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上之下

關燈
,而皇甫鋪素薄愈為人,即奏曰:愈終疏狂,可且内移。

    帝納之,遂授袁州刺史。

    愈複造颠廬,送衣二襲,請别曰:愈也将去師矣!幸聞一言。

    颠曰:吾聞易信人者,必其守易改;易譽人者,必其謗易發。

    子聞吾言,而易信之矣!庸知複聞他說,不複以我為非哉!遂不告。

    愈知其不可聞,乃去。

    至袁州,尚書孟簡知愈與大颠遊,以書抵愈,喜其改迷信向。

    愈答書,稱大颠頗聰明,識道理,實能外形骸,以理自勝,不為事物侵亂,因與之往還也。

    近世黃山谷,謂愈見大颠之後,文章理勝,而排佛之詞,亦少沮雲(詳見稽古略并通載)。

     念常曰:舊史稱退之性愎讦,當時達官,皆薄其為人,及與李紳同列,紳恥居其下,數上疏訟其短,今新史,則以退之排佛老之功比孟子。

    嘉祐中,有西蜀龍先生者,忿其言太過,遂擇退之言行,悖戾先儒者,條攻之。

    一曰老氏不可毀,二曰:愈讀墨子,反孟玷孔,若此類,二十篇行于世,及觀外傳,見大颠之說,凡退之平生蹈僞于此疏脫盡矣!歐陽文忠公嘗歎曰:雖退之複生,不能自解免,得不謂天下至言哉!而荊國王文公亦曰:人有樂孟子拒楊墨也,而以排佛老為己功,嗚呼!莊子所謂夏蟲者,其斯人之謂乎!道歲也,聖人時也,執一時而疑歲者,終不聞道。

