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淮南子》卷十七 說林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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裡安靜無聲,而一旦有草料出現在它們身旁,互相間的争奪就發生了。

    拉弓射箭,沒有什麼弦箭射不出去;但弦箭的長度與射程相比,不到百分之一。

    道和德是可以永恒不變的,但是權變就不能永遠不變。

    所以從關卡處偷渡出去的,就再也難以重新來一次;越獄逃跑不可能會有第二次成功。

    圓環可以用來比喻圓形,就用不着用車輪來比喻圓形了;縧帶可以用來作飾鞋的絲帶,就用不着用眐帶了。

    太陽月亮不可能同時出現,一雌狐不能配兩隻雄狐,神龍沒有配偶,猛獸不會群聚,猛禽不會成雙。

    照着墨繩彈出的墨線砍削就不會出差錯,用秤來稱量計算就沒有誤差,立圭表來觀測就不會迷惑。

    少報年齡就和弟弟相混淆,多報年歲就和哥哥難分清,不如老老實實遵循事理,順随真情行事。

    人看不見龍之飛舉而能将龍高高托起的,是風雨的幫助。

    蠹蟲多了木頭就會折斷,縫隙大了牆就會倒塌。

    懸挂下垂的物體,時間長了就會墜一落,長得長長的枝條一類的東西,時間長了也會脫落。

    在冰天雪地裡凍不死的人,有着他的适應能力;在酷暑高一溫一下不中暑的人,有着他的适應能力。

    從來沒有不适應的,也就不知道什麼叫适應性。

     洗頭的熱水準備停當,頭上的虮子虱子就會互相吊唁;大廈落成,燕雀就會互相慶賀可以築巢了,這憂樂各不相同。

    柳下惠見到饴糖說:&ldquo可以用它來贍養老人。

    &rdquo而盜跖見了則會說:&ldquo用它可以來粘鎖簧。

    &rdquo看到的物件相同,但所得出的觀念卻不一樣。

    蠶隻吃桑葉而不喝水,經二十一天後化為蛾子;蟬喝露水而不吃食物,經三十天後蛻化;蜉蝣既不吃也不喝,隻三天就會去。

    人吃礜石會被毒死,而蠶吃了卻不會饑餓;魚食巴豆會死,而老鼠吃了巴豆卻會長胖。

    事物的道理和緣由不一定弄得清,所以也無法以類相推。

    瓦是經過火燒後形成的,但直接用火幹燒這瓦就會破裂;竹子是靠水生長的,但将竹浸泡在水中這竹子就會死掉。

    以揚起塵埃來消除塵埃,穿着皮衣卻又用扇子來散熱,哪裡比得上根據不同季節穿合适的衣裳?枯竹能起火,但不鑽就不會出火燃燒;地下有水,但不挖掘就不會出泉水。

    給蚌蛤、大象帶來災難的是珍珠象牙,而這正是人類的寶物;而人的病痛、災難又有誰當寶貝呢?為了不讓賣酒者獲得更多的利就不去買酒,那就隻好幹渴着;為了不讓駕車者獲得更多的利就不去租車,那就不能到達遠處目的地;手握火把去擲擊人家,自己反倒燒傷。

