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卷十九 修務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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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各國,他的暴虐計劃從楚國開始實施。

    我國的國君已經丢失了都城社稷,在野外避禍。

    老百姓們流離失所,男女老少都不能安居樂業了。

    楚王特派我來向大王告急。

    &rdquo秦哀公于是出兵車一千輛,步兵七萬,一交一子虎率領,越過關塞向東進發,在濁水之北攻打吳軍,果然大敗吳軍,保存了楚國。

    申包胥的功績被保存在廟堂之内、記載于楚國大法之中。

    這就是叫功業可以通過奮鬥來成就。

     身高七尺的人,心裡知道憂愁勞苦,肌膚又能感知冷暖疼痛,在這點上,人的性情大緻相同。

    而聖人知道時機難得,事業可以追求,所以他們身心勞累,誠惶誠恐,不避煩難,不懼危險。

    聽說子發率兵作戰,前進如同離弦之箭,聚集如同雷鳴閃電,分散如同清風飄雨;圓陣中規,方陣中矩;破敵攻陣,沒人能抵擋得了。

    野戰必勝,攻城必克。

    他并不是輕身而樂死,而是前面有事業在召喚他,于是也就将利害生死抛于腦後,所以他樹立起來的威名也就不易廢棄。

    這就是自強不息而終于成功的表現。

    因此,耕田者不勉力,谷倉就不會盈滿;官吏不勤奮,思想就不會專一;将相不圖強,功業就不會成功;侯王如懈怠,死後就不會有好名聲。

    《詩經》就這麼說:&ldquo我駕上青黑駿馬,六根缰繩柔軟如絲,不停地奔跑馳騁,忠誠地讨教良謀。

    &rdquo這說的是人有所追求。

     精通事物的人,是不能用詭怪來驚吓他的;明白道理的人,是不能用奇異來驚動他的;明察言辯的人是不能用虛名來迷惑他的;審察物形的人,是不能用假象蒙騙他的。

    世俗之人,大多是崇古而賤今的,所以為了宣傳自己的學說主張的人,一定要假托神農、黃帝的名義然後才能讓人們樂意接受他們的學說主張。

    亂世的昏庸君主,總要将自己所有一切的由來粉飾得高深莫測,以此來擡高自己;而求學者被他們的觀點所迷惑蒙蔽,尊崇他們聽到的傳聞,便聚在一起正襟危坐地稱道着,挺直頸脖誦讀着。

    這就說明這些人分辨是非的界限不明确。

    沒有了規矩,即使是奚仲也無法憑他的技藝來确定方圓;沒有了準繩,即使是魯般也無法憑他的技術來确定曲直。

    所以鐘子期死了,伯牙就拉斷琴弦、砸破琴瑟,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欣賞他的琴技樂曲了;惠施死後,莊子就停止了辯論,因為這世上再也沒有人能同莊子談論了。

    項托七歲就做了孔子的老師,孔子則也有聽項托說話的氣度。

    假如項托這樣年齡的少年,向鄉裡的長者發表議論,那恐怕他躲避長者的拐杖敲打都來不及,哪裡還能說明發表自己的主張?過去,墨家信徒謝子會見秦惠王,秦惠王聽了謝子的話後很高興,他去征求唐姑梁的意見,唐姑梁說:&ldquo謝子,這人是山東地區有名的巧辯之士,他有意以詭辯學說來讨好太子。

    &rdquo秦惠王信以為真,便心懷怒氣等着改日見謝子。

    第二天,秦惠王和謝子又見面了,但就是聽不進謝子的進言。

    謝子前後兩次說話的内容一樣,秦惠王聽不進謝子的進言,說明秦惠王聽話的前後心态不一樣了。

    彈琴的人把徵音變成了羽音,這不是琴弦的過錯;品味的人将甜味當成苦味,這不是味道的過錯。

    楚國有個人煮了猴肉請鄰居來吃肉,鄰居家都以為是狗肉,吃得都十分香美;後來聽說是猴肉,就紛紛蹲在地上嘔吐起來,把吃進的猴肉都吐了出來:這說明這些人根本不知狗肉和猴肉的味道之區别。

    邯鄲有個樂師創作了一首新歌,假托是李奇創作的,人們也就紛紛跟着學唱,後來了解下來不是李奇創作的,也就不再去唱了:這說明這些人根本是不懂音樂的。

    有位鄙陋之人得到一塊玉璞,喜歡它的形狀,以為是寶貝将它收藏起來;後來又拿給别人看,别人以為是塊普通石塊,于是這位鄙陋之人就将這塊玉璞扔了:這說明他根本就不懂玉與石的差别。

    所以心中有是非标準,就會尊重實情,将古今看成一樣的實情來辨别;心中沒有辨别是非的标準,就會隻把來曆久遠的東西當寶貝。

    這就是卞和在荊山下為人們不識美玉而啼哭出血的緣故。

     現在有一種磨去棱邊花紋、卷曲了鋒刃的寶劍,如果有人聲稱此劍曾是楚頃襄王佩帶過的古劍,那麼社會上尊貴人士也必定拿着佩帶;現在有一種琴聲走調、琴身歪斜破損的琴,如果有人聲稱此琴曾是楚莊王彈奏過的古琴,那麼社會上富貴人家的妻妾就會争着彈奏。

    苗山出産的羊頭刀矛,雖能在水中砍斷龍舟、在陸地能刺穿犀皮铠甲,但就是沒人佩帶它;山中桐木制成的琴瑟、山澗梓木做成的琴身,雖然音色雅正優美,音調清脆和諧,但師堂、伯牙這樣的名樂師就是不願彈奏。

