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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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哀之以誡荒淫貪佞,绮纨梁肉之徒耳。

     念常曰:凡諸史雜傳,俱未有卓行篇,唐史特設此題,載元魯山數人而已。

    觀魯山行己之操,唐史數千人中,遂嶄然傑出,顧不美哉!舊史稱其居母喪,刺血寫佛經數千言,絕筆感異香芬馥,彌日而息,而新史削之。

    夫魯山居喪所為,出乎至誠,宋景文何嫌而削之?若謂惡求福于佛,佛固未嘗邀魯山,魯山自為之而不疑,何佛之嫌?若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應毀,則乳亦婦人之事,非男子有也。

    魯山尚能出乳以食兄之子,獨不當以血為母寫經,何也?景文深存名教,然君子百行,殊途同歸,奚必靳靳然以儒釋歉哉(出通載)。

     孟簡答韓書 附見韓文公集 簡字幾道,元和中為尚書,素好佛。

    韓愈與書,有雲:積善積惡,殃慶自以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從夷狄之教(雲雲),簡答書雲:來雲,言積善積惡,殃慶自以類至,若是則釋氏辯之精詳,盡欲人積善耳。

    故迦文為大士言六度,為中根言十二因緣,為小根言四聖谛。

    又雲:依法不依人,假如飛廉惡來之所為者,皆亡國滅身之道,故雖華夏,其可從乎?夏禹文王之所作,皆萬世受賜,故雖戎狄,其可斥乎?閣下徒以夷狄之說,辱聖賢之身,聖賢之身,必能忍辱,聖賢之法,其可辱乎?深所不取也。

    但閣下不奉即已,區區毀黩,豈積善之雲乎?彼楊墨老氏之書,其所述作,于理偏虛,非中道要。

    切釋氏之教,則不然,大明積惡之根源,核天下神道報應之微細皎然,言善惡之異路為廣其道,奈何韓君以愚人下俚翁妪之情見待之耶?然其法行于世,使人人自畏惡修善,豈不大助教化之防欤! 柳宗元 全文載柳集 宗元,字子厚,河東人,少精敏絕倫,為文章,卓偉精緻,第進士,博學宏辭科。

    貞元中,拜監察禦史,送浚上人歸省序,略曰:大覺氏之道,本于孝敬,而後積以衆德,歸于空無,其教曰禅,曰法,曰律。

    上人專于律行,恒久彌固,其儀型後學者欤!誨于生靈,觸類蒙福,其積衆德者欤!觐于高堂,視遠如迩,其本孝敬者欤!撰南嶽大明律師碑,略曰:儒以禮立仁義,無之則壞;佛以律持定慧,去之則喪。

