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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立時,沙河裡翻騰起來了! 上課的撂下書本石闆;在樹上的不顧高低就往下跳;洗澡的男孩子也來不及穿衣服&hellip&hellip所有的人都拿起自己的武器&mdash&mdash棍棒、戳槍、木頭刀等等,蜂擁而來。

    一刹就把星梅圍了個鐵桶似的嚴實。

     那站崗的男孩子一見秀子上來,忙說: &ldquo報告團長!這人不講理,沒有通行證強要通過!&rdquo &ldquo她東張西望,看樣子就有壞心!&rdquo女孩子氣紅了臉,瞅着星梅補充道。

     星梅覺得有個滑溜溜濕漉漉的東西碰到胳膊上,低頭一看,啊!是一個七八歲的孩子。

    他全身精光,皮膚黑黝黝的,身上粘滿泥沙,還在向下淌水。

    他那對黑亮有神的大眼睛,很使星梅注意。

     這孩子象個泥鳅似地從人縫中直往裡鑽,扯着秀子的衣服,帶着哭聲叫道: &ldquo姐姐&hellip&hellip&rdquo他挨到秀子的白眼,知道叫錯了,忙改口道: &ldquo團長!我的刀&mdash&mdash俺的刀,叫誰拿去啦!&rdquo 星梅幾乎要笑出聲來。

    她看着這姐弟兩個,心裡想: &ldquo哈,你看他們那對大黑眼睛多象他們姐姐呀!真是親姐妹。

    大概他們的媽媽也是這樣的吧?&rdquo 秀子沒理會德剛,皺着短粗的鼻子,很嚴肅地上下打量一番這個自稱是幹部的人,然後粗魯地問: &ldquo喂,你是哪來的?&rdquo &ldquo我嘛,是區上來的!&rdquo星梅裝着看不起她的神氣。

     &ldquo區上,哪個區?&rdquo &ldquo就是這個區。

    &rdquo &ldquo沒見過區上有你這個人!&rdquo &ldquo區上的人,你都認識嗎?&rdquo &ldquo差不多。

    女的都見過!&rdquo秀子不耐煩了:&ldquo你這個人,聽口聲就不是本地的。

    來,咱們搜搜!&rdquo 這下子可了不得啦!孩子們一齊擁上來,扯的扯,拉的拉,把星梅的衣服也快撕破了。

    包袱也被一個孩子奪了過去。

     弄得星梅哭笑不得,忙拉着秀子的手,笑着說: &ldquo快别翻了,秀子&mdash&mdash啊,團長!&rdquo她想起那孩子叫她姐姐遭到的反對,&ldquo兒童團長,我給你通行證。

    &rdquo說着從口袋裡掏出來遞給秀子。

     秀子很奇怪:她怎麼知道自己的名字呢?就着杏莉的手看過通行證,忙叫孩子們停下來。

    秀子傻着眼注視星梅一刹,頓時羞得滿臉通紅,不好意思地說: &ldquo婦救會長,對不起你啦。

    &rdquo 星梅笑嘻嘻地緊握着秀子的手,撫着站崗的那個女孩的頭,說: &ldquo哈哈,哪能怪你們呢?這是我自己故意找的呀!對,你們這樣做很好!這才不會使漢奸漏網!&rdquo 那德剛搶奪了包袱,正同一個孩子在翻弄,看到别人都住了手,起初他還不知發生了什麼事,後來秀子叫他,他才明白了。

    他想丢掉包袱跑開,但星梅笑着把他拉在身邊,也不管德剛身上有水有泥,猛地把他抱起來,在他臉腮上親吻一下,高興地說: &ldquo哈,小兄弟!怕什麼呢?你多神氣呀,長大後一定是個好戰士!&rdquo又對秀子說: &ldquo走,秀子!找你媽去吧!&rdquo 娟子的傷好後,被調到區上工作,擔任副婦救會長。

