露頭,偶而出來,也是在附近搶些東西糟蹋一下,就慌忙逃回,關上堅固的鐵城門,放幾道崗守護着。

    沒有龐文簽署的通行證,老百姓很難進去。

     黃昏了。

    西城門口四個站崗的僞軍,沒精打彩、懶洋洋地立着,象被霜打過的黃瓜似地,搭拉着歪戴帽子的腦袋。

    他們看到走來兩個女人,才提起精神,大聲喝道: &ldquo幹什麼的?&rdquo &ldquo啊,老總!俺們是走親戚的呀!&rdquo女人中一個年老的急忙答道。

     &ldquo她是誰?&rdquo僞軍問那抱孩子的媳婦。

     &ldquo那是我的兒媳婦,俺是一家人呐。

    &rdquo年老的女人從容地回答。

     &ldquo走親戚?&rdquo僞軍翻眼橫掃着她們,又問:&ldquo有通行證嗎?&rdquo &ldquo什麼通行證?俺們剛出門,可不懂這個呀。

    &rdquo那媳婦羞澀地答道。

     &ldquo沒有通行證就休想進去!&rdquo僞軍說道,眼睛瞪着那年老女人胳膊上挽的蓋着紅包袱的竹籃子。

     &ldquo老總,你不讓俺們過去可怎麼好?天快黑啦!俺是到孩子他姨家去呀!聽說他姨家和你們的長官還好着哩。

    &rdquo &ldquo胡說!&rdquo一個僞軍喝道。

    但那帶班的班長卻留神地問: &ldquo你說的誰家?和誰相好?&rdquo 年老的女人趕忙回答: &ldquo俺孩子的姨家是财主,就是開絲坊的葛琏呀!前兒聽說俺那外甥女跟上你們的翻譯官啦,你們不知道?&rdquo 僞軍們有些吃驚地互相對看一下。

    那班長又說: &ldquo是有這末回事。

    放你們進去倒可以,不過我們要搜搜你們帶的東西。

    &rdquo &ldquo那多謝老總啦!快看看吧,我這籃子裡是些好吃的,有熟雞蛋,烙餅&hellip&hellip&rdquo那年老的女人忙掀開籃子送上前:&ldquo哎,你們就吃點吧!給我留一些就行啦&hellip&hellip&rdquo 僞軍們倒不客氣,拿起來就吃。

     &ldquo喂,我們還要搜搜這媳婦的身上。

    &rdquo那僞軍班長命令着。

     年老的女人猛一怔,忙說: &ldquo好老總,她身上什麼也沒帶&hellip&hellip&rdquo 那媳婦卻并不害怕,把用被單子包着的孩子往年老女人的懷裡一放,說: &ldquo媽,你好好抱着孩子。

    就讓人家搜吧。

    &rdquo 那年老的女人吃驚地看着她,抱緊孩子。

    她見她的外衣被脫掉,幾乎要撲上去&hellip&hellip可是僞軍們看了看,沒發現什麼,就放過她們了。

     母女倆進了城門,母親才擦一把額上的冷汗,悄聲說: &ldquo娟子,你把槍放哪去了?可把媽吓死啦!&rdquo 娟子看母親餘驚未消的樣子,笑着輕聲說: &ldquo媽,是你拿的呀!&rdquo &ldquo我?我什麼時候拿的?&rdquo &ldquo我就在他們眼前交給你的呀!&rdquo 母親向包孩子的被單子裡一摸,果然有一個硬東西,長歎一聲說: &ldquo你這孩子,也不早對媽說一聲。

    看把我吓的。

    唉&rdquo! &ldquo媽,靠牆根走!&rdquo娟子把母親向旁一拉。

     不遠處噗噗一陣響,隻見一輛三輪摩托車飛駛過來。

    上面坐着一個身穿黑便衣腰插手槍的人,兇惡地瞪着一雙雞蛋大的眼睛,向行人掃視着。

    街上的行人稀稀拉拉的。

    有幾個挑着菜擔的小販,和幾輛拉大糞的木頭車。

    賣零碎東西的攤販,搖晃着貨郎鈴,發出當啷當啷報喪般的聲音。

     那輛摩托車猛沖過來,路上灘灘的臭水濺了人們一身。

    摩托車擦着大糞車馳過,拉車的老人被撞倒。

    那穿便衣插手槍的人跳下來,掄起槍帶就抽打那老人,一面罵道: &ldquo你這老家夥!眼睛長腚裡去啦!砸爛你的骨頭&hellip&hellip&rdquo 開車的人叫說: &ldquo郝隊長,算了吧!打死他少個拉糞的。

    咱走咱的&hellip&hellip&rdquo 母親看着不由得渾身一顫,這才覺得走進了閻正殿一般的世界,到處陰沉得可怕!她拉了一下女兒,悄聲說: &ldquo娟子,從這小胡同過去。

    &rdquo 母女倆打量一會前面的一片青森的瓦房,聽聽裡面的動靜。

    母親吩咐娟子抱着孩子閃到一邊,就輕輕敲敲門。

     不多會,門開了。

    一個白發蒼蒼、滿臉皺紋、身子瘦小的女人,出現在門口。

     母親看着看着,一腿跨過門檻,禁不住顫聲叫道: &ldquo姐!姐姐&hellip&hellip&rdquo 她再說不下去,抱着她嗚咽起來。

     那老女人驚怔一霎,也抱住母親,大哭道: &ldquo啊!妹子!是你&helli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