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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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九四五年八月十四日夜,我們在歌樂山上聽到了日本帝國主義者無條件投降的消息。那時在&ldquo中央大學&rdquo和在&ldquo上海醫學院&rdquo學習的我們的甥女和表侄女們,都高興得熱淚縱橫。我們都恨不得一時就回到北平去,但是那時的交通工具十分擁擠,直到一九四五年底我們才回到了南京。正在我們作北上繼續教學的決定時,一九四六年初,文藻的清華同學朱世明将軍受任中國駐日代表團團長,他約文藻擔任該團的政治組長,兼任盟國對日委員會中國代表顧問。文藻正想了解戰後日本政局和重建的情況和形勢,他想把整個日本作為一個大的社會現場來考察、做專題研究,如日本天皇制、日本新憲法、日本新政黨、财閥解體、工人運動等等,在中日邦交沒有恢複,沒有友好往來之前,趁這機會去日,倒是一個方便,但他隻作一年打算。因此當他和朱世明将軍到日本去的時候,我自己将兩個大些的孩子吳平和吳冰送回北京就學,住在我的大弟婦家裡;我自己帶着小女兒吳青暫住在南京親戚家裡,這一段事我都寫在一九四六年十月的《元家樂》那一篇文章裡。當年的十一月,文藻又回來接我帶着小女兒到了東京。

    現在回想起來,在東京的一段時間,是我們生命中的一個轉折點。文藻利用一切機會,同美國來日研究日本問題的專家學者以及東京大學、京都大學的同行人士多有接觸。我自己也接觸了當年在美留學時的日本同學和一些婦女界人士,不但比較深入地了解了當時日本社會上存在的種種問題,同時也深入地體會了美帝國主義的侵略本性!

    這時我們結交了一位很好的朋友&mdash&mdash謝南光同志,他是代表團政治組的副組長,也是一個地下共産黨員。通過他,我們研讀了許多毛主席著作,并和國内有了聯系。文藻有個很&ldquo不好&rdquo的習慣,就是每當買來一本新書,就寫上自己的名字和年、月、日。代表團裡本來有許多台灣特務系統,如軍統、中統等據說有五個之多。他們聽說政治組同人每晚以在吳家打橋牌為名,共同研讨毛澤東著作,便有人在一天趁文藻上班,溜到我們住處,從文藻的書架上取走一本《論持久戰》。等到我知道了從卧室出來時,他已走遠了。

    我們有一位姓林的朋友&mdash&mdash他是橫濱領事,對共産主義同情的,被召回台灣即被槍斃了。文藻知道不能在代表團繼續留任。一九五○年他向團長提出辭職,但離職後仍不能回國,因為我們持有的是台灣政府的護照,這時華人能在日本居留的,隻有記者和商人。我們沒有經商的資本,就通過朱世明将軍和新加坡巨商胡文虎之子胡好的關系,取得了《星槟日報》記者的身份,在東京停留了一年,這時美國的耶魯大學聘請文藻到該校任教,我們把赴美的申請書寄到台灣,不到一星期便被批準了!我們即刻離開了日本,不是向東,而是向西到了香港,由香港回到了祖國!

    這裡應該補充一點,當年我送回北平學習的兒女,因為我們在日本的時期延長了,便也先後到了日本。兒子吳平進了東京的美國學校,高中畢業後,我們的美國朋友都勸我們把他送到美國去進大學,他自己和我們都不贊成到美國去。便以到香港大學進修為名,買了一張到香港而經塘沽的船票。他把我們給國内的一封信縫在褲腰裡,船到塘沽他就溜了下去,回到北京。由聯系方面把他送進了北大,因為他選的是建築系,以後又轉入清華大學&mdash&mdash文藻的母校。他回到北京和我們通信時,仍由香港方面轉。因此我們一回到香港,北京方面就有人來接,我們從海道先到了廣州。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