    鄰居家的母親死了倒前去哭吊,而自己的妻子死了卻不掉淚,那是在一種怕被人說成溺于情一色的脅迫下的表現。

     西方的裸國,鳥獸也不回避人群,那是因為人和它們混和為一,一習一性相似。

    一根燃燒着的炭,用手去拿,就會燙傷手指;一萬石的炭放在一起燃燒,離它十步之外就燒不傷人,這是因為同是熱氣而聚散方式不同。

    大的勇氣和小的勇氣的情況與這種情況相似。

    現在有六尺寬的席子,平鋪在地上,一般性的人越過它并不困難;但如果将席子豎立起來,就是彈跳力出衆的人要跨越它也不是件容易的事:這是因為席子擺放的态勢不一樣。

    百顆梅子足以調配一百人食用的酸汁,而一顆梅子就不足以調配一個人所需的食用酸汁。

    如果因有人吃飯給噎着而禁止天下所有人吃飯,如果因有人坐車出車禍而禁止天下所有人乘車子,那就顯得十分荒唐了。

    釣魚的靜靜地等待魚兒咬鈎,水中積柴捕魚的扣舟驚魚,用魚罩的下罩捉魚,用罾具的舉罾得魚:方法各異,但能捕獲魚則是一緻的。

    看到象牙便能知道象比牛要大,看到老虎的尾巴就能知道老虎比狸貓大,掌握了部分,整體也就能推斷出來。

    兩小國不在大國面前争鬥,兩隻鹿不在卧伏的犀牛旁争鬥。

    幫助祭祀的人得以嘗新,制止打鬥的人卻受了傷。

    在不吉祥的樹蔭下躲雨,會被雷電所擊。

    有叫&ldquo冢&rdquo的,有稱&ldquo隴&rdquo的,有叫&ldquo笠&rdquo的,有稱&ldquo簦&rdquo的,名稱不同但實物一樣。

    頭上&ldquo虱子&rdquo的&ldquo虱&rdquo和空心木做的&ldquo琴瑟&rdquo的&ldquo瑟&rdquo,二字讀音相同,但所指的物體卻不同。

    總想太陽月亮永遠光明,但浮雲就是遮蓋它們的光;總希望蘭芝四季生長,但秋風就是使它們枯萎。

     老虎産下的虎子,如果不會搏擊獵物,老虎就會将它們吃掉,因為這樣傳代下去會将虎的威武喪失殆盡。

    裝飾着龜鈕的印章,賢者将它當作飾物來佩戴;土壤分散在田裡,能幹的人靠它緻富。

    丢給溺水者黃金美玉,不如抛給他一段救命的繩索。

    看書時,看到前有一個&ldquo酒&rdquo字,就知下面必有一個&ldquo肉&rdquo字;看到前有一個&ldquo年&rdquo字,就知下面必有一個&ldquo月&rdquo字:這是根據它們的類别而推知的。

     蒙上灰塵就會眯起眼睛,這是理所當然的;但說他不出門就被塵土蒙眯了眼睛,這就不合情理了。

    屠戶殺豬宰羊卻吃的豆葉羹,制造車輛的人卻用腳步行,燒制陶器的人卻用的缺口盆子,蓋房造屋的人卻住在狹窄簡陋的小屋裡:這些制造某物的人不一定自己使用,而使用這些物件的人又不從事這類工作。

    車毂設置三十根輻條,各盡自己的力量,互不妨害;如果讓一根輻條聯接車毂,其餘二十九根輻條都不用,這車哪能行走達到千裡之外?黑夜走路的人,眼睛就像被東西蒙住,隻好伸手摸索着走;渡一江一涉水的人隻得将原來騎的馬裝載到船上去:事物總有它适用的範圍,也有它不适用的範圍。

    橘子和柚子都有自己的産地,荻草和蘆葦各有自己的叢生處,獸類腳爪相同的在一起從遊,鳥類翅翼相同的在一起翺翔。

    田地裡的積水最終流入大海;貼在耳邊講的悄悄話最終會傳到千裡之外。

    像蘇秦這樣有争議的人物,他走得慢些,人家就會問:&ldquo為什麼走得這麼慢?&rdquo他走得快了,人家也會問:&ldquo為什麼跑得這麼快?&rdquo這說明有所為人家就要說三道四,好多事就會被别人吹毛求疵。

    皮都要磨得差不多了,到哪裡還能看到毛!畏首畏尾,那麼身上還有多少是不怕的呢?要想視察九州大地,但雙腳又不作千裡跋涉;内心沒有治政教化的想法,卻想身居萬民之上,那就難了。