    夫春起于冬,而以冬為終,終天下之道術者,其釋氏乎?不至于是者,皆所謂夏蟲也。

    文公蓋宋朝巨儒,其論退之如此,則外傳之說,可不信夫。

     穆宗(諱恒,憲宗第三子) 舊唐史 長慶元年三月。

    盧龍節度使劉總。

    舉幽燕二十餘郡歸朝。

    乞為僧。

    诏賜僧衣。

    号大覺大師。

    署所居第。

    為報恩寺。

    長慶二年三月。

    帝遣左街僧錄靈阜。

    赍诏起汾州無業禅師赴阙。

    阜至宣诏畢。

    稽首曰。

    主上此度恩旨不同願師起赴。

    師笑曰。

    貧道何德。

    累煩人主。

    汝可先行。

    吾從别往。

    遂沐浴敷座。

    告門人慧愔等曰。

    汝等見聞覺知之性。

    與太虛同壽。

    一切境界。

    本自空寂。

    迷者不了。

    即被境惑。

    一為境惑。

    流轉不窮。

    常了一切空。

    無一法當情。

    是諸佛用心處。

    言訖端坐。

    至中夜而逝。

    阜回奏其事。

    帝欽歎久之。

    賜谥大達國師。

    師蒙憲宗兩朝敬重。

    凡三诏不赴。

    師嗣馬祖一禅師。

     宣宗(諱忱,憲宗第十三子) 舊唐史 大中五年正月。

    诏弘辯禅師入内。

    帝曰。

    禅師既會祖意還禮佛看經否。

    對曰。

    沙門禮佛誦經。

    蓋是住持常法。

    有四種焉。

    依佛戒修身。

    參尋知識。

    漸修梵。

    行。

    履踐如來所行之迹。

    帝曰。

    何為頓見。

    何為漸修。

    對曰。

    頓明自性。

    與佛無二。

    然有無始染習。

    故假漸修對治。

    令順性起用。

    如人吃飯。

    非一口便飽(雲雲)。

    是日便對漏下七刻。

    帝悅。

    賜号圓智禅師。

    繼有诏旨。

    增修天下祖塔。

    應未經賜谥者。

    所在以聞。

    太常考。

    行頒賜。

    師嗣馬祖。

     懿宗 出舊唐史等 鹹通十二年,賜知玄法師沉檀寶座,高二丈餘。

    十四年,造彩幡花蓋,敕往鳳翔寺塔,迎佛指骨。

    四月八日至京,帝禦安福門迎拜入内瞻禮。

    群臣有谏者,言,憲宗迎佛骨,尋即晏駕。

    帝曰:朕生得之,死無所恨。

    帝每于禁中,設講席,自唱經旨,手錄梵文,而為贊呗(憲宗時,北方天帝降夢,令中興佛法,帝不承命,愛服金丹,緻藥性燥急,内豎畏誅而深宮秘邃,故有不測之禍也)。

     唐史贊曰:甚矣!至治之君,不世出也。

    禹有天下,傳十有六王,而少康有中興之業。

    湯有天下,傳二十八王,而其甚盛者,号稱三宗。

    武王有天下,傳三十六王,而成康之治,與宣之功,其餘無所稱焉。

    雖詩書所載,有時阙略,然三代,千有七百餘年,傳七十餘君,其卓然着見于後世者此六七君而已。

    嗚呼可謂難得也!唐有天下,傳世二十,其可稱者三君,玄宗,憲宗,皆不克其終。

    盛哉太宗之烈也!其除隋之亂,比迹湯武緻治之美,庶幾成康,自古功德兼隆,由漢以來,未之有也。

    至其牽于多愛,複立浮圖,好大喜功,勤兵于遠,此中材庸主之所常為。

    然春秋之法,常責備于賢者,是以後世君子之欲成人之美者,莫不歎息于斯焉。

     念常曰:君子謂立言之難,其實非難,特為好惡所欺耳。

    如歐陽文忠公,作太宗本紀贊,雖筆高語奇,傑出諸史,至貶太宗,複立浮圖,好大喜功,勤兵于遠,類中材庸主所為而不取。

    予謂文忠責備之深,而為好惡所欺也。

    方貞觀之世,天下昆蟲草木,鹹被其澤,至于日月霜露所至之國,皆款關而修職,直獨高麗莫離支叛逆阻命,太宗身任千載,道德英雄之主,其肯坐視之,留為子孫憂而不少假經略乎?蓋其威德之盛,其勢之必然,非好大喜功之謂也。

    昔黃帝平蚩尤,七十戰而勝其亂。

    高宗伐鬼方,三年而後克。

    太宗舉偏師而陰山平,臨駐跸而高麗服。

    然黃帝高宗,經孔子而未嘗少貶,文忠特以為太宗之疵,庸讵非責備之過欤!以太宗盛德大業如此,猶曲貶之,将恐後之君子,懷免貶之難,而無意于功名也。

    文忠徒欲高尚其事,而不知此亦自蹈好大之失矣!至于複立浮圖,乃所以和順道德,而齊天地鬼神之心,以開濟天下後世之人,為無窮之益也。

    文忠以為不當,則是太宗暗于取舍矣。

    使太宗果暗于此,則當時房、杜、王、魏之流,亦因循屍祿而暗于取舍者哉。

    或曰:文忠慕韓愈為人,故不得不爾。

    嗚呼!文忠何忍哉,慕人毀佛,而兼棄太宗之道德,是不為好惡所欺耶?孔子立名教者也,老氏則非毀之,及孔子删禮,則曰吾聞諸老聃雲。

    然孔子亦以人而廢言乎,亦若世情之好惡耶?況真佛也者耶?聖凡本有之體,毀之乃所以自毀之也,讵傷于真佛哉!嘗聞文忠一夕夢為勇士數輩,攝至太宗之庭,太宗怒而責曰:吾文武勳烈如此,不能逃子之貶,何也?文忠震懼,而寤後欲追改之,而業已進書頒行矣,遂不克改,嘗慨然,曰:平懷最難,此殆非偶然而雲耳(出通載)。

     空谷曰:孔子作春秋,太史公作史記,班固作西漢書,範晔作東漢書,陳壽作三國志,唐太宗作晉書,李延壽作南北史,魏征作隋書,劉煦作唐書,司馬溫,少微江公,皆作通鑒,鄭夾漈作通志,馬端臨作文獻通考,揭傒斯作宋史,李焘作宋鑒,曾子野作史略,宋景濂作元史,皆以天地之心為心,是曰是,非曰非,不存私意,諸君史筆,如秉龍泉太阿,殺人活人,無偏無黨。

