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祖壇經箋注後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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吾儒言經文錯簡者、起于劉向之校尚書、(見漢書藝文志)猶有古文可據也。

    疑經文脫簡者、始于鄭玄之注玉藻、(見禮記注)然尤不敢移其次第也。

    至北宋以後、始各以已意改古書。

    有所不通、辄言錯簡。

    六經幾無完本。

    餘波所漸、遂及叢林。

    于是六祖壇經、有言其錯簡者、則移其次第。

    有言其脫簡者、則以他書補入。

    餘以正德舊刻本校之、其竄亂之迹、尚未盡泯也。

    大凡古書之傳于今者類如此、不獨壇經為然。

    而餘又考壇經之所傳述者、即釋迦佛在靈山會上付與初祖大迦葉之正法眼藏也。

    由初祖傳至二十八祖達磨大師、始來中國。

    是為東土初祖。

    又傳五代至弘忍大師、凡三十有二祖、皆密密相傳、以一傳一、餘人不能得其法。

    自忍大師傳法于六祖、六祖遂廣傳其法于天下。

    其門人又詳叙之而為壇經。

    即今之所傳者是也。

    其淵源遠有端緒如此。

    餘獨怪壇經為宗門切要之書自唐以來千二百餘年間、未見有人為之注者何也。

    豈視為淺近易曉、人人可以盡解耶。

    抑道在心悟、不在文字。

    我宗門下客、不必求知求解耶。

    夫以指指月、指本非月。

    非馬喻馬、馬非非馬。

    指與非馬、猶之文字。

    借指可以見月、借非馬可以明馬。

    猶之借文字可以通經義。

    通經義可以明心見性。

    故文字為傳道之器、得道則其器可投。

    文字如渡海之筏、到岸則其筏可舍。

    若未到岸未得道之時、文字究不可以不求甚解。

    此壇經之所以不可無箋注也。

    雖然。

    注書之雖。

    自古言之。

    漢儒注經、必引會數經、勘契密合、而後下筆。

    不第時代近古、多得遺聞而已。

    魏晉以降、儒者不遵師說、意主穿鑿附會、漢學于是浸廢矣。

    其後如杜征南之注左氏傳、顔秘書之注兩漢書。

    雖瞻博絕世、猶有摘其舛駁者。

    徐無黨注五代史、寥寥數語、其于大義、毫無補益勿論矣。

    惟裴松之之注三國志、劉孝标之注世說新語、郦道元之注水經、皆能補原書所不載。

    其辭又雅馴、頗見魏晉風軌。

    李善之注文選、止引經史、不釋述作意義。

    東坡嘗稱之、而诋五臣注為荒陋。

    凡此皆可為箋注家之鑒戒者也。

    後世之注佛經者皆宜據事征典、不妄加義。

    不可如王輔嗣之注易、郭子玄之注莊、屏實骛華、唯在發揮一己之意。

    蓋佛氏之微言奧義、惟佛與佛能知其究竟。

    即二乘菩薩亦不可空談妙悟、妄為度量也。

    善夫蓮池大師之言曰、如經所言、有諸盲人、群手摸象。

    其摸象鼻者、雲象如箕。

    其摸股者、雲象如柱。

    其摸尾者、雲象如帚。

    其摸腹者、雲象如石。

    乃至摸眼則雲如鼓風橐。

    摸耳則雲如倒垂葉。

    摸蹄則雲如覆地杯。

    人執所摸、互相是非、觀者捧腹。

    今日談經、何以異是。

    佛已涅槃、咨詢無繇。

    出情識手、為想像摸。

    彼此角力、如盲譏盲、予實慨焉。

    蓮池之說、可為經疏家空譚之藥石也。

    昔李商隐為文、多檢閱書冊、左右鱗次、時号獺祭魚。

    毛西河作試帖、陳書滿幾案、其夫人亦诋為獺祭。

    餘謂注佛經者、獨宜多檢書冊、以期多得考證。

    惟不可太涉泛濫、以失說經家謹嚴之體焉耳。

    若但為簡單之經注、宜仿廖瑩中世彩堂本韓文注、(徐氏翻刻本名東雅堂韓文)朱子諸集傳例、及離騷集注例、悉削去諸家姓氏、彙輯群說、自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