    是故離禮于仁義者,不可與言儒;異律于定慧者,不可與言佛。

    送浩初上人序,略曰:儒者韓退之,病予嗜浮圖言,訾予與浮圖遊,且曰:見送元生序不斥浮圖,浮圖誠有不可斥者,往往與儒教合,不與孔子異道。

    退之好儒未能過楊子,楊子之書,于莊墨申韓,皆有取焉,浮圖者,反不及莊墨申韓之怪僻險賊耶?吾之所取者與儒教合,雖聖人複生,不可得而斥也,退之所斥者其迹也。

    又曰:其教人始以性善,終以性善,不假耘鋤,本其靜矣! 李翺 傳燈并本集 翺、字習之,後魏尚書左仆射沖十世孫,中進士第。

    元和初,為國子博士,史館修撰,嘗為朗州刺史,仰慕藥山惟俨禅師道風,屢請不赴,乃特入山緻敬。

    藥山端然看經,殊不顧視。

    翺乃雲:見面不如聞名!拂袖便行,藥山卻召翺,翺回首,山曰:何得貴耳賤目?遂頂拜起。

    問如何是道?藥山以手指天複指淨瓶,翺曰不會。

    山雲:雲在青天水在瓶。

    翺拜謝,乃呈偈雲:煉得身形似鶴形,千株松下兩函經;我來問道無餘事,雲在青天水在瓶。

    一夕師登山,忽雲開見月,大笑一聲,聲落澧陽八九十裡。

    翺聞之,複寄偈曰:選得幽居惬野情,終年無送亦無迎;有時直上孤峰頂,月下披雲嘯一聲。

    翺嘗着複性三篇,其一謂情昏則性匿,忘情則複性。

    其二謂無思則寂照。

    其三謂昏而不思,終不明道。

     庾承宣(于頔) 舊唐史 登貞元八年第,與韓愈歐陽詹等同榜,号龍虎榜。

    嘗撰福州淨光塔銘,其序略曰,觀察使柳公,監軍使魚公,相與言曰:報君莫大于崇福,崇福莫大于樹善,樹善莫大于佛教。

    教之本,其在浮圖欤!夫浮圖者,上參諸天,下鎮三界,影之所蔭,如日月之照,破昏為明,鈴之所響,如金石之奏,聞聲生善。

    如是之福,盡歸人主,謀之既臧,相顧踴躍。

    食王祿者,樂于檀施,荷帝力者,悅之獻工,役無告勞,功用斯畢。

    皇帝嘉焉,賜額曰:貞元無垢淨光之塔。

    于頔、字允元,貞元十四年,拜山南東道節度使,嘗問紫玉禅師,如何是黑風吹其船舫,漂堕羅刹鬼國?師曰:于頔這客作漢,問恁麼事作麼?頔當時失色。

    師指雲:秪這個便是漂堕羅刹鬼國也。

    頔聞已信受(出傳燈錄)。

     杜荀鶴(附音釋中)。

     裴休丞相 傳燈錄 戊辰二年。

    觀察使裴休守宣城。

    常與名僧講道。

    門人謂公曰:敢問三界之言未立,人不知修行,不見因果,介景福者,不為之少。

    洎斯教也,行乎中國,愚人畏罪損其惡,賢人望福增其善,增之不已,則至今當盡善矣!損之不已,至今當無惡矣!何昏迷暴虐,無減于秦漢之前?福慧聰明,不增于魏晉之後?歸之者殊途輻湊,立之者萬法雲興,宜使吾人盡升覺路,不宜蚩蚩庶類,由古至今,若斯之迷也。

    由之之用,庸非溺乎?公笑謂之曰:大明肇啟,法不齊備,聖人繼出,代天為工。

    結繩畫卦,文質滋改,一聖立,一法生,天道人事,顯若符契。

    夫燧人氏之未有火也,則天無火星,人無火食,龜無火兆,物無火災必矣。

    少昊氏之未理金也,則天無金星,人無金用,龜無金兆,物無金災必矣。

    及聖人攻木出火,鍛石取金,于是乎精芒主宰,騰變上下,則知世法時事,随聖人也。

    考精神之源,窮性命之表,作大方便,護于群生,群生受之而不知,蓋猶天道運行,物以生茂,皆謂自己,孰知其然也。

    于是問者廓然自得佛味,及诏許立寺,而宣城士民相鼓以萬,請先立之于宣郭,遂複新興寺焉!休乃禮迎黃檗希運禅師至郡,寓開元寺,朝夕受法。

    己巳三年,休谒潭州華林覺禅師,問有侍者否?師曰:有一兩個。

    休雲:在甚麼處?覺乃喚大空小空,二虎自庵後而至。

    休驚懼,師曰:客在此,且去。

    二虎遂退。

    覺嗣馬祖一禅師。

     李商隐 高僧傳并統紀 隐字義山,詩文奇古,其贊佛偈曰,吾儒之師,曰魯仲尼,仲尼師聃龍吾不知,聃師竺幹,善入無為,稽首大覺,吾師師師,商隐慕悟達國師之道,以弟子禮事之。

