印心語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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禅宗最忌似是而非,然卻是必經的過程。

    一為文人禅:偏于文字般若,喜打機鋒,或托諸詩歌,或偏于空寂,或故示奇特,自以為高,此以見聞覺知測佛,非禅也。

    二為枯寂禅:死守空定,自以為究竟,即智隍一流,貪著寂靜,厭惡塵勞,此以法見自縛,非禅也。

    三為香堂禅:守定死法,坐于香堂上,執定一句話頭,不得活用,十年廿年,了無消息,或懊喪退轉,入于昏沉,或枯幹乏味,落于斷滅,乃至偏執成颠,非禅也。

    四為狂放禅:求自在不可得,誤解一切無礙義,故示放縱,以為解脫,于本來面目,全未證到,非禅也。

    須知此等人于禅宗雖屬外道,亦自有其意境在,較諸惘然者略勝一籌,但總是夙世習氣,以外入故,名為禅客,住在客位,未見主人也。

     宗下工夫,知見正為第一義。

    是在師之引導,先使參今日大事,究為何事。

    名相之學,不可不略知,而不宜深入。

    下手因地宜正,綿綿密密,如歸家覓路相似,隻是向前走,不到家不止,不計路程,自然段段有個光景。

    但須知尚未到家,莫中途快活。

    雖然,家在何處,覓路便又不見。

    禅是心行的事業,不是口講的虛文,莫執取公案語錄,妄參我見。

    隻萬緣放下,于一念未起前,看是什麼,究竟本來面目是怎樣的,先把一切念打殺打淨,纖塵不立,自然得個消息去。

     此事要有天馬行空的魄力,絕頂聰明的天資,深入險地的機警,細心檢讨的毅力,如親喪而無法安殓的迫切。

    又得一氣呵成,如飯之一鍋煮熟,更遇明師,随時督饬,方有成就。

    否則半熟夾生,勢必非驢非馬,此因緣之難也。

     功夫不得不做,但切忌用呆功夫,未見性人,口口說空,正是處處著有。

    真空不是口說,要實地證到,一落言诠,即又不是。

    古人無功之用,正是用這個無功之功,無用之用,隻著不得半點,此意非外人所知。

    凡思有所表弘者,與世俗好出風頭何異,皆心未死透者也。

     生死心切者,求了生死之心切也。

    生死果何物乎?乃念念貪著之果位也。

    是以要常常凜覺督察,平日要證驗,當考問自己,是否還有名心利心法心的貪戀存在。

    如果還怕罵(即是喜恭維),怕失面子(即是貪虛榮),怕生活艱苦(即是求利心未死),怕不成佛(即是不明空),怕落空(正是落有),怕種種礙(即是未達無礙慧),此都是根本未明者也。

    此一怕字,即明立我執。

    越是貧困的人,利心越難淡,越是地位高的人,名心越難破,越是功夫深的人,法心越難除。

    此生死心之轉輾緣助,由習而成為氣,不先拔根,終是大難,正如十擔麻油樹上攤,直無從下手處也。

     禅宗功夫,難在不可取,又不可舍。

    本在眼前,無從下手,是不可取。

    若說即此就是,便是颟顸,所以又不可舍。

    古人雲:如一人與萬人敵,觌面即不放松,但此又莫落了對待去。

    此不是對待的事,須反照即得。

     宗下功夫,全是自己的事。

    說不出,又如何教得來,畫不出,又如何表得來,原不是一世的事業。

    但一說此話,人卻畏難退縮,又自賤了也。

     且問自己對于此道,意境是近不近?便不是一佛二佛所種的善根。

    肯上路者,決無不到家之日。

     不于無量千萬佛所種諸善根,何得有此認識,既認識已,不經千萬億次之打掃,一世再世,又如何而能圓滿,又豈可以中途自滿。

    悟證有徹時,力量無止境,對人宜虛心,律己莫因循。

    一曝十寒,終無有益。

     越是不肯走冤枉路吃苦用功的人,功夫越做不上。

    以做不上,越想得便宜,越想外求有所得,以求無所得,乃以耳為目。

    自既惘然,又不得不擇師,試問又如何擇法?于是無法不求,無師不拜,忙了半世,反把自己腳根下事耽誤了。

    及至老了,氣力不充,再無勇氣,又一世矣! 此事本要打淨了意識,才有少分相應,你卻反去意識上會,豈非更遠!你聽說有個本來面目,于是竭力去求個面目,不知是沒面目的面目,你又如何能眼見得。

    須知這個本來的就是面目,既是本來的,卻又去求他作甚。

    但不經一番苦悶的參究,走過許多冤枉路,卻又見不到這本來的。

     心目中先把禅宗當作一件奇特事,根本即已大錯,斷無成就之日,縱使證到了家,亦是極尋常的事。

    但衆生習性,由來已久,名心未死,好高骛遠之劣見,一時難除,就不肯承當這尋常的。

    平時既輕