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76回 九松浦父女揚威 風雲莊祖孫納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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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雖殺二賊,彼時隻求脫命,并不曾割他首級來,毫無表記。

    萬一他的餘黨未散,冒昧請功,官府必疑我們捏造,反為不美。

    ”有幾個說道:“也說得是。

    ”有幾個疑信相半。

    希真十分忐忑,隻恐走漏了消息,見人略散,便向雲威讨書信,辭别要行。

    祖孫二人那裡肯放,雲威道:“賢侄直如此見外。

    不來欺你,前去十餘裡,本有個大市鎮,被那畜生們攪得散了。

    如今隻幾間破的空房子,雞犬也無,你趕去做甚?你不信,騎了頭口去看了回來。

    多少收青苗手實的公人,到那裡沒處尋人。

    ”希真吃留不過,隻得歇下。

     少刻擺上酒筵,肴撰十分豐饫,希真甚是不安,雲威殷勤侑勸。

    酒至數巡,食供數套,麗卿與雲龍也都吃得微醺。

    雲龍對雲威道:“孫兒要與哥哥交交手,以助一笑。

    ”麗卿笑道:“兄弟不當真,愚兄就和你耍耍。

    ”雲威道:“吃酒不好,比試他做甚!”兩個都不肯歇。

    雲威道:“既如此,到後面空地上去。

    ”雲龍道:“廳前院子空間,何必定要後面。

    ”雲威叫小厮們取束杆棒來,放在地下。

    麗卿、雲龍都去紮抹緊便了。

    麗卿接了一按紫金冠,去地下挑選一根杆棒,走入院子裡。

    雲威、希真都起身來到滴水下。

    看雲龍也取根杆棒出來,雲威道:“且住!”叫小厮取張茶幾放在中間,上面放個勸杯。

    雲威親自取酒壺,花花的滿斟一杯,道:“你兩個比試,那個輸了,罰他這一杯。

    ”二人大喜,當時下廳來放對。

    外面許多莊客廳見,都哄進來擠在牆門邊來看。

    裡面雲龍的母親,并些内眷仆婦養娘等,也都出來立在屏風邊。

    麗卿把那棒使出個天女散花勢,希真叫道:“且住。

    我兒過來!”希真把麗卿叫到檐角邊,低低吩咐道:“我兒,強賓不壓主。

    如果敵得過,也要收幾分。

    ”麗卿點頭應了。

    那雲龍的母親也把雲龍叫到屏風邊,也低低的不知說了幾句什麼。

    二人仍入院子,雲威道:“各放出本領來,不要你謙我讓。

    ”那雲龍取棒來使出個丹鳳撩雲勢。

    二人把兩條棒,各顧自己理了幾路門戶,好似一對輕燕掠來掠去。

    雲龍叫道:“哥哥請合手!”麗卿道:“你隻管進來。

    ”二人交上手,那兩枚棒好似雙龍搶珠,在院子中飛舞。

    鬥了二十餘合,不分勝負。

    莊客們無不喝彩,屏後那些内眷們都看得呆了。

     希真對雲威道:“孫兒的棒法還看得麼?”雲威隻搖着頭笑道:“總還不是這樣的。

    ”說不了,隻見那麗卿不合用個高深馬,被那雲龍得了破綻,使個葉底偷桃直搠進來。

    麗卿連忙一掃隔開去,險些兒吃他點着了腰眼。

    那些莊客都笑起來。

    雲龍道:“哥哥錯也,那杯酒還該你吃!”麗卿笑道:“兄弟,你道我真個敵你不過,看我來也!”又是五六合,麗卿耐不住,忽然變了手法,使出那三花大撒頂,渾身上下都是棒影,飕飕的劈下來。

    雲龍亂了手腳,隻辦得抵當遮攔。

    雲威背着手在階沿上看,也自吃驚。

    麗卿得了勢子,趁分際一個鹞子翻身,卷進中三路。

    雲龍那裡敵得住,直退到牆腳邊。

    麗卿直逼過去,希真連忙喝住,跳下來劈手奪了棒,罵道:“你這厮十分鹵莽!兄弟倒讓你,你隻顧厮逼上去,牆邊雨後苔滑,你把他跌壞了怎好?”麗卿笑道:“使得手溜了,那裡收得住。