    嘗苦眼疾,乞達冥禱,達寄天眼偈三章,讀訖,疾愈(竺幹即天竺)。

     非韓篇 藤州镡津釋契嵩撰 叙曰:非韓子者,公非也。

    質于經以天下至當為之是,非如俗用愛惡相攻,必至聖至賢,乃信吾說之不苟也。

    其書三十篇,僅三萬餘言(今略錄其一二雲)。

     韓子與孟簡尚書書曰:來示雲,有人傳愈近少奉釋氏者,傳者之妄也。

    潮州時,有一老僧,号大颠,頗聰明,識道理。

    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要自以為難得,因與往來。

    及祭神至海上,遂造其廬,及來袁州,留衣與之别,乃人之情,非崇信其法,求福田利益也,噫!韓子雖強為之言,務欲自掩,豈覺其言愈多,而其迹愈見?韓子謂大颠,實能外形骸,而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也者,韓子雖謂人情且爾,亦何免已信其法也矣!夫佛教至論乎福田利益者,正以順理為福,得性如法,不為外物所惑,為最利益也,韓子與大颠遊,其預談理論性,已廁其福田利益矣,韓子何不思以為感?乃複雲雲。

    吾少時,讀大颠禅師書,見其謂韓子嘗問大颠曰:雲何為道?大颠即默然。

    良久,韓子未及谕旨,其弟子三平者,遂擊其床。

    大颠顧謂三平何為?三平曰:先以定動,後以智拔。

    韓子即曰:愈雖問道于師,乃在此上人處得入,遂拜之。

    以斯驗韓子,所謂以理自勝者,是也。

    韓子雖巧說多端,欲護其儒名,亦何以逃識者之所見笑耶?大凡事不知即已,不信即休,烏有知其道之如此,信其徒之如是,而反排其師,忍毀其法,君子處心,豈當然乎?大颠者,佛之弟子也。

    佛者,大颠之師也。

    夫弟子之道,固從其師之所得也。

    韓子善其弟子之道,而必斥其師,猶重人子孫之義方,而輕其祖祢,孰謂韓子知禮乎!又曰:積善、積惡、殃慶。

    各自以其類至,何有去聖人之道,舍先王之法,而從夷狄之教,以求福利也,此韓子未之思也。

    夫聖人之道,善而已矣。

    先王之法,治而已矣。

    佛以五戒勸世,豈欲其亂耶?佛以十善導人,豈欲其惡乎!書曰:為善不同,同歸于治,是豈不然哉!若其教人,解情妄,捐身世,修潔乎神明,此乃吾佛大聖人之大觀,治其大患,以神道設教者也。