    明眼看得見的東西容易抓獲,暴露明顯的目标容易射中,所以最潔白的東西容易污染,德行最高的人總像空虛不足。

    未經過辛勤耕種就糧食滿倉,未經過采桑養蠶就蠶絲滿袋;東西來得不是正道,用起來也必定揮霍無度。

    大海不接納漂浮的腐肉,泰山不容許小人攀登,膀胱不能上俎案,雜色斑駁的馬不能作犧牲。

     盛夏季節使用扇子很涼快,但到了寒冬還不曉得放下扇子;提着衣裳趟水過河,但上了岸還不知道放下:這樣的人就顯得相當呆闆而不能适應變化着的形勢。

    有的山沒有樹林,有的山谷沒有風,有的礦石不含金屬。

    滿堂坐客,看看他們的衣帶鈎各不相同,但都用來環扣衣帶卻是一緻的。

    晉獻公本來是很賢明的,可是後來被骊姬所蒙欺;叔孫如此聰明,卻被豎牛耍弄,竟連自己的性命也不保,所以鄭國的鄭詹來到了魯國,《春秋》就記載了&ldquo佞人來了,佞人來了&rdquo。

    君子飲酒表示歡樂,鄙陋的人敲擊瓦缶表示歡樂,這雖然不見得好,但也不見得醜。

    人生性以穿絲帛來得舒适方便;但當有人用箭射他時,就以穿上铠甲為好了,這穿上铠甲盡管不輕便舒适,但卻能換得防身保命的安全和方便。

    車輻條插入車毂,各自正對着相應的孔鑿口,互相不幹擾,這就像臣子各守本職,不得互相幹犯一樣。

    曾經因穿着铠甲而免遭箭傷,現在還以為穿着铠甲能到水中去遊泳;曾經因有大瓠而得以渡過一江一,現在還以為抱着大瓠能擋着火:這些人真是叫不懂事物的類别的不同啊! 君臣處在民衆之上,這就像用腐爛的草繩駕禦奔馳的馬;也就好像踩在薄冰之上,下面有蛟龍等着;也好像進入森林遇到哺乳的母虎。

    善于用人者,就像盚蟲之百腳,多而不會互相傷害;又好像嘴唇和牙齒,盡管柔軟和堅硬經常摩擦,但并不互相傷害。

    清醇的美酒,是來自于耕種後獲得的谷物;豔麗華美的衣裳,是來自于紡織織布。

    新的布帛不如盝麻織的夏布;而盝麻織的夏布破敗之後又不如新的布帛。

    這正是有的東西新的好,有的東西舊的好。

    酒窩兒長在面頰上很好看,但如果長到額頭上那就醜陋不堪了;刺繡的絲織品用來做衣裳很合适,但用它來做帽子就要遭人譏笑了。

    馬的牙齒不是牛蹄,檀樹根不是椅枝條。

    所以看到事物的本源,這各種事物也就能分别看清。

    石頭生來就堅硬,蘭草生來就芳香,從幼小時就具備了美好的素質,長成後就越發鮮亮。

    扶持和擲擊,道歉和責備,得到和失去,許諾和拒請,相差十萬八千裡。

    弄髒了鼻子而粉飾了額頭;死老鼠在庭院的台階上,卻在室内薰香以驅惡臭;要入水中,卻又怕沾濕衣服;揣着臭物,卻去尋找芳草:這些即使是有能耐的人也無法做到的。

    重新發芽生長的禾苗是不會有收獲的;花開得太早就不會按季節凋謝。

    不要說不走運,甑終究不會掉到水井裡。

    抽下簪子時會摩出火花來,這沒有什麼可驚奇的。

    讓人不要渡一江一是可以的,也是可能的;但已經航行到一江一中卻要人家不渡一江一,這是不可以的,也是不可能的。

    隻見虎皮上的一點斑紋是不會知道老虎的威武的;隻看到骐骥身上的一根毛,是不會知道它善跑的。

    水虿變成蜻蜓,孑孓變成蚊子,兔齧變成虻蟲。

    事物的變化出人意料,不理解的人驚奇,了解的人就不會感到奇怪了。

    銅的光澤呈青色,金的光澤呈黃色,玉的光澤呈奶白色;麻杆火光昏暗,油脂燈光明亮。

    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