    通達事理的聖人就不是這樣。

    他們佩帶寶劍隻期望它鋒利,而不期望它是墨陽、莫邪那樣的名劍;他們騎馬隻期望它日行千裡,而不期望它是骅骝、綠耳那樣的名馬;他們彈琴隻期望琴聲雅正和諧,而不期望它是濫脅、号鐘那樣的古琴;他們誦讀《詩》《書》隻在于能通曉事理、明白道理,而不一定非選《洪範》《商頌》這樣的古籍。

    聖人對是非的分辨就像眼睛對黑白的分辨,耳朵對清濁音的分辨一樣。

    衆人就不是這樣。

    他們心中沒有任何主見而盲目接受,就好比沒有見過父親的遺腹子給父親上墳,隻是按照禮節哭祭父親,内心世界卻不會産生對父親的哀悼。

    所以孿生兄弟長相一樣,也隻有當母親的才能分清;同樣,玉和石頭,也隻有優秀的工匠才能鑒别;書傳這樣的典籍,也隻有聖人能夠闡發其中的微言大義。

    而現今如果拿當代聖賢的著述,托名是孔、墨的經典,那麼那些讀書不多的弟子們就會恭恭敬敬地去學習和接受。

    所以,美一女并非一定要像西施一類的,通達之士也并非一定要像孔、墨之類的。

    隻要能明白事理、通曉事物,因而能著述闡明自己的思想體會,以能啟發世人的智慧即可;如果能得到頭腦清楚明白的士人,心中有高明透徹的見解,能觀照各種事物,不以古今的差異來改變自己的主見,并能将書中的宗旨思想闡述清楚明白以指示他人,那麼即使死去了也沒什麼好遺憾的了。

     從前晉平公命令樂官鑄造一口樂鐘,鐘鑄成以後拿給師曠鑒定。

    師曠鑒定後說:&ldquo這鐘音不調和。

    &rdquo晉平公說:&ldquo我拿給樂師們看過,他們都說鐘音協調,你卻認為不調和,這是為什麼?&rdquo師曠回答道:&ldquo如果将來真的無人懂音律樂理,這鐘是否音調協和也就會被放在一邊,但如果将來有人懂音律樂理,那麼也就一定能鑒别出這鐘音是不調和的。

    &rdquo所以師曠希望要把這鐘音調好,這是因為他認為後世一定有人懂音律樂理的。

    夏、商、周三代開國君主和我德行相同,春秋五霸和我智力相等,他們偏偏享有名實相符的&ldquo聖智&rdquo聲譽,而我卻在鄉裡窮巷中無人知曉,這是為什麼呢?原因在于他們專心緻志修煉學習樹立情操氣節,而我們這些人是放蕩散漫、悠惚蹉跎。

     現在如果讓毛嫱、西施這樣的天下美一女嘴裡銜着腐鼠、身上蒙着刺猬皮、穿上豹皮衣、腰間纏着長長一條死蛇,那麼就是那些身穿普通衣服的平民百姓路過她們身邊時,也不會對她們正視一眼卻掩鼻而過。

    現在試讓她們灑上香油、容姿妩媚、戴上發簪耳環、穿着一精一緻的絲織衣裳、披着齊地生産的細絹、面敷脂粉、眉塗青黛、佩戴玉環、步态輕盈、佩持香草、眼傳秋波、抿然一笑、目光流轉、張口欲笑、皓齒微露、酒窩顫動,這時即使是些莊重嚴傲的王公大人,也無不花一心萌動,被她們的姿色所驚喜。

    而如今那些才智一般的人,卻又蒙受愚惑之智和玷污不良品行,不學習本業和鑽研道術,這怎麼能夠沒有令人掉頭捂鼻的醜态呢! 現在那些踩着鼓點的跳舞者,身體旋轉如同輪環,彎繞磨地,盤旋柔美,動作随曲轉而變化,輕盈美麗如同仙女下凡;身段像飄風中的秋藥那樣纖弱、烏黑的長發像旌旗在風中卷曲和舒展,舞步疾速如同驚飛的仙鶴。

    那些表演爬竿技藝的雜技高手,有人在下舉着梧桐礗樹的木竿,其他人躍攀上木竿,在彎曲的支竿上表演。

    有時像猿猴那樣騰空縱躍到另一支竿,有時像蛟龍那樣屈伸自如,有時像飛燕那樣飛落枝頭;雜技高手手持大木條,盤旋起舞,像飛龍騰雲駕霧,似飛鳥集積樹林;搏擊抓取,極盡變化,疾速跳躍,眼花缭繞。

    這時觀衆無不為他提心吊膽,心驚腳軟,他們卻慢慢下來,面帶微笑,更換衣服再表演擢舞。

    這些跳舞者并不是天生有着柔軟身段,這些雜技者也不是生來就身手輕捷矯健,而是經過長期訓練積累慢慢純熟才達到這種出神入化的程度的。

    這就像樹木的生長,每天是看不出它增高長大的,但時間一長就會發現它長高變粗了。

    磨石能磨砺堅硬的金屬物,但看不出磨石自身的磨損,但時間一長則發現磨石變薄了。

    藜和礚的生長,每天能看到它像蟲那樣在蠕動,長高,但長得如此快的藜和礚卻不能用來做棟梁;而那些楩木、楠木、豫章,需要七年時間才能發現它們長高粗大了,但就是這些長得如此慢的楩楠豫章卻能用來做棺材和舟船。

    所以有些事情容易成功卻不易出名成名,而有些事情難以成功但卻可出大名立大業,這對人來說也是這樣。

    君子修養美德和才幹,雖然眼前不能一時收益見效,但時間一長,幸福也必将會到來。

    所以《詩》就這麼說:&ldquo天天奮進,月月奉行,日積月累地勤奮學習,一直通向光明之境&rdquo。

    說的就是這種情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