    其為善,抑又至矣!深矣!廣大悉備矣!不可以世道辄較也。

    孔子曰:君子之于天下也,無适也,無莫也。

    義之與比,義也者,理也。

    謂:君子理當即與,不專此,不蔑彼。

    韓子徒見佛教之迹,不睹乎佛教聖人之所以為教之理,宜其苟排佛老也。

    文中子曰:觀極谠議,知佛教可以一矣,此固韓子之不知也。

    又曰:且彼佛者,果何人哉?其行事類君子耶?小人耶?若君子也,必不妄加禍于守道之人。

    如小人也,其身已死,其鬼不靈,雲雲。

    此乃韓子疑之之甚也,既未決其類君子、小人,烏可辄便毀佛耶?其闾巷凡庸之人,最為無識,欲相诟辱也,猶知先探彼所短,果可罵者,乃始罵而揚之。

    今韓子疑佛未辨其類君子之長,小人之短,便酷诋之,不亦暴而妄乎哉!幾不若彼闾巷之人,為意之審也。

    謂:佛為大聖人,猶不足以盡佛,況君子小人耶?雖古今愚鄙之人,皆知佛非可類夫君子、小人,而韓子獨以君子、小人類佛,又況疑之而自不決乎?誠可笑也。

    又曰:天地神祇,昭布森列,非可誣也。

    又肯令其鬼行胸臆,作威福于其間哉!夫天地神祗,誠不可誣,固如韓子之言,但其欲賴天地神祇,不令鬼作威福,此又韓子識理不至也。

    苟自知其所知詣理,理當斥,斥之,理不當斥,則不斥,知明則不待外助,理當則天地自順,吾輩于事是非抑揚特資此矣。

    不類韓子外引神祇,以為咒矢,而賴之也。

    易曰:先天而天弗違,後天而奉天時,天且弗違,況于人乎?況于鬼神乎?韓子之徒,何嘗仿佛見乎聖人之心耶?劉煦唐書,謂:韓輩诋排佛老,于道未弘,誠不私也。

    史臣雲:是非不謬也矣。

    又韓子讀墨,謂:孔子必用墨子,墨子必用孔子,不相用不足為孔墨。

    及與孟簡書乃曰:二帝三王群聖之道大壞,後之學者,無所尋逐,以至于今泯泯也,其禍出于楊墨肆行而莫之禁故也。

    韓子何其言之反覆如此,惑人而無準也。

    又韓子序送高閑曰:今閑師浮屠氏,一死生,解外謬,是其為心,必泊然無所起。

    其于世,必淡然無所嗜。

    韓子為此說,似知佛之法真奧,有益人之性命焉。

    夫一死生者,謂死猶生也,生猶死也,在理若無其生死者也。

    既見其理,不死不生,則其人不貪生而惡死也。

    夫解外謬者,自其性理之外,男女情污,嗜欲淫惑,百端皆其謬妄也。

    謬妄已釋,死生既齊,故其人之性命,乃潔淨而得其至正者也。

    老子曰:清淨為天下正,斯言似之。

    夫性命即正,豈必在閑輩,待其死,而更生,為聖神為大至人耶?即當世自真,可為正人,為至行,既賢益賢,不善必善。

    而韓子不須與閑之言,其原道乃曰:絕爾相生養之道,以求其所謂清淨寂滅也。

    夫清淨寂滅者,正謂導人齊死生,解外謬妄情着之累耳,以全夫性命之正者也。

    韓子為書,不複顧前後,乃遽作原道,而後生末學,心不通理,視之以謂韓子之意正乎是也。

    遂循手迹以至終身,昧其性命,而斐然傲佛,不識韓子為言之不思也。

    就使從閑而言,自閑釋氏之所由,非欲推其道為益于世,意苟有益于世,而君子何不稱之?孔子曰:大人不倡遊言,蓋言無益于用,而不言也。

    謂韓子聖賢之徒,安得為無益之言耶?将韓子雖謂文人,于道尚果有所未至乎!吾不知也。

    又韓子斥潮州,其女孥從之,商南層峰驿遂死,其後移葬,韓子銘其圹,恨其路死,遂至罵佛。

    因曰:愈之少,為秋官,言佛夷鬼,其法亂治,梁武事之卒,有侯景之敗,可一掃刮絕去,不宜瀾漫。

    夫華夏有佛,古今賢愚,雖匹夫匹婦,莫不皆知佛非鬼,知其法不教人為兇惡,以亂政治。

    而韓子獨以為鬼亂治,韓女自斃,何關乎佛。

    而韓子情昵私其女,至乃戾古今天下之人,亵酷乎不測之聖人,誣毀其法尤甚。

    列子謂:西方之人有聖者焉。

    不治而不亂,不言而自信,不化而自行,蕩蕩乎!民無能名焉。

    非此謂三王、五帝、三皇之言聖者也。

    宋文帝謂其群臣何尚之等曰:佛制五戒十善,若使天下皆淳此化,則朕坐緻太平,韓子叢蔽,而固不省此言也。

    餘觀韓子之書,見其不至若前之評者多矣,始欲悉取而辯之,近聞蜀人,有為書而非韓子者,方傳諸京師,所非謂有百端,雖未睹乎蜀人之書,吾益言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