    ”希真道:“你還嘴強!”掉轉棒來便要去打,雲龍連忙來擋住。

    雲威看見麗卿棒法心中甚喜,及見希真去訓誡他,連忙下來護住麗卿,笑對希真道:“你這老兒殺風景,沒事鳥亂。

    他們弟兄耍子,倒要你來當真!”希真又說了麗卿幾句,四人同上堂來。

    莊客們把杆棒收過了。

    麗卿去解了紮抹,穿了衣服。

    雲龍亦裡面去換了衣衫出來,對麗卿拜道:“哥哥真了得也!怪道冷豔山兩個強徒,吃你殺了。

    ”麗卿連忙答拜。

    雲威道:“龍兒閑話少說,這杯酒你自己讨來的,還不受罰!”雲龍便去取來。

    麗卿連忙道:“換杯熱的。

    ”雲龍已一飲而盡。

    希真道:“你也快陪兄弟一杯。

    ”麗卿也滿飲了一杯,又唱了個無禮喏。

     四人重複入席,雲威看他二人面上都泛起桃花,想到麗卿那般英雄,孫兒雖弱些,也還去得,十分歡喜,對雲龍道:“你這孩子總不當心。

    你看哥哥比你隻大得兩歲,便恁地了得!這三花大撒頂,風二伯伯也點撥你過,隻是不留意。

    這叫做平時不肯學,用時悔不疊。

    ”雲龍有些赧顔。

    希真道:“方才實是兄弟讓他些,賢侄隻不肯使出來。

    ”雲龍道:“侄兒兀自敵不過。

    若是我那表兄不曾去,他與哥哥正是一對敵手。

    ”希真道:“令表兄何人?”雲威道:“可惜貴喬梓不早來幾日,好叫你會會。

    ”希真問那一位,雲威道:“那人與榮官一般年紀,本貫東京儀封人氏。

    老夫侄女是他母親,與龍孫中表弟兄。

    那人生得面如傅粉,唇若朱砂,伏犀貫頂,猿臂熊腰。

    莫說他一身好武藝無人及得,便是胸中韬略兵機也十分熟谙。

    老夫亦曾問他,兀自盤他不倒。

    卻又性情溫良,莊重儒雅。

    那人姓祝,雙名永清,因他渾身上下如一塊羊脂玉一般,人都順口叫他做‘玉山祝永清’。

    可惜這般英雄,也隻做得個防禦!”說不了,希直接口道:“此人名姓,小便也聽得,隻不曾相會。

    莫不就是鐵棒栾廷玉的徒弟、祝家莊祝朝奉的庶弟?”雲威道:“正是。

    然他卻不是栾廷玉的徒弟,乃是栾廷玉的兄弟栾廷芳的徒弟。

    廷玉、廷芳兩弟兄卻是一樣本領,祝永清是廷芳最得意的頭徒,端的青出于藍。

    ”希真道:“栾廷玉還在否?”雲威道:“聽祝永清說還在,隐在博山縣更生山内。

    栾廷芳做了一回提轄,不得如意,亦告休了。

    ”雲威又說:“那祝永清還有一副本領,他一手好書法,卻在蘇黃米蔡之外。

    前日從我這裡過,寫下了四幅屏幛,明早把來與賢侄看。

    ”希真道:“可惜小侄來遲,不曾相會。

    ”雲龍對麗卿道:“我那祝永清表兄若還不去,哥哥,不怕你了得,他總對付得你住。

    ”麗卿笑道:“他或者也同你一般的讓我怎處?”雲威、希真又歎息了一回,都說:“可惜這班英雄,都生不遇時!” 當日那酒筵直到二更始散,天又濛濛細雨,各自歸寝,都已帶醉。

    那雲龍愛麗卿不過,便要同榻。

    希真極力飾辭,麗卿苦苦哀求,方才得免。

    雲龍出去,麗卿關了房門道:“爹爹,我們明日快走了罷。

    ”希真道:“誰在這裡過世!”麗卿已醉了,脫衣淨手,進床便睡。

    希真看了房裡一看,叫聲苦,不知高低,那些行李兵器影迹無蹤,情知是藏過了。

    開門去問那外間睡的小厮,那小厮在床裡應道:“上午老相公已吩咐收了進去。

    ”希真道:“這明明是不許我去的意思,怎好?”關了房門,坐在床上思想道:“難得他這般厚意,他那孫兒雖武藝不曾學全,看他使出來的,也不是尋常家數;将來這副品格,坐穩是個英雄。

    不如就把女兒許配了他,卻不知他曾否完姻?隻是本師張真人又說,女兒的姻緣不是這一方。

    ”好生擺布不下去。

    那邊床上看那麗卿,卻朝外睡着,臉兒朝霞也似的通紅,叫了兩聲也不應。

    又坐了一回,隻得上床睡了。

    當夜無話。

     天明,父女起來。

    麗卿先裝束完了,方去開門。

    雲龍已在房外,進來問慰畢,同去見了雲威。

    父女謝了,苦苦要行。

    雲威道:“大雨就來了。

    ”沒多時,果然大雨傾盆。

    希真十分心焦,雲威卻引希真又到側首一個小巧精舍裡早飯。

    飯畢閑叙,叫雲龍把祝永清的墨迹取來一看,隻見是四副東絹。

    打開看時,原來是草書的曹子建《洛神賦》,果然精神煥發,筆氣縱橫,恍如懸崖墜石,驚電移光。

    喝彩了一回,收過去。

    麗卿與雲龍都沒坐性,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