    佛法大道也,可尚不可排,苟或可排,則太宗諸子,已排之矣,奚待後世擅其己意者,曲排之也。

     内德論 典儀李師政撰 若夫十力調禦,運法舟于苦海;三乘汲引,坦夷途于火宅。

    勸善進德之廣,七經所不逮;戒惡防患之深,九流莫之比。

    但窮神知化,其言宏大而可驚,去惑絕塵,厥軌清邈而難蹈。

    華夷士庶,朝野文儒,各附所安,鮮味斯道,自非研精以考真妄,沉思而察苦空,無以立匪石之信根,去若網之疑蓋。

    遠則淨名妙德,弘道勝而服勤;近則天親龍樹,悟理真而敦悅。

    羅什道安之笃學,究玄宗而益敬,僧睿慧遠之歸信,迄皓首而彌堅。

    邁士安之淫書,甚宣尼之玩易,千金未足驚其視,八音不能改其聽,聞之博而樂愈深,思之深而信彌笃,皆欲罷而不能,則其非妄也必矣哉!我皇誕膺天命,弘濟區宇,覆等蒼旻,載均厚地。

    掃氛祲,清八表,救塗炭,甯兆民,五教敬敷,九功惟叙,總萬古之徽猷,改百王之餘弊。

    搜羅庶善,崇三寶以津梁;芟夷群惡,屏四部之稊莠。

    遵付囑之遺旨,弘紹隆之要術,功德崇高,昊天罔喻。

    但缙紳之士,祖述多途,各師所學,異論蜂起,或謂三王無佛而年永,二石有僧而政虐,損化由于奉佛,益國在于廢僧。

    苟明偏見,未申通理,博考興亡,足證浮僞,何則?亡秦者胡亥,時無佛而土崩;興佛者漢明,世有僧而國治。

    周除佛寺,而天元之祚未永;隋弘釋教,而開皇之令無虐。

    盛衰由布政,治亂在庶官,歸咎佛僧,實非通論。

    且佛唯弘善,不長惡于臣民;戒本防非,何損害于家國。

    若人人守善,家家奉戒,則刑罰何得而廣,禍亂無由而作。

    骐骥雖駿,不乘無以緻遠;藥石徒豐,未餌焉能愈疾。

    項籍喪師,非範增之無算;石氏興虐,豈浮圖之不仁。

    但為違之而暴亂,未有遵之而兇虐。

    由此觀之,亦足明矣!複有謂正覺為妖神,比淨施于淫祀,訾而謗之,無所不至,聖朝勸善,立伽藍以崇福,迷民起謗,反功德以為疣,此深讪上,非徒毀佛。

    愚竊撫心而太息,所以發憤而含毫者也。

    忝賴皇恩,預沾法雨,切磋所惑,積稔于茲,信随聞起,疑因解滅。

    昔嘗苟訾而不信,今則笃信而無毀,近推諸己,廣以量人,凡百輕毀而弗欽,皆為讨論之未究,若令探赜索隐,功齊于澄什,必皆深信笃敬,志均于名僧矣。

    師政學匪鈎深,識不臻妙,少有所聞,微去其惑,謹課庸短,著論三篇:辯惑第一,明邪正之通蔽。

    通命第二,辯殃慶之倚伏。

    空有第三,破斷常之執見。

    核之以群言,考之以衆善,上顯聖朝之淨福,下折淫祀之虛诽。

    徒有斯意,實乏其才,屬詞鄙陋,援證庸淺,雖竭愚勤,何宣聖德,庶同病而未愈者,聞淺譬而深悟也。

    如藩籬之卉,或蠲疾于腹心;藜藿之餐,傥救喂于溝壑。

    若金丹在目,玉馔盈案,顧瞻菲薄,良足陋矣(三篇詳出廣弘明集)。

     虞世南 出法帖并舊唐史 南字伯施,光祿大夫。

    貞觀八年,自立疏曰:弟子早年,忽遇重患,當時運心,差愈之日,奉設千僧齋。

    今謹于道場,供千僧蔬食,以其願力,希生生世世,常無病惱,七世久遠,六道冤親,并同今願(雲雲)。

    其撰帝王紀,略論曰:老子之義,谷神不死,玄牝長存,久視長生,乘雲駕鶴,此域中之教也。

    釋氏之教,空有不滞,人我兼忘,超出生死,此象外之談者也。

    有問梁武帝,熏修危亡,世南曰,釋教出世之津梁,絕塵之軌躅,運于方寸之内,超于有無之表,塵累既盡,攀緣已息,然後入于解脫之門。

    蓋以所修為因,其報為果,人有修布施、持戒、忍辱、精進、禅定、智慧、六行,皆多不全,有一缺焉,果亦随滅。

    是以鬷明醜于貌,而慧于心,趙壹高于才,而下于位,羅褒富而不義,原憲貧而有道,其不同也,如斯懸絕,興喪得失,鹹必由之,下士庸夫,見比幹之剖心,以謂忠貞不可為,聞偃王之亡國,以謂仁義不足法也。

    若然者,盜跖高枕于東陵,莊跷懸車于西蜀,考終厥命,良足貴乎!後世南卒,太宗夢見之,因诏曰:世南德行純備,志存忠益,奄從物化,良用悲傷。

    昨因夜夢,倏睹斯人,兼進谠言,有若平生之舊,可即其家,造五百僧齋,佛像一軀,以資冥福,以申朕思舊之意(鑒史,隻載太宗夢世南,而為彼資冥福,竟不錄。

    又凡王臣敬佛法語,皆削去之,惟載傅奕請除佛法之疏,豈當時諸大名儒之言論,不如一傅奕術官耶?作史者,不但毀佛,而且瞞心不志至于若是乎?又雲,太宗本不信佛,惟順穆太後之心而已。

    然太宗凡所交兵之處,并建寺刹,樹立福田,為義士兇徒,資其魂魄,有六七所,其破晉州,立慈雲寺,命褚遂良撰碑;破汾州,立弘濟寺,命李百藥撰碑;破鄭州,立等慈寺,命顔師古撰碑;破呂州,立普濟寺,命許敬宗撰碑;破洛州,立昭覺寺,命朱子奢撰碑;破洛州,廣平府,立昭福寺,命岑文本撰碑。

    其餘布滿天下,烏能掩人耳目,而謂順太後心可乎?盡信書不如無書,此之謂欤!)。

     吳道子 名畫記并統紀 道子,陽翟人,初名道子,玄宗改名道玄,工畫,下筆有神。

    玄宗召入内供奉,于景公寺,畫地獄變相圖,都人鹹觀,皆懼罪修善,兩市屠沽不售。

     張仲素 舊唐史 素為翰林學士,憲宗敕素撰佛骨碑。

    略曰,岐陽法雲寺,鳴鸑阜,有阿育王所造之塔,藏佛指節。

    太宗特建寺宇,加之重塔,高宗遷之洛邑,天後薦以寶函,中宗記之國史,肅宗奉之内殿,德宗禮之法宮。

    據本傳,必三十年一開,則玉燭調,金鏡朗,氛祲滅,稼穑豐。

     魯山令 舊唐史 元德秀,字紫芝,河南人。

    少孤,事母孝,舉進士,谥文行先生。

    不忍去母左右,自負母入京,母亡廬墓側,刺血寫佛經,數千言,絕筆感異香芬馥,彌日而息,食不鹽酪,藉無茵席,不肯婚。

    人以為不可絕嗣,答曰,兄有子,先人得祀,吾何娶為?初兄子襁褓喪親,無赀得乳媪,德秀自乳之,數日湧流,能食乃止。

    家貧,擢為魯山令,歲滿,笥餘一缣,駕柴車還,愛陸渾佳山水。

    家無仆妾,歲饑,或日一爨,鼓琴以自娛。

    及卒,家唯枕履箪瓢而已。

    弟元結,哭之,或曰:子哭過禮欤!結曰:大夫生六十年,未嘗識女色,未嘗有十畝之地,十尺之舍,十歲之僮;未嘗完布帛而衣,具五味而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