    她現在可出息出了,跑遍了全區。

     這個區是全縣擁軍支前工作的模範,而婦女在這裡面起了很大的作用,這是與她和星梅日以繼夜的工作分不開的。

    她現在對星梅真是從心眼裡佩服。

    有好多事,她沒辦法,簡直急得要哭,可星梅一指點,就亮堂了。

    她不再覺得星梅輕放和狂熱了,而深深喜愛她那大方、熱情、爽快的性情。

    她把星梅當親姐姐看待,實際上星梅也比娟子大兩歲。

     娟子對姜永泉卻有些疏遠,在生活方面很少關照他了。

    (但她從不幹涉母親對他的疼愛和照顧,她覺得母親疼他是應該的。

    )這并不是娟子對姜永泉的看法變了。

    不,正相反,在工作中她越發感到他好。

    她在努力向他學習。

    她覺得星梅正是配他的人。

    她一點也不嫉妒他們,反倒喜歡他們的結合。

    她盡量避免自己對他過分的、超出一般同志範圍的接觸,也隻是怕這種接觸會妨礙這一對相稱人兒的幸福生活。

    可是這姑娘自己也不理解,為什麼自己在深更半夜的睡夢中醒來,一想起這事,心裡還會升起一股很不好過的滋味,有時甚至還會眼睛發濕,擠出那末一點點淚水來。

    唉!真怪! 姜永泉是個不喜歡表露自己感情的人,遇到什麼事就在心裡壓着,如果自己不說出來,誰也不會覺察。

    他對人很熱情,但他的熱情不是表現在口頭上,而是真心地對人關懷,實際地對人幫助。

    他對同志的态度都是一樣好,從不計較别人對自己怎樣,對他個人,就是你罵他幾句,他也不會發多大火,更談不到報複。

    看起來他好象很遲鈍、懦弱,可是誰要妨害了工作,他卻變得容易激怒,對你毫不講情面。

     看來他很堅強,不易受感動和掉眼淚,但他内心裡對什麼事都很敏感,反應也很強烈。

    趕到表現到表面上時,那就是行動。

    在事情還不能作出決定前,看起來他的作風好象有些拖沓和遲緩,但一經決定,你馬上又會感到他考慮問題周密,辦事果斷利索了。

     對于和娟子的關系,他實在想得很少,隻是有一點很自然的親密感。

    按說他也是二十多歲的青年人,應該注意到自己周圍的姑娘。

    可是不用說别人,就是對待在一起這末長時間的娟子,他也沒仔細留意過她的長象,打量過她的身材,隻不過和認識一般熟人那樣,感到她在自己眼裡很熟,甚至一聽腳步聲就能辨别出是她來。

     但娟子對他的故意疏遠,終于引起他的注意,慢慢地他為此有些苦悶了。

    他越是品嘗這種疏遠的滋味,就越感到過去親密關系的可戀,他開始考慮起來。

    對,他的心裡是有過她的呀!他不明白,她為什麼變了過去她對他的那種可想不可說的親切呢?他從内心檢查,沒有什麼對不起她的地方。

    他想找她談談,可是怎麼張口呢?再說一個人的感情是可能變化的,何況人家又沒表白過呢!也許是自己的猜疑,人家心裡壓根兒沒有這回事?!&hellip&hellip 人往往是這樣,當兩人正在相好時,倒不怎麼感到這種友誼的重要,可是一旦一方要失去另一方的危險存在時,就會痛切地感到這種喪失的巨大和友誼的可貴,而已經失去了,就會懊悔當初為什麼不好好珍貴它。

    那懷戀的情緒,也會随着時間的漫步,愈來愈濃地延續下去。

     姜永泉想到最後,氣憤地打自己的頭,煩躁地說: &ldquo去,去,去!被這些事糾纏着,哪有這些心思&hellip&hellip&rdquo 正在這時,區中隊長德松領着偵察員老張走進來。

     &ldquo呀,老姜!跟誰在發火?噢,就一個人呐!&rdquo德松笑着嚷進來。

    他的下颚多了道傷疤。

     姜永泉不由地紅了臉,裝沒聽到,不回答德松的話,趕忙走上來和老張握手,倒水讓坐。

    他親切地說: &ldquo啊,老張回來啦!坐下,夠苦啦!&rdquo &ldquo沒什麼,沒什麼,腿練出來啦。

    嘿嘿!&rdquo老張笑着坐下來。

    他沒門牙,說話透風。

    穿着灰藍袍子,裡面用繩子勒起,戴着破禮帽,留着亂糟糟的胡子。

    看打扮,活象個鄉下進城跑買賣的人。

     &ldquo老姜,老張把什麼情況都摸透啦。

    我已派人通知大家來開會了。

    &rdquo德松興奮地說。

     &ldquo對。

    那就好!&rdquo姜永泉說,&ldquo老張,你先喝口水歇會吧。

    &rdquo他見老張臉上直淌汗,脊梁後的衣服已被汗水浸透,忙遞條手巾給老張,就走進裡房間。

    一會,姜永泉拿出一件疊得很闆正的新粗布白小褂,給老張說: &ldquo快把那灰大褂換下來吧,大熱天穿這個可真夠受的。

    &rdquo 老張接過褂子伸展開一看: &ldquo啊,這衣服做的倒不壞,布織的又勻,和細布差不離。

    &rdquo老張稱贊着,把褂子放到桌子上,&ldquo還是你穿吧,我的還可以對付。

    哈哈,穿上了就不象我那老本行啦!&rdquo &ldquo快别說了。

    若是你伏天還穿那玩藝,人家也要疑心啦。

     快穿上吧!我的還挺好,破了一補,還不和新的一樣。

    &rdquo 姜永泉硬逼着老張穿上了。

    那白生生的褂子,确實給老張增色不少。

    他咧着沒牙的大嘴笑着說: &ldquo哈!倒真是量着我身材做的。

    教導員,又是馮大嫂子送來的是不是?&rdquo &ldquo嗨,那還用問!除了俺大嬸誰能織出這樣好的布,做這末好的針線!&rdquo德松眨眨眼皮打趣說,&ldquo哈,老張!穿上這衣服,再把胡子一刮,真可當新郎啦!&rdquo 老張開心地笑道: &ldquo就怕人家婦救會不批準&hellip&hellip&rdquo 正好兩個姑娘闖進來,一個細些的矮個姑娘嚷道: &ldquo誰在這裡說怪話,人家婦救會也不是随嘴唱的,背後說的什麼呀?&rdquo &ldquo好哇!叫玉媛和娟子妹來看看,老張能不能當新郎?&rdquo德松笑着嚷道。

     那玉媛是區婦救會的幹事,小嘴挺會說,聽德松這一嚷,臉有些紅,她白了德松一眼,沖着滿臉通紅、正在發窘的老張說: &ldquo張大叔!